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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秋风默然了。
他明白项君彦说的乃是事实,芸姑目前虽然天真无知,但日后总有明白一切事实的一天的!
他生平只有此女,虽然并不是他亲生的骨肉,但他从小抚养她长大,所付出的心血,精神,对她的爱,已胜过他自己的性命!
此刻,他心里既怕项君彦出手制住芸姑,在芸姑身上施弄手段,更怕芸姑日后明白一切事实,真不会原谅他!
恨他!
在心情惊、怕交织之下,他默然了稍顷,终于缓缓侧过脸去向芸姑问道:“芸儿,将来你真会不原谅爹?恨爹么?”
芸姑虽然天真纯洁,但也是个生具有兰心慧质的姑娘,她明眸微转了转,十分乖巧地说道:“爹,您一向不是很疼爱女儿吗?”
莫秋风道:“是啊!爹只有你这么一个乖女儿,不疼爱你疼爱谁?”
芸姑道:“爹现在还像以前一样疼爱女儿吗?”
莫秋风点头说道:“爹当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疼爱你!”
芸姑眨眨明眸道:“爹既然还疼爱女儿,便听女儿的话,好么?”
莫秋风一听这语气,心中立刻明白了芸姑的意思,问道:“芸儿,你可是要爹把蓝图交给他们!”
芸姑缓缓蹲下娇躯,将一颗螓首伏在莫秋风的膝腿上,语声娇柔地说道:“爹,你能答应女儿么?”
莫秋风抬起一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芸姑的秀发,双目深蹙,沉思不语!
这种微小的动作,看来虽然没有什么,也往往容易被人忽略,但却是人间最真挚的亲情,最真挚的爱!江阿郎与项君彦、西门玉霜三人看得全都不禁双目异采飞闪,暗暗为之点头暗忖:“想不到恶名满江湖,为人阴沉歹毒的‘黑心秀士’,竟是这么个慈爱的父亲。”
答应吧,难对“幽灵门主”交待,不答应吧,那会伤了女儿的心!……
他沉思不语为难中,芸姑抬起了伏在他腿膝上的螓首,又娇声说道:“爹,女儿从来没求过您什么,您就答应女儿这一次吧!”
莫秋风缓缓轻叹了口气,说道:“女儿,这件事关系实在太大了,爹如果答应了你,不但难以对‘幽灵门主’,而且还可能连你……”
语声倏然一顿,摇了摇头,闭口未接说下去!
芸姑不解地眨眨明眸,问道:“连女儿也怎么样?爹!”
莫秋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缓缓说道:“芸儿,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尤其是双眼已瞎,功力已废,死不足惜,而你……年纪还轻……”
语声微顿了顿,又说道:“爹又怎能连累你!”
芸姑明白是怎回事了,她这里俏脸儿神色刚自微微一变,两道柳眉倏然扬起!
江阿郎已经开了口,说道:“老人家可相信在下?”
莫秋风抬头凝神问道:“江少侠,相信你什么?”
江阿郎道:“老人家如果相信我,便请将那蓝图交给我,我愿以性命负责老人家和芸姑姑娘的安全!”
莫秋风的神色间飞掠过一丝犹疑之色,旋即点头说道:“江少侠,有你这么一句话,老朽还有什么不相信,可是‘幽灵门’下高手众多,少侠所学功力虽然罕绝盖世,只怕……”
江阿郎双眉微扬,接口说道:“这个我明白,老人家放心,只要老人家相信我,我自有妥当安排!”
莫秋风翻翻白眼珠子道:“请问是怎么妥当安排?”
江阿郎说道:“第一堡与丐帮都足能保护老人家与芸姑姑娘的安全,这两处地方任由老人家选择!”
芸姑接口说道:“爹,江少侠既然这么说了,您老人家,就答应女儿把那蓝图交给他们吧!”
莫秋风暗暗深吸了口气,终于点头说道:“芸姑,在爹的床铺板背面,平贴着一张绢纸,你去把它小心的取下来交给江少侠吧!”
芸姑口中娇应了一声,立刻站起娇躯,急步奔进了茅屋内。
她微黑的俏脸儿含着甜笑,手里拿着一张折叠得平整,颜色已经稍微发了黄的白绢纸走了出来,递给江阿郎说道:“江少侠,你拿去吧!”
江阿郎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接过打开来!
突然,江阿郎双目一直,望着莫秋风问道:“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
莫秋风神色一怔,愕异地道:“什么怎么回事?”
这时,芸姑与项君彦、西门玉霜三人全都看清楚了那张打开来的绢纸。
芸姑立刻说道:“爹,那是一张白纸!”
莫秋风神情不禁愕然一呆!
这,要是出自别人之口,莫秋风一定会怀疑不信,出自芸姑之口,他自是不会不信!
他心中虽然十分相信芸姑不会对他说谎,但却仍本能地脱口道:“真的吗?芸儿!”
芸姑道:“爹,芸姑怎会骗您!”
莫秋风呆住了!
两只白眼珠子翻动地双眉深皱了起来,自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阿郎眨眨眼睛道:“老人家,这张图一向就收藏在床板背面的么?”
莫秋风点头道:“自回到此间以后,就一直将它收藏在该处!”
江阿郎微一沉吟,又问道:“在‘幽灵门’总坛的时候呢?”
语声一顿,补充说明地说道:“我是在说在老人家双目失明以后!”
莫秋风不是傻子,岂会不明白江阿郎此一补充说明的用意是什么?
他默然想了想,双眉倏地一扬,恨声说道:“好匹夫,他竟敢如此欺我!”
他此语一出,不但江阿郎、西门玉霜、项君彦三人心中都立刻明白了他口里的“匹夫”指的是谁,即连芸姑心中,都明白了!
