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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惊春-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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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绯耳伤问题不大。大夫下狠心帮她把铁针拔了,又换上两个小一些的木棍子给她穿上,拿了一壶食酒给她,让她天天涂抹,半月之后,便能痊愈。

唐绯知道耳伤无碍,自是兴奋无比。她看完大夫,却不见江展羿回来。守在医馆门口等了半晌,才见长街尽头有一人走来。

江大少侠身形挺拔,眉目英锐,走在人群中,是极好认的。

唐绯当下就朝他跑去,一边高兴地招呼。

只不知何故,江展羿此时的神色,似乎有点心事。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有的东西揣在了怀里,却拿不出来。

第11章(修)

走得近了,江少侠犹疑一阵,只将包子递给唐绯。

唐阿绯易满足,接过包子,便很快乐。她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洞,又嗡嗡嗡地说起话来。

多数时候,唐绯说话没重点,叽里呱啦半晌,不为娱人,只为娱己。而此刻,江展羿似乎精神不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饶是唐绯神经粗大,隔得久了,也发觉不对劲。她盯着江展羿瞧半晌,不由担心道:“猴子,你该不会中暑了吧?”

这时已是夏末近秋。常西城一霎晴天,一霎风雨。这样的天气,若要中暑,也颇有几分难度。

江展羿愣了一下,只答:“我还好。”

唐绯又念叨起来:“那就是左腿的问题了?早知道喝完药在下山了……”

心思被榴花首饰占满,话从耳边过,丝毫不入脑子。江展羿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何时,水蓝的暮色已经弥漫开来。

“太晚了,先赶回山庄吧。”

两人一路御马,赶到青城山下,已经快亥时了。

月初东山,时见疏星渡河汉。唐绯一边气喘吁吁地爬山,一边问江展羿:“我上次随你上山,不记得有这么远的路啊。”

而江展羿的心头,却记挂着另一桩事。他看唐绯一眼,问道:“你的耳洞,什么时候能挂耳环?”

一提起这话,唐绯就很开心。

“半个月以后就成了。”她道,说着,又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再过十来天,我的生辰就到了。你见过我那包首饰吧,我每年过节过生日,都要送自己首饰。等今年生辰到了,我要给自己做一对耳环。”

江展羿愣了一下。唐绯这话,犹如拨云见日。他方才还在琢磨,要如何名正言顺地将榴花首饰送出去。原来,她的生辰就要到了。于是江大少侠唇角微微一弯,拍了拍唐绯的后肩:“嗯,今年好好儿过一回生日。”

唐绯自是答应,又列出一堆计划。她脑子简单,想出的事儿也不复杂,无非是吃个长寿面,打两个鸡蛋云云。

江展羿看她一副高兴忘形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别东张西望,注意脚下的路。”

唐绯这才回过神来,还没答话,脚下突然踩空。她惊叫一声,左摇右晃,摔了个四脚朝天。

江展羿也是一惊,一边皱眉责备:“不是让你注意脚下的路吗?”一边又朝她伸出手,“摔着没有?”

唐绯一呆,只觉脚踝处有刺痛一阵一阵上涌。“左脚好像摔到了,不知道能不能走。”一顿,她又从身下摸出一件物什,得意地说:“不过后面没摔着,我垫这个上面了。”

江展羿一看那物什,竟是方才唐阿绯没吃完的一袋包子。

原来狼狈中,亦能有欢乐。

江展羿只觉好笑,不由勾了勾嘴角。

他身材挺拔,眉眼又生得英气好看。这么一笑,仿佛山中草木,天地月色都为之动容。

唐绯试着爬了爬,脚踝竟更疼了些。江展羿便说:“算了,你起来,我背你。”随即便蹲下身。

唐绯爬到他背上,想起方才那枚笑,就建议说:“猴子,你以后要多笑一笑,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江展羿一愣:“我笑得挺多的啊。”

唐绯道:“哪里有?从我到云过山庄开始,就没见你怎么笑过!”

