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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便在这座谷中歇息,到了天色迷蒙之时,纷纷起身。裴淳见云秋心自从博勒出现之后,便垂下帘子,心知她怕博勒责骂,故此不敢与自己说话,正好落得清静,自然也不去招惹她。
一行人在深谷中走到天色大亮,却反而越觉幽暗,原来他们穿行在遮天密林之内,荆棘遍地,沉泽处处。这等所在毒虫毒蛇之类最多,但博勒在前头开路,所过之处,蛇虫远避。
又走了一程,出得密林,但见峰回路转,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前面是一片清明开阔的平原,一眼望去,尽是奇花异卉,花树无数,满目缤纷,朝阳之下更觉美丽灿烂。
软轿中传出云秋心娇唤之声,博勒向朴国舅说道:“此地所植草木无一不是药物,其中有些性能解毒,所以小女感到不适!”说罢走到轿边,掀开帘,阳光之下,但见云秋心极是苍白,没有一点活人气色,但众人望见了她,却都感到她泛射出一种奇异的美丽,教人不忍得移开目光。
冷如冰伸手抓住自己下巴,用力一扳,眼光才随着面孔移开,口中低声道:“想是妖魔化身……”
裴淳虽然也震惊于她这等不属人世奇异的美丽,可是他却容容易易就移开眼光。博勒给她一袋“五毒瓜子”,刷一声放下帘子。
朴国舅这时才恢复神智,转眼一瞥,见到了冷如冰、裴淳都望着别处,步、马二人还有点发怔,心中大感震惊,想道:“冷如冰是雪山派高手,这一派练的功夫能使人心肠冰冷,定力特强。故此他移开眼光,不足为奇。怎的那村子也能视如无睹?”
但他为人深沉异常,此时也不说破,众人向花卉树木深处走去。这片开阔山谷因花树甚多,视线不能及远,众人四下转绕好久,才见到靠近山坡那边,有一间高大石屋,石屋四周都是畦圃,植满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景色极是清丽,无一丝尘俗之气。
石屋双扉半掩,外面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春暖席云锄芍药”,下联是“秋高和露种芙蓉”。门楣上横题着“司药仙居”四字。
朴国舅说道:“果是仙居之地,咱们这些凡夫有缘到此,不虚平生……”
石屋内悄无声息,也不知有没有人。飞天夜叉博勒命轿夫把软轿停在数丈以外,自己取起那盆荼吉尼花,大步踏入畦圃之内,放置在数丛奇花之间。退出后说道:“这一圃花卉都是最近栽植,没有一样不是克制各种毒性的珍贵品种,某家这就用这一盆荼吉尼花与他斗!”
众人听到大感兴趣,都定睛望住那盆绿色的荼吉尼花。片刻之间,本是碗口大小的绿色花朵,忽然间开得更是华美,比原来长大了一倍,四周五色缤纷的奇花部渐渐萎缩,一忽儿工夫,枝枯叶萎,残花瓣瓣,散得满地都是。
博勒纵声大笑,过去端起花盆,又放在别处。原来刚才只是丈许方圆之内的花卉萎落。
如此不消多说,那石屋门前,好大的一片畦圃,只剩下寥寥数丛。其余全部萎落。这畦圃本是绕屋一圈,但博勒只摧毁了前面的一截即罢手。那数丛剩下未曾枯萎的,只是博勒安放毒花之时隔得疏了,所以尚有残余而已。
众人见这盆绿色的毒花如此厉害,都不禁大大惊服。飞天夜叉博勒傲然说道:“梁康有药王之名,但种的千品异花奇草,竟没有一种能抵得住某家的荼吉尼花,已可见出手段高低!”
石屋中仍然悄无声息,朴国舅道:“步兄到屋里瞧瞧,若是药王在家,须当送上拜帖!”
