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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情听到“见不得人的事”,脸色微微一白。她忽然敛起笑意,语气冷然。
“那便巧了,我日前也听说钟楼主曾三次向苏公子求亲,三次都被拒之门外。不知这样的事,是不是见得人了?”
苏简心里多少明白钟珊故意滋事的原因,不过令他讶异的却是穆情的反应——三年不见,她竟比以往凌厉多了。
“你——”钟珊闻言,怒火中烧。可当她仔细一想,反而又笑起来,“对了,在下近日听说了几桩穆三小姐的趣事,江湖众人怕是还不知道吧?”
第41章
在下近日听说了几桩穆三小姐的趣事,江湖众人怕是还不知道吧?
钟珊说着,环顾正堂。
“前些年,江湖上一直盛传穆三小姐对苏宫主有意,何故三年前,三小姐竟然——”
“我穆情如何,何需你来置喙?!”不等钟珊把话说完,穆情拂袖而起,“抑或者钟楼主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流云庄作对?”
钟珊万万没想到一向无甚架子的穆情,竟会搬出流云庄来压镇自己。她不禁后退了一步,揶揄道:“想不到堂堂江南流云庄,也仗势欺人。”
“这个江湖,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穆情看了钟珊一眼,拿起佩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景悠悠,青衫宫的正堂外有一泓碧水。池水清澈,一如穆情方才的眼神,直指人心。
苏简放下茶盏,也起身道了一句:“告辞。”
“她要走,你便要跟着一起走?”钟珊定定地看着苏简的背影,半晌又道,“苏宫主你可知道,穆情她之所以消失了三年,是因为她曾经和华商——”
苏简眉头忽拧,袖袍一拂,一道刃气将钟珊手里的茶盏劈成两半。
“我没兴趣知道。”
“雪歌。”苏简离开以后,钟珊捧着少了半边的茶盏,忽然笑出声来,“去信给大哥,就说一切都很顺利。”
“是,楼主。”一个白衣女子从堂外走进来,又担忧道:“可是,这苏宫主好像对穆三小姐格外信任。”
“表面上是信任,但他们之间,真的一点嫌隙都没有吗?”
“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我们要做的,只是顺水推舟,挑起青衫宫与流云庄之间的恩怨罢了。别忘了大哥从前告诉过我们,青衫宫与流云庄的嫌隙,又何止于苏简和穆情之间?”
平西镇郊有个茶寮。辰时三刻,日头很烈,穆情向茶小二要了一壶凉茶。过了一会儿,却是苏简将茶壶拎过来。他漫不经心地为穆情斟上茶,“知道你不会走远。”
穆情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定定地看向苏简:“钟珊的言辞有些刻意为之。”
“哦?”
“她的目的大概是……想离间青衫宫和流云庄。”
“原来你也看出来了。”苏简在桌前坐下,忽然笑道:“那么三小姐呢?方才动气,又是真是假?”
苏简问这话的时候,想到了方才钟珊的话语——苏公子你可知道,穆情她之所以消失了三年,是因为她曾经和华商……
苏简骤然将茶盏捏紧。穆情与华商,自己又怎可能不知道?!
“是真的动了气。”过了许久,穆情才答道。
苏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许多年来,第一次见穆情动气,竟然为着另外一个人。
“钟珊的作为倒是不稀奇。”他终究没有当着她,把心中那根刺拔出来,“她的义兄,是东崛门的门主仲千乔。”
“仲千乔?”
