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栈内一众人都不明所以,只知这两父子其中的“儿子”,每每在出入客栈时背着一柄粗糙沉重的巨大佩剑,众人忽发奇想!这两父子有可能以蚊蝇练剑,然而,瞧其儿子背子上那柄巨剑又厚又钝,怎可把蚊蝇劈为十数段?除非……
除非这父子俩是——卧虎藏龙!
不单这父子俩令人不解,今日一大清早,悦天客栈又来了另一个令掌柜及小二们不解的人。
他,看来也像是一头卧虎藏龙。
一条深藏不露的龙!
他,仅是一个看来年约十六的少年。
只是,当他甫踏进悦天客栈,小二及掌柜的目光已不由自主尽落在其身上,完全无视了他同时踏进客栈内的其他客人。
全因为,他确是一个相当瞩目的人。
他的衣衫并不华丽,相反更有点残旧,然而粗衣麻布,仍掩不住他满脸的英气,一股守信守诺、为诺言不惜牺牲一切的大丈夫英气!瞧得人人肃然!
以他这样英气不凡的少年,本不应穿那些粗衣麻布的;他又为谁而甘愿穿?他看来更像是要来办一件事,一件影响他自己一生,及另一人一生一世的事……
而这个满脸英气的少年甫进客栈,却并没有将目光放在栈内任何掌柜、小二及宾客身上,他只是第一时间翘首看着栈内上层的所有客房,木无表情。
小二阿黄向来都服务欠佳,对人客呼来喝去,惟乍见这不凡的少年,心头竟像油然生出一股不敢冒犯之意,他连忙趋前招呼道:“这位……小哥,是否想要房间?”
少年漠然摇首,目光却仍未落到小二阿黄脸上,只是仍扫视着上层的一干房间,像在寻找着一些什么似的,他沉沉的答:“我,在找人。”
简单不过的答案,像在告诉小二阿黄,他正要去办一件要事,请别在骚扰他!
但小二阿黄仍然问:“找人?这位小哥,你要找什么人?”
这一次,少年并没再答,倏地,他扫视上层客房的目光,已落在“天字号房”之上,便再也瞪眸不转,似已发现了他的希望,他毕生的希望!
“呵呵,终于也找到你们了。”少年忽地冷冷一笑,沉吟:“其实,像你们这样满身剑气的人,根本毫不难找!”
少年说罢,忽地纵身一跃,赫然已凌空掠往两丈高的上层客房之前,且还回脸对小二阿黄道:“小二!你这里倒是整洁得很!不过还是有数只馋嘴的蚊子!”
“可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它们已经为吸你的血而付出代价!”
少年人言毕已推开天字号房门,举步欲进。
小二阿黄闻言当场一愣,慌忙以两袖扫了扫自己的身躯,赫地,身上竟有数只蚊坠地,这些蚊子,每只都不知于何时被人拍死了,一片血肉模糊!
然而,阿黄之前从没拍死自己身上的蚊子,那末,究竟是谁为他拍的呢?
如果,就在适才他招呼那少年之间,那少年为他拍的话,他怎会完全不知?完全不觉他已出手?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这个令人一望便肃然的英气少年,便绝不比住在“天字号房”
的那个可能以大剑把蚊蝇劈为十数段的怪少年……
有丝毫逊色!
他俩一直在等。
在天字号房里等。
剑慧与破军这样一等,一等便已几近二十天,破军已极不耐烦,经常嚷着要回剑宗,就像今天,他一醒来便又重提这件事:“爹!我俩已经呆在这闷人的小镇二十多天了,我快要闷出鸟来哪!依孩儿看,那个慕应雄应不会来的了!”
剑慧却满有信心的答:“不!军儿,为父深信,他一定会来!”
破军不信,辩驳:“爹,你怎会如此深信?”
剑慧解释:“没有人可以拒绝,成为世上第一剑手的诱惑力!”
“军儿,你可知道,慕应雄已得到天下第一剑‘英雄剑’的剑心,更已悟得‘莫名剑诀’,他随时可以用莫名剑诀看透世上所有剑招,再集各家所长,自创最适合他自己的盖世剑法,很有机会会成为第一剑手!只是,若能再加上我们剑宗的不传内功心法‘剑轮回’,他成为人间第一剑手的机会将更高!届时候,恐怕绝世剑圣也望尘末及!”
“为父深信,任慕应雄口里说得如何清高,如何不肯拜我为师而成为剑宗弟子,但为了更有机会成为人间第一剑,他亦必会前来答应!”
“但,”破军又道:“若那慕应雄愿意答应,他早便该尽快来找我们,绝不会拖延了二十多天……”
剑慧仍是胸有成竹的笑:“军儿,想不到你还不明白,人往往会很容易作出错误决定!就像慕应雄,他当日或许因一时之气而拒绝了我,但可能回到家后想清想楚,便已开始后悔了!为父只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及机会后悔。”
“也许,他已经在后悔不已,赶着来见我们了。”
剑慧此语方罢,他们所居的房门之外,遽地传来了一个漠然的声音,道:“剑慧老头,你猜得一点不错!”
“我最后亦真的来了!”
“但,”
“我!”
“从!”
“不!”
“后!”
“悔!”
语声方歇,一个人已霍地推门而进;剑慧及破军连随朝进来的人一瞄,不由双双大吃一惊!
他俩吃惊,非因进来的人是他们一直在等的——慕应雄!