四周是夏末花草的清新气,天上一轮淡淡的下弦月。黑夜里,江展羿肩膀宽厚,背身有力,背着唐绯一步一步朝山上走。

听了这话,他唇角一弯,又噙起一枚风日飒然的笑容:“那是因为你太蠢了。”

夜阑人静,唐绯与江展羿说了会儿话,就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得到云过山庄,已是子时近末。江展羿晃了晃肩头,喊道:“狐狸仙,我们到了。”

唐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庄内没有灯火,一片黑漆漆的。叩门三声,山庄内无人答应。

唐绯不由道:“是不是大伙儿都睡了?”

江展羿又欲叩门,却听庄内疏忽一阵纷扰的脚步声。

下一刻,庄门“吱嘎”一声被拉开。敞阔的院子里,齐刷刷地站了不少人。众人瞧见江展羿,以及趴在他背上的唐绯,随即呆掉了。

江展羿也有点儿尴尬。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唐绯,清了清喉咙,解释道:“她的脚扭伤了。”

众人一愣,又齐刷刷地朝唐绯的脚踝望去。

山庄的气氛很诡异,空气里头,总有一些令人不安的气息。唐绯亦有觉察,她扯了扯江展羿的袖口,轻声问:“猴子,怎么啦?”

在这落针可闻的黑夜里,唐绯一个亲昵的动作,一声亲切的“猴子”,足以令人想入非非。

江展羿只觉背心一阵恶寒,在众人的眼神流露猥亵之前,他爆喝一声:“靠!什么时辰了,还不睡?!”

众人闻言,随即骚动起来。胖三恼怒道:“老大,大伙儿都是兄弟,你带狐狸妹下山私会,却不知会我们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江展羿伸手就给胖三后脑勺一巴掌,吼道:“乱想什么呢?!”

“却不是我们要乱想。”姚玄笑道,“只不过,漫漫长夜,庄主你在这种时候,背着一个阿绯姑娘站在庄门前,由不得我们不省些遐思。”

笑了一笑,又道,“也非是我们要等,而是胖三被庄主放了鸽子后,耐不住好奇,因此号召了一群人,在这儿连夜守着。”

江展羿眉头一蹙,又看向胖三。

胖三脖子一缩,拍拍手掌,朝众人嚷道:“行了啊!老大回来了,姑娘也被他收走了,大伙儿赶紧揣好鸟蛋子回去做春梦吧——”

话刚毕,脑后头又挨了江展羿一巴掌。

院内众人唏嘘几声,随即散去。留下的,出了姚玄和胖三,还有齐寿。

齐寿朝江展羿一拱手:“庄主,呆哥今天没找着你和唐姑娘,精神不好,少吃了一餐。它方才等你们等到亥时,撑不住,便去睡了。”话毕,又忍不住看了唐绯和江展羿各一眼。

闹了这么一出,唐绯总算明白过来。不知何故,她万年不带一红的老脸,竟微微发烫。

心中有点儿忐忑,唐绯埋着头,对江展羿道:“猴子,那、那我先回去了。”江展羿本欲说什么,她连忙又道:“这么点儿路,我单脚跳着,都能跳回去。”

于是黑夜里,江大少侠便瞧见一个一蹦一跳,歪歪斜斜的背影。

他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唤道:“狐狸仙。”

唐绯回过头来。

“接着。”江展羿从怀里取出一物,隔空抛出一道弧线。那是一瓶治腿伤的药膏。

隔一日,齐寿已将白尤歌的事打探完毕。

添香楼的三个姐妹,均是知根知底,齐寿已吩咐弟子下山为她们赎身,不日便接到云过山庄。

只是白尤歌的恩人,千鹤楼的方可小公子,身上有五年的卖身契。契约的赔银,是买价的十倍。买价五千两,赔银五万两。而五万两对于白尤歌来说,是一笔极大的数目。莫说她自己拿不出,就是她爹来了,也拿不出这许多银两。