“仲千乔想要争夺武林盟主,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们此番来归月楼,只是提前见识一下东崛门在蜀地的势力。其实无论三小姐相邀与否,钟珊一定会去武林英雄会。”
几日后,归月楼的一封来信应验了苏简的预测。信中,钟珊对日前的所作所为道了歉,并表示一定会在九月前赶到江南,出席武林英雄会。而彼时,穆情已随苏简拜访完蜀地的几大门派,打算离开了。
这日清晨,穆情收好行囊,去与苏简道别。苏简的房门虚掩着,穆情推门进屋,才知他已经练剑去了。
苏简的屋子宽敞而整洁。桌上有个烛台,蜡泪留了一整夜。烛台旁,放着一个香囊。穆情走近一看,那香囊竟是多年前,自己送给苏简的那个。
“这么早就走?”苏简立在门口,目光落在穆情手里的香囊上,有点尴尬。
“嗯,直接走水路。”
苏简走进屋。他今日难得一身短衣劲服,将长剑放在一旁,取了一壶酒。
“我这人俗气,每次为人送别,定要喝些酒才算礼数俱足。”
“我从前在山西的杏花汾酒。”穆情接过苏简递来的酒盏,笑道。
“怎样?”
“醇,且烈。”
苏简亦笑起来:“当年江少侠品酒,也只这两个字,一则醇,二则烈。仿佛一壶酒,只要够醇够烈便行了。”
“江公子是洒脱之人。”
“是可惜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找到阿绯。实在有负江少侠所托。”
“阿绯姑娘吉人天相,苏公子自可放心。”
“你呢?”苏简忽然抬眸,“这些年来,你又做什么了?我两年多前去过一次江南,流云庄的人却告诉我你一直没有回去。”
穆情笑了一下,看向桌上的香囊:“苏公子还收着?”
苏简拾起香囊,红梅冷香,似乎能洗却一整个盛夏的暑意。
“可惜香薰早就用完了,我也再找不到红袖添香人。”
聪明如穆情,怎可能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可她只是淡淡道:“苏公子要添香薰,自可差人在城中铺子买些回来。”
“买些倒是不必。”苏简忽觉愤怒,又怒极反笑,“从前,有个叫做华商的江南大夫曾跟我提过香薰的制法。”
“苏公子认识梓……华商?”
苏简的笑意更深了。他和华商岂止认识?两年多前,他们还打过一场,二人两败俱伤,几乎都把性命赔进去。
“三小姐忘了?四年前,江少侠在飞鹰阁的比武会上昏晕过去,还是三小姐亲自请华大夫来为他诊治的。”
苏简说完这话,直直看入穆情的双眼。
仿佛心事被看穿一般,穆情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苏公子,我得走了。”
苏简蓦然捏紧酒杯,顿了一下,一饮而尽。
“三小姐好走,那我就不送了。”
“好。”
他原以为可以激起穆情的怒气,谁知她只回了一个字,便拿起行囊离开了。
直到下午,穆情才走到河口。这年的夏日本是极热极旱的,江南夏汛过后,蜀地接连下了数天雨。此一时,长河水涨,船只如扁舟,在水中轻荡。
苏小山一见到穆情,连忙招手:“穆三小姐,就等你了——”
穆情听到小山的声音,不由诧异抬头望去。
木船中,有一青衫之人踞席而坐。苏简沏好两盏热茶,半是玩味半是固执。
“我只说了不送,但没说不一起走。”
第42章
“猴子,你说师傅会不会生气?”青竹斋外,唐绯有点紧张,“要是他问我怎么一下子变成你的媳妇儿了,我们怎么答?”
江展羿也没应付过这样的事儿,他挠挠头,握紧唐绯的手:“走一步看一步吧?”
是时日上竿头。晖色普照下,一袭粗布衫子被华商穿出清风皓月的意味。他推开木扉,目光落在江唐二人相握的手上,笑着招呼:“江公子,小师妹。”
“华大夫?”唐绯诧异的左顾右盼,“师傅人呢?”
“师傅下午便回来,小师妹的眼耳可大好了?”
“能瞧见东西了。”
“这便好。”华商说着,一边理好医囊,一边锁好木扉。
“华大夫这是要出门?”
“闲来无事,想去塘水镇看看。”与桃县一样,塘水镇也闹了瘟疫。如今疫病虽得到控制,仍然有人染病去世。华商想到这里,便问:“不如师妹和江公子也一起去?”
