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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秋心道:“假如我死了,你也得陪我,不能独自活在世上。”
旁边之人无不大吃一惊,梁康连面色都变了,心想她的性命有八成救不活,除非出现奇迹。因此自己若是救不活她,岂不是连裴淳也给害死?
裴淳却毫不迟疑,说道:“好,你一向胆子很小,若是独自到了冥府,一定很害怕,我自应陪你。”
云秋心向李星桥道:“李伯伯,你准许他陪我么?”
李星桥心中虽是十分震动,但目下既然裴淳都应承了,岂能不准?当下凛然道:“我准许他陪你。”
云秋心凄然微笑,道:“其实我一万个不愿他也死了,他年纪这么轻,前途远大,决计不能夭折。”
李星桥真想问问她既是如此,何必拉他下水?只听她又说道:“裴淳,假如我们都活下来,我以后便不强留你陪我,但愿你明白我的意思。”
直到她服过药昏睡之后,众人才推想出她的用心,敢情是凭借裴淳生命的危险而支持她求生的意志,因为她万万不肯让裴淳也跟她死亡,所以她非坚强求活不可。
这个道理虽是想通,可是云秋心却不晓得她难有希望获救的真相,以致白白把裴淳也带到鬼门关之前。
邻房之火炉生旺了七八个,都在煮药或炒药。他们四人走到院中,还听得见炭火燃烧及药汁沸腾之声。
梁药王说道:“今日之事关系重大,许胜不许败,山人还须想出万全之计才行。”
李、裴二人都不做声,博勒抓抓须子,说道:“某家但望能有万一之助。”
梁药王眼中一亮,道:“唉!山人居然把博勒兄忘记了,眼下已可以解决不少难题。”
博勒大喜道:“想不到某家当真可以出点气力,梁兄尽管吩咐。”
梁康道:“从现在起,博勒兄须得与山人在一起,寸步不离,一则可以指示出云秋心有所反应之时,是哪几种毒药的力量,免得山人耗费观察和试验的时间。二则又须仗博勒兄的毒药之力,在危险关头迅速挽救秋心的性命。”
博勒欣然道:“某家自当跟随着梁兄。”
李星桥却想起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目下防守的人手已嫌不足,博勒的武功虽然不足与一流高手抗衡,但若是敌人使用人多密袭的战术时,他的毒技正好以一当百,举手之间,制倒身手较次的敌人。
此时梁康和博勒开始忙碌起来,准备种种应用之物,李星桥率了裴淳四下巡视一遍,问过普奇等人,得知平安无事,便又回到静室中。
梁康正在向博勒说道:“刚才她服下的三帖药,力道强猛,定可以把肝脏中的毒素完全驱出。但肝脏一旦恢复机能,其他的内脏及全身的毒素就受到压力,此时正反两种力量万一不平衡,她便登时丧命,这是第一道险关。”
博勒微微一笑,道:“某家省得此意。”于是便与梁康两人分坐软榻两边的椅上,各人拉出云秋心一只手,按在脉门上。
过了一阵,云秋心身体一阵痉挛,额上沁出汗珠,博勒用小指上的尖长指甲向她手上掐去,转眼间云秋心的痉挛便停止了。
然而过了片刻,她呼吸突然沉重,面色赤红如火,也出了一头大汗。
梁康手中已拈着一根银针,此时迅速向她颈侧穴道刺下。
云秋心顿时又恢复常态。裴淳见她如此受苦,心下惨然,忖道:“天知道你们该不该救她?说不定让她自自然然地死去,对她更好一点。”
梁康和博勒低声商议救治云秋心的细节,尤其着重在如何急救的种种手段,把万一发生的危险都研讨过,设定对策。
接着便又开始医治,第二步是把脾胃中的毒素消除,原来云秋心自幼以各种毒药当食粮,不但是全身筋骨血肉都含有毒质,连五腑六脏也莫不如此。她年幼之时,天真漫烂,不知喜愁滋味。及至长大了,已识苦乐,便从肉体影响到她的情绪,整日愁眉含怨。直到如今,已因愁绪、肉体的交相影响,而到了生命的尽头。
梁康手中虽有起死回生的灵药,但是云秋心体质与常人完全不同,所以须得使用种种手段和无数药物,把她体内毒素完全驱除,然后才能给她服下续命灵药。现下他便是逐步把各腑脏的毒素驱除,进一步再驱除全身皮肤筋骨血肉中的毒素。但在进行之际,驱毒之力和其他部分毒素之力若是不平衡,她便立时气绝毙命,再也救不活了。
李星桥把云秋心的生死交给梁康去忧虑,自己只担心敌方到来侵扰之事。第一二两日平安度过,第三日早上,普奇等宇外五碓也都感到危机迫近,因而微露不安的神色。
到了中午时分,居然还不见敌踪。闵淳用完功起身,胡乱吃点东西,便离房入厅,只见李星桥悄然独坐。他行礼道:“李老前辈,敌方还没有什么动静么?”