阿郎问道:“老人家可是已经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此问似乎有点多余,莫秋风要是没想明白,怎会有那‘好匹夫,竟敢如此欺我’之语?
然而,江阿郎作此多余之问,自然有他的道理用意,其用意,就是要使莫秋风心里加深对“幽灵门主”的恨意,产生你既能无情,我就可无义的仇视心理!
因为,情形很明显,蓝图是被“幽灵门主”掉了包!
没有蓝图,如何能进入“幽灵门”总坛摧毁那些歹毒的机关消息,营救谷大侠脱险?
如今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请莫秋风凭着记忆,另外绘出—张蓝图来!
虽然,莫秋风双目已盲,无法执笔绘画蓝图,但这并不是个重要的困难问题,重要困难问题,首先是需要说服莫秋风点头答应才成!
要想莫秋风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就必须先在莫秋风的心里加深其对“幽灵门主”的恨意,仇视!
这,也正是江阿郎心智高明之处!
他能想到别人没有想到的问题,懂得攻人心理的弱点!
莫秋风点头道:“老朽想明白了!”
江阿郎道:“老人家可也明白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莫秋风点点头,轻叹了口气,说道:“老朽再也想不到他对老朽竟然使用这等手段!”
江阿郎道:“如今老人家可愿再想想那毒烟机簧怎会松弛的问题么?”
莫秋风倏然—摇头,说道:“不用想了那匹夫对老朽无情,老朽当然也就不必对他有义!”语声一顿又起,道:“江少侠,蓝图已被那匹夫掉了包,你要老朽怎么办?你说吧!”
江阿郎笑了,他的心机没有白费,收到百分之百的效果。
于是,江阿郎立刻说道:“那我就为天下武林先谢谢老人家了!”
莫秋风摆手道:“少侠请别客气,那些机关消息是老朽设计建造,只要老朽力所能及,老朽愿竭尽全力!”
江阿郎心里虽然已经想好了“怎么办”但他仍略作沉吟地问道:“老人家,那所有机关消息的建造部位,老人家都还能记得清楚么?”
莫秋风翻翻白眼珠子,点点头道:“少侠可是要老朽凭记忆所及,绘出另一张蓝图?”
江阿郎说道:“不错,但除此以外,别先他法。”
莫秋风双眉微皱地道:“可是少侠该想到老朽双眼已瞎,已无能……”
江阿郎接口说道:“这应该不是困难的问题,只要老人家记得,我可以根据老人家的详细口述,将它绘画出来。”
莫秋风摇头道:“这仍有困难。”
江阿郎道:“仍有什么困难?”
莫秋风道:“老朽请问,对机关消息建造之学,少侠懂得多少?”
江阿郎道:“完全是门外汉!”
“那就是了。”
莫秋风微微一笑说道:“那些机关消息构造全都复杂非常,若不是深通此道之人,任凭老朽说的如何详细,也绝难绘出正确的蓝图,丝毫之差,足可造成全盘的错误!”
“哦……”
江阿郎沉吟地说道:“如此说来,必须得找寻一位深通此道之人来帮忙不可了!”
“事实必须如此!”
莫秋风白眼珠子忽然一翻,说道:“江少侠,这个问题,你大概早就想到了吧?”
“老人家高明。”
“那么少侠也早有成竹在胸了?”
“不敢欺瞒老人家,我确实早已想好了一位精通此道之人!”
“他便是老朽的师兄,对不对?”
“老人家不会反对我请他帮忙吧?”
莫秋风突然哈哈一声大笑道:“江少侠,你实在令老朽由衷的佩服!”
江阿郎道:“谢谢老人家夸奖!”
莫秋风笑问道:“江少侠,老朽的那位师兄,一向淡泊名利,从不愿沾惹武林恩怨,江湖是非,你有把握他会答应帮忙吗?”
江阿郎道:“我不敢说有把握,不过,我可以用武林正义与一个‘理’字说服他!”
莫秋风摇头道:“那恐怕没有用!”
江阿郎道:“何以见得?”
莫秋风道:“老朽深知他的脾性十分倔傲,固执得简直不通人情!”
江阿郎凝目道:“那么老人家认为该如何才能让他答应帮忙呢?”
莫秋风道:“很难,很难!”
江阿郎浓眉微蹙地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莫秋风沉吟地道:“办法虽有一个,只是也十分不容易!”
江阿郎道:“我请老人家指教!”
莫秋风翻翻白眼珠子道:“江少侠,你记得‘请不如激’的俗话吗?”
江阿郎浓眉微微一扬,道:“老人家是说用‘激’?”
莫秋风点头说道:“少侠是个高智之人,应该明白对一个脾性倔傲固执的人,用‘激’是最好的办法。”
江阿郎说道:“多谢老人家指教,我明白了!”
莫秋风微笑说道:“少侠请别客气,另外有件事情,老朽想拜托少侠,并望少侠能够答应!”
江阿郎说道:“老人家请说,只要我力量办得到的,不违背情理,我无不答应!”
莫秋风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老朽生平只芸姑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她自小就练了一身武功,但因江湖上太过险恶,所以老朽从未让她踏入江湖一步,至今也才能保持她纯洁天真,丝毫不知江湖上的诡诈。”
语声微顿了顿,接说道:“如今她已经长大,既有一身武功,迟早总要踏入江湖的,而老朽巳无能力照顾她了……”
江阿郎明白莫秋风的心意了,目光一瞥芸姑,接口说道:“老人家请放心好了,我答应全力照顾她就是。”
莫秋风的心意,只是要江阿郎答应照顾芸姑吗?显然不是。
莫秋风翻动着白眼珠子,口齿微动,好像还要再说什么似的,但却欲言又止的忍住没说,话题忽地一改,问道:“芸儿,现在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