“可是师傅他……”
华商取出折扇,放在手心敲了敲:“见不见得着师傅,这不打紧。倒是他早上为了赶人走,与我说过一句要命的话。”华商故意一顿,一笑,“师傅说,他一会儿回来,见一个毒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塘水镇去杭州城远,离苏州城近。镇中最出名的莫过于云山寺,传说在此寺烧香许愿,十试九灵。不日后,华商三人便来到镇上,在镇中医馆挂了职,治病救人之余,日子过得静好而充实。
六月末,暑意变得温吞。江南一带洪水与瘟疫的阴影逐步褪去,几个受灾的地方又渐渐热闹起来。这便是生活,当劫难被时光磨平,又会转动着开始一场新轮回。
距流云庄只有十步遥,苏简顿住脚步。
“就送到这里吧,三小姐保重。”
“苏公子保重。”
穆情的背影,如一枝白梅绽开满山绿叶中。苏简看了一阵,不觉笑起来。
下山路上,苏简与苏小山在一处茶肆歇脚。小山想起这一路来的动静,很是不解:“宫主,你这就让穆三小姐回去了?”
“不然呢?”
“唉宫主,你可别怪我说你。你这么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不就是喜欢一个流云庄的三小姐吗?直接提亲就是,何必要憋着自己,委屈……”苏小山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对上苏简的目光,“宫、宫主,你怎么这、这么看我?”
苏简似笑非笑:“小山,你的钱袋子呢?”
“干、干嘛?”
“我突然想到,我今天出门前忘带银两了。”
“哎,就为这事儿啊。”苏小山松了口气,取出钱袋子撂到桌上。
苏简含笑喊了声“小二,结茶钱”,又转回头来问小山:“对了,苏净的消息准吗?”
“宫主放心,苏堂主说,那个人如今就藏在东崛门。”
苏简付了茶钱,将小山的钱袋子揣入怀中,起身往云上镇方向走去。
“我去东崛门探探情况,你三天后在塘水镇外的那个什么寺等我。”
“云山寺?”苏小山追着苏简的步子,“宫主,可是我的钱袋子你还没还给我。”
苏简略偏回头,满目玩味。
“自己想办法。”
等苏简走得很远了,苏小山才反应过来——这一天,他们下船后便直接将穆情送到了流云庄,何来“今天出门忘带银子”一说?
苍翠静谧的山间,忽然响起一声欲哭无泪的呐喊。
“宫主,我不就是说中了你对三小姐的心思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记仇啊啊啊啊——”
云山寺建在天岩山顶。山不高,只是山路十八弯。唐阿绯本是信誓旦旦地要爬到山顶,谁知到了山腰,又见千级石阶,身未动,腿先乏。江展羿无奈,只得陪她在山腰歇着。
下午未时,一声钟鼓悠悠令山间更寂静了几分。江展羿见唐绯斗志全无,在她身前蹲下:“老规矩,你上来,我背你。”
唐绯惊道:“这不行,我刚才说了今天要自己爬山的!”
江展羿回过头来看她:“你等爬上去,天都黑了。”
唐阿绯本想辩解,可转念一想,又觉江展羿所言不无道理。她正预备琢磨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山道上忽有一身披袈裟的少年走近。
“公子,姑娘,如若贫僧没有看错,二位是要来云山寺上香吧?”
江展羿站起身,目光落在少年未剃度的头发上:“这位小哥是?”
“公子切莫如此称呼,贫僧实乃云山寺俗家弟子,特奉住持之命,来邀公子与姑娘上山。”
唐绯一听这话,立即兴奋道:“你有法子让我不用爬这石阶,便能到山顶烧香去?”
少年一愣,回头看了眼绵延起伏的石阶,高深莫测:“非也非也,不过贫僧倒是有法子让姑娘爬山却不感疲累。”他说着,从香囊里摸出两个三角状的符纸,“只要姑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