步崧领命便即奔入屋去。
那石屋前头是间厅堂,后面有个通天小院,两边有两间并排房间。步崧转入这后进,四间房通通撞开门瞧了,一是寝室、一是炼药房、一是堆贮药品器皿的、一是供下人用的。四个房间都无人踪。
当下出来说出此情,最后说道:“这梁药王乃是天下知名的人物,谅必不会躲起,是以也没有细细搜寻……”
朴国舅微微一笑,向马延使个眼色。那飞天夜叉博勒闻言怔一下,说道:“步兄这话有理……”
冷如冰不管这等闲帐,毫无表情。只听马延大声道:“既是如此,咱们须得在谷口守候,若是不耐久候,回去也方便些……”话声才歇,蓦地纵过空地,迅快奔入屋去。
博勒睹状斗地会过意,大声应道:“好吧!咱们到谷口等候……”
眨眼功夫,马延陪着一人出来,裴淳一眼望去,认得正是那个自称种药人,只见他身上罩住一件蓝色长袍,白绫袜毡底鞋。颔下留着三绺长须,容色森冷,却有一种仙道之气。朴国舅一挥手,步崧奔了过去,双手递上一张名帖说道:“那边站着的公子就是国舅爷,倘若梁先生不弃,便即上来行礼相见!”
原来步、马二人成名极早,昔年都见过梁药王,是以目下不需自我介绍。梁康冷冷道:
“他是当今国舅爷,爱怎么样便怎样,区区难道还敢嫌弃他不成?”
那边厢飞天夜叉博勒听明白这人当真就是药王梁康,心中大感畅快,纵声而笑,招手命云秋心一同走到屋前。朴国舅与梁药王见过,各道倾慕之意,容色间极是谦恭,接着又道:
“这位博勒老师与梁先生还有话说,本人且避开一边……”
飞天夜叉博勒拉住云秋心的手,上前道:“某家十八年前便有较量高下之意,孩子,你过去让这位梁药王伯伯瞧瞧……”
裴淳大踏步走到梁康身边,凛然道:“前辈且慢动手……”朴国舅等人都惊讶之极,暗想这村子好生大胆,势难逃过博勒毒手。
博勒冷冷道:“你要出头架梁?”这话一出,朴国舅等人不用说,连冷如冰也大为惊诧,心想博勒是何等身份之人,怎的如此看得起这山村少年?
裴淳说道:“穷家帮九十余人中毒,你先把解药给我!”他的目光可不敢移到云秋心面上。
博勒冷哼一声,心想这个少年不易打发,何况还有冷如冰支持。当初向穷家帮下手原意只是迫他们请出梁药王救治,目下既已见到梁康,还是送他们解药,免得结下深仇大恨的好。
于是取出一枚血红色的丹药,丢过去喝道:“给我滚开远远的……”
裴淳一手接住,给梁药王瞧看,问道:“这就是解药?够不够用?”
梁药王点点头道:“拿大缸化开,每人喝一小杯就行了。”
裴淳欠身谢过,退开数步。这时禁不住瞧云秋心一眼,只见她翠眉深锁,笼愁含怨,一派楚楚可怜模样。心想:“她一定恨死我了……”
朴国舅、冷如冰等人见博勒果真乖乖送出解药,更是骇怪,这当儿却没有工夫询问裴淳来历。只见云秋心走到梁药王面前,伸出纤手,意思给他把脉诊看。
梁康摇头道:“老夫不出手救人,小姑娘回去吧!”却见云秋心含愁脉脉,极是可怜动人,不觉微微一怔,轻轻叹一口气。
博勒冷冷道:“这也使得,你当众向某家磕三个头,立下亲笔文书,写明技艺不如某家,甘心服输。某家凭此得以示天下之人!便不找你晦气!”
梁康眼中现出怒色,但一闪即隐,颓然摇头。博勒怒道:“你既不敢较量,又不服输,这是什么道理?”