李星桥道:“没有。”
闵淳道:“像这等日子,反而使人觉得不安,晚辈宁可对头们早早到达,拼出个结果。”
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们五兄弟每日只靠打坐个把时辰便算是休息,可真苦了你们。”
闵淳摇头道:“老前辈这话太见外啦!只不知云姑娘玉体如何?”
李星桥道:“大有进展,捱过明日,便是秋心自力更生的时候。其时梁兄也毫无办法相助,须得由她自己奋斗。涉历过那三日三夜在轮回上翻滚的险关之后,才能活命。”
这些话,闵淳前此约略听梁康提过,晓得云秋心由于体质的影响,使她的性情变成十分忧郁多愁。目下因体质被梁康改变,又波及情绪,以致引起她精神游离恍惚。这时,她必须具有极坚强的求生意志,才能对抗精神游离中种种幻象。
虽然称为幻象,可是身受之人,却宛如身临其境,很可能遍尝生老病死之苦,肉体上一点点变化,或是外界的声音寒热等等,都足以使她幻化出一场可怕而极具真实感的噩梦。
闵淳可无法忘记李星桥对云秋心的允诺,那即是云秋心要求他不要阻止裴淳自杀,假如她不幸死了的话。他眼中露出忧色,缓缓道:“假如敌人知道裴淳须陪云姑娘同赴黄泉的话,那真是万分恐怖之事。”
他们刚刚说到此处,一粒石子丢入天井,发出脆响。
李、闵二人一同起身,闵淳道:“终于来啦!”
李星桥道:“你去瞧瞧,我通知裴淳。”
闵淳迟疑一下,好像想问什么,但终于没有做声,大步出去。
李星桥迅快入内,但见裴淳站在静室外发呆,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淳儿,收慑心神,跟我来。”
两人走到院外,李星桥道:“警讯已到,敌方人数若干,以及是哪一路人马还不知道,你出去替他们押阵,但我有几句话须得先跟你说个明白。”
裴淳为人一向单纯,心思一转到应敌上面,就顿时忘了云秋心。当下躬身道:“请师叔教诲。”
李星桥道:“秋心虽有梁兄护持,但最后还须靠她自己,你的情形也是一样,因为敌人纵然无法取你性命,可是他们只要加害了秋心,等如宣布你的死刑。所以拒御来敌,不让他们侵扰秋心之举,重要万分。而我又无法出手助战,甚至还须靠你保护,这意思你可懂得?”