江湖上有很多这样黑吃黑的事儿。谁的势力大,谁就服气谁。诚如方可小公子的买卖,也是一桩暗箱操作,官府并不晓得。是以,要解决这样的事儿,也只能委托一些江湖帮派。

这样的委托,来财快,数目大,云过山庄偶尔也接。只是每干一桩,少不得有人缺胳膊少腿。

对于此事,江展羿也很慎重。无奈山庄里百来号人口的吃穿用度是一笔大开销,若不做危险买卖,单靠卖榴花,跑小生意,是全然行不通的。

再过几日,姚玄将方可小公子的买卖也查了一遍,然而,除了得知他是被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卖去千鹤楼的,其余的竟一无所知。

江展羿听姚玄说完,总有一丝不放心:“做生意,五万两银子的确不是大数目。可对流苍派来说,这笔银两,却足以请了他们的家底。”

言下之意,流苍派一个小门派,何故要应承这天价的契约赔银。

姚玄沉吟一怔,点头道:“恐怕这笔买卖,背后另有人指使。”

没过几日,齐寿便将白尤歌三个姐妹接来云过山庄。那时已快入秋了。泰婶微山中弟兄置办新衣时,挑了一块湘妃色的布料,打算为唐绯也做一身儿。

方和小公子的契约,始终查不出蹊跷。江展羿以为此事不宜再拖。到八月,秋刚至,便亲自下山去了。一路随行的,还有姚玄和唐绯。

三人中,江展羿和姚玄是去办正事,而唐门阿绯,不过打个酱油,图个热闹。

千鹤楼是小倌勾栏。唐绯要去,需扮作男装。三人在雨前镇留宿一夜。到第二天傍晚,常西城的模样街灯火灿然,而千鹤楼前,素雅灯笼自带几许烟火气。

因赎身的五万两银钱数目太大,白尤歌无法负担。江展羿只能暗中将方可救出,再做下一步打算。

三人入了千鹤楼,不禁有些讶异。与寻常勾栏不同的是,这座楼子极其清雅,无论宾客小倌,说话做事均轻言细语,彬彬有礼。

楼里老鸨,人唤一声徐先生。

徐先生将三人引入一处雅阁,又点了几个公子伺候。

对于这一夜的打算,姚玄早有了计划。不一会儿,他便离了席,摸清方可的住处,不菲吹灰之力就将他偷出来,交予在楼外接应的弟子。

等到夜色浓时,姚玄再又回到客栈,呷了口茶,对江展羿一笑,意思是事情成了。

江展羿心里多多少少觉得不妥。依他的经验,凡事太过顺利,难免会起波折。

果不其然,三人搁下银子正要走,跛折便来了。

气氛有些诡异,千鹤楼的徐先生等在不远处,见了姚玄,淡然一笑:“姚公子,老生在此谢过了。”

姚玄心中一惊,表面上,仍是一副稳当当的泰然色:“先生客气了。”

徐先生点了下头,略侧过身。千鹤楼的门口,便有一彪形大汉带着方可走进楼里来。

而这个时候,唐绯瞧见方可,大吃一惊。

第12章

眼前的方可,十四五岁的年纪。白净脸庞,耳廓处,还有一点红痣。

这个人,哪里是什么勾栏小倌呢?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唐阿绯的堂弟尹绪。

尹绪见了唐绯,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这个时候,江展羿和姚玄都觉察出端倪了,却听徐先生道:“方可是老生刚收的儿子。年纪小,又贪玩,跑出去迷了路也不知回来,幸而姚公子的手下找到他。”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表面看,徐先生是在道谢,可字里行间,他已然看破了姚玄的伎俩。

姚玄心中暗道不妙。如此一来,他们往后要再想从千鹤楼偷人,怕是难上加难了。

就在此时,唐绯终于忍不住唤道:“阿绪?!”顿了一顿,“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啊?”

方可的脸上,又是尴尬,又是赧然。他沉默了一会儿,对唐绯解释道:“听说阿姊被逐出唐门后,我本说来蜀地接你,可到了蜀地后,却被、却被……”

后头的话不必再说,只是一场辛苦遭逢。

徐先生是个内外圆通的人,见这场面,也不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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