这时连裴淳都做声不得,虽有助他之心,却也说不出此理。只见梁康拂须望天,全不理睬。博勒喝道:“某家若不结果你性命,难消心头之气,接掌!”呼的一声发出掌力,隔空劈去。
众人皆知梁康也有一身武功,心想他既不肯显露医药之道,且看他武功如何?心念才动,博勒这一掌力已劈中梁康,梁康连退三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已受内伤,博勒第一掌因防他反击,不敢用上全力,这时见他全不招架抵挡,反而杀机大起,冷哼一声,纵上前出手疾拍他胸口要穴。这一掌劲力十足,若是拍中了,梁康纵是个铁人,也得在胸前留下一个掌印。
梁康视如无睹,仍然不闪不避。博勒手掌快要拍中之际,斗地想起若是一掌击毙了他,天下再无人能在毒物上跟自己较量,岂不是终身遗憾,不觉微一迟疑。
裴淳眼看梁康甘心送死,侠气填膺,纵过来伸手一托,恰值博勒略一迟疑,正好托住他手肘,口中大喝道:“人家不愿出手较量,怎可硬迫?”
博勒但觉手肘被托之处疼彻心肺,猛力挣脱退开寻丈,心想这厮口中含着辟毒珠,正是自己这个浑身皆毒之人的大克星,万万碰触不得,顿时无计可施。
步崧得国舅爷指示,大步上前,拱手道:“小兄弟贵姓大名?”
裴淳说了,步崧道:“国舅爷说裴兄弟武功出众,但一时还瞧不出裴兄弟家数渊源,特命我领教几招,瞧瞧猜得出猜不出……”
裴淳自从下山以来,从未与人正式动手较量过,闻言不免有点心慌怯惧,连忙推辞。步崧奉命而来,一则查探裴淳底细,二则支遣开他,免得插在当中碍了博勒和梁康的事,这时哪里肯依。裴淳受迫不过,又已被他连劝带拉的弄到一侧,心想师父传了这一身武艺岂是教自己怕事躲避?又想起师叔李星析的豪壮气度,登时胆气一壮,点头应允。
两人对面站好,步崧喝一声“得罪了”,扬掌隔空迅劈,这一招只是试探裴淳内力之意。
裴淳心中暗喜,左手托住右肘,双手力道汇聚右掌上呼地拍去。两股力道一触,“蓬”的一声,各自微微摇晃。
马延深知步崧内力深厚,犹在自己之上,竟赢不得这裴淳,不觉大惊失色。朴国舅微微一笑,道:“好功力,原来是中原二老赵大先生的传人……”
冷如冰、博勒都大感骇然,心想这朴国舅眼力之高,当世无二。
此时步崧一晃身欺近裴淳,扬手向他面颊拍去。这一招乃是步崧独门掌法,一如寻常之人打嘴巴子一般。这步崧称雄武林的是十七招鬼手,招招都击向无关痛痒的穴道部位。但他手法掌力与众不同,中了便是杀身之祸。不知底细之人见他出手并不狠毒,防范较疏,往往一招半式间便送了性命。再者他这一十七招鬼手,因是专门攻袭不打紧的部位,天下各家各派的武功心法,防的都是要紧经脉穴道,是以碰上了他先天上就大为吃亏。
裴淳见他出手打嘴巴子,心中大喜,提起右掌向他脉门切去。步崧瞧他手法奇突,霎时间已推想出自己若是缩手,对方便顺势变化,不是一掌击到胸口要害,便是化作擒拿手法,可使手臂折断。心中一凛,迅即踏步左闪,裴淳手法一变,不知如何已抓住他手肘,顺他左闪之势,向左一托一抛。步崧登时被他抛开两丈之远,虽是不曾跌倒,手肘间也没有受伤,却已骇得变颜变色。
众人都大感骇然,冷如冰说道:“裴兄弟果是尽得赵大侠真传……”
话犹未毕,马延冷哼一声,说道:“冷兄虽是雪山派高手,但若是上前出手的话,只怕比步兄还要狼狈!”
冷如冰也不理他,接着说道:“南奸商公直奉了李大侠亲笔书信,南赴令师处送死,只不知何以最近又在江湖上出现?”
他一提及南奸之名,人人都侧耳倾听,大感兴趣。裴淳道:“家师见过商公直大哥,隔了两日,就命他下山离开,在下不知为何如此发落!”
冷如冰哼了一声,说道:“那一日商公直身陷重围,若不是李大侠的亲笔信,谁也不肯饶他活命,尊师乃是当世高人,此举必有深意。可奈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