裴淳毅然道:“小侄明白啦!”心想我责任如此重大,碰上敌人之时,那是非全力施展辣手不可。
李星桥道:“很好,你去吧!顺便把我无法助战的话告诉闵淳,他想询问而又忍住,一则怕使我伤心,二则显出他畏怯敌人,所以他终于没有询问。”
裴淳行礼后奔出去,在大门口碰见闵淳。闵淳道:“我已通知了其余的兄弟,这一路敌人是朴日升方面的,咱们一齐去瞧瞧,怕只怕他本人和他师叔一道赶来。”
两人从正门出去,才走了七八步,右方屋角转出一人,那是个十七八岁的乡下少年。
闵淳大惊,转身奔去,那少年见了他,便道:“二爷,摇的是绿旗。”
说完,便回身奔去,刹时从屋角消逝。闵淳回头向裴淳道:“这番糟了,绿旗表示敌人是辛黑姑的一路。咱们只好分头行事。”
原来这闵淳智计过人,算出己方人数太少,又须四周严密防守,不得让敌人侵入屋内。
所以利用大量金钱之力,雇用了廿多个精心挑选出来的少年,埋伏在四方八面。好在这些少年们与本镇各户都认识,可以躲在屋内监视路上动静。
闵淳把这些少年们分为两队,每队又分为内外层警戒圈。最外的一层,只要瞧见装束奇特,气度特异的人,便以暗号通知宇外五雄。这五兄弟之中,一个轮流休息兼接应,余下四人分守四方,位置在两层警戒圈之间。任何一个接到初步消息,便亲自查看,若然真是敌人,才用暗号通知内警戒圈的少年,这个少年便飞报留守之人。这个布置可以省去他们无数精力,而又能使留守之人,照顾整个局势,随时接应。
裴淳取道东面,他选择了朴日升方面之人为对象,让闵淳去帮忙抵御辛黑姑那一路。
他迅即穿出镇上唯一的大路,这一面乃是普奇防守,他就藏匿在左方的一间屋子中。裴淳径自走到路上,并不跟普奇招呼。
大路的左面是市镇中心区,左面再走过一点就是镇外田野。他先向右望去,不见有人,左方数丈外有人叫道:“裴檀樾在找谁?”声音清越震耳,一听而知乃是内功极为深厚之士。
裴淳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清瘦的红衣喇嘛和一个蒙古武士一同走来。认出这两人便是钦昌国师和阔鲁。
他拱拱手,道:“两位驾临小镇,来意可想而知。”
钦昌国师笑一笑,道:“对,贫衲是特地找檀樾来的。”
裴淳见他态度平和,没有挑衅动手之意,大为奇怪,道:“大喇嘛有何见教?”
钦昌定睛望了他一会,才说道:“据说梁药王正在替云秋心姑娘医疗,可有此事?”
裴淳道:“有的。”
钦昌道:“她救得活么?”
裴淳点点头。
钦昌道:“不瞒你说,贫僧此来乃是奉了朴国舅之命,先察看你们的情势,才决定是谈判讲和抑或发动全力进攻。”
他如此坦白,倒教裴淳无法应答,只好哦了一声。钦昌又道:“贫衲从种种迹象上推测,晓得云姑娘的情形很危险,受不得侵扰惊动,所以你们才会作种种布置,务求在屋外拒敌。”
裴淳没有言语,而对方根本也不想问他对不对,又道:“朴国舅认为他既然得不到云姑娘,毋宁把她毁去,教你也得不到。但他最担心的是倘若令师叔武功已经恢复如常,这一场恶斗可就不比等闲。”
说到此处,这个红衣番僧索性仰首望天,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表示他绝无利用这一番说话窥测隐情之意。
裴淳讶然忖道:“他为何把这等机密通通说出?又何故不查看我的反应?”
只听钦昌国师说道:“贫僧运气还不错,一到达此镇便见到裴檀樾,省了无数功夫。”
裴淳最是沉得住气,也不问他,由得他自家说个够。
阔鲁突然插口道:“若依小人的性子,干脆进去瞧个明白,最好碰上李星桥,试一试就知道他武功恢复了没有?”
钦昌道:“那只是你的办法,但贫僧已知道李老檀樾的武功完全恢复。须知裴淳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为了旁人之事,他反而会更为着急。倘若李星桥的武功未曾恢复,他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