他们早已从应雄的话声认出了他!所以他们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他们只是因为应雄此刻面上的那丝表情而微微吃惊!
只见,向来佻脱不羁的应雄脸上,此刻已无半点表情,就像他将逼自己去干一件他一生也绝不想干的事,他必须先毁灭自我的倔强方可达成一样!
而对木无表情的应雄,剑慧父子虽微感意外,但很快已平伏下来,破军已抢先冷嘲热讽:“嘿嘿!爹,原来世上真的没有人能抗拒成为天下第一剑手的诱惑!你瞧!这个曾自鸣清高的慕应雄不是也像那些俗不可耐的江湖人一样,为这个难得的机会而前来见我们……”
破军话未说完,应雄已毅然打断他的话道:“你好像还没听清楚我适才的话!”
“我说,我绝不后悔曾拒绝成为剑宗的人!”
是的!应雄早已有言在先,破军当场自讨没趣!还是剑慧阅历较丰,他鉴貌辨色,已知应雄有所不妥,沉色问:“慕小子!你既然仍没意思加入我们剑宗,那为何又前来找我父子?你绝不会如此念旧吧?”
应雄木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怅然的答:“姜,还是老一点的辣!
剑慧老头,我慕应雄此来并非为求你让我加入剑宗,事实上,我的决定还未有丝毫改变!
我只是前来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收我二弟慕英名为徒!传他剑轮回,助他恢复武功!”
此语一出,破军登时脱口冷笑一声,道:“哈哈!慕应雄!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自己有求必应吗?嘿!你别再造你的春秋大梦了!”
剑慧却不如破军般冷笑,他只异常慎重的问:“慕小子!难道你已忘记,老夫曾一再扬言绝不会收欠缺斗志的人为徒!你该知道无论你如何向老夫相求,老夫也不会改变主意!”
应雄闻言一阵沉默,不过并没沉默多久,只因他来此之前,已想出及决定自己该如何做,他看着剑慧,认真的再问一次:“你,真的不会收我二弟为徒?”
“绝对不会!”
“无论我用什么方法相求,你也不会?”
“不会!”剑慧一再重覆、坚决的答。
“很好!”应雄饶有深意苦笑:“那末,”
“我用这个方法求你,收我二弟为徒又如何?”
应雄说着,突如其来地、出其不意地,忽地“噗”的一声,他……他……
他赫然想也不想,便朝剑慧及破军两父子重重下跪,还“卜”的一声,叩了一个响头!登时叩得额上血花四溅!
啊!啊……
万料不到,应雄自出世以来,一直是天之骄子,从未曾过向任何人屈膝下跪,今日,居然为了剑慧收英名为徒,而卑躬屈膝俯首叩头!
到底是谁令不屈不倒的热血汉子沦落如斯?
破军见应雄突然向他及其父下跪叩头,登时眉开眼笑,欣喜若狂的道:“哇哈!慕应雄!你终于肯向我们下跪了?嘿嘿!我破军上一次老早说过,总有一日会叫你拜我跪我,看!今日你不是要向我们跪得五体投地吗?”
剑慧却不如其子一般幸灾乐祸;他向来皆喜欢计较利害得失,然而此刻刚刚相反,只见他那双满是剑中智慧的老目,竟出奇的泛起一丝怜惜之情,像在怜惜着眼前这个本可成为一柄举世不屈不倒不折神剑的少年,毕竟,剑慧也是一个有修行的习剑人,也是一个爱剑的人,同剑相惜。
他定定的看着应雄,看着他那张义无反顾的脸,摇首轻叹道:“小子,你本是一柄宁断为两截也不屈不倒不折不曲的剑,今日,又何以如斯委屈自己?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应雄然一笑,神色中满是黯伤,他幽幽的答:“问得……好。”
“坦白说,就连我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为何会这样做!”
“我只知道,我绝不能负我二弟亲生娘亲所望,一生都要与他像亲兄弟般互相扶持!
更不能负我娘的遗愿,无论如何委屈,如何牺牲自己,也一定要成全我二弟英名!”
“我和我娘这对慕家母子,今生已欠他两母子太多,我俩只求一生无愧于心,若不能把他变为英雄的话,即使死后亦绝对不会瞑目,绝对不会愿意踏上——”
“黄泉之路!”
应雄话至这里,又矢志不移的看着剑慧,道:“剑慧老头!我慕应雄已屈膝下跪,你可已满意了吧?若你满意的话,就请收我二弟为徒,传他剑轮回,令他重生!”
剑慧静静的、静静的看着应雄,看着应雄那丝因跪下向他叩响头所留的创口,与及他额上的斑斑血渍,仿佛在看着他那颗精忠得要滴血的心,看了良久良久,倏地,剑慧朝天嗟叹道:“唉!慕应雄,老夫习剑悟剑爱剑一生,真是从没见过像伙这样坚定决绝、却又弄至如此沦落田地的一柄剑,像你这样勇往向前的……人……”
“若我剑慧还再故意对你诸般留难,对你折磨,我还配当剑道之源‘剑宗’这一代的掌门吗?”
剑慧说着也无比坚决的望着应雄,斩钉截铁的道:“好!慕应雄!”
“我剑慧敬你是条人间好汉!今日就斩钉截铁应承你!我会收你二弟英名为徒,更保证会传他本门不传内功心法‘剑轮回’,我,一定不会负你今日所付出的千般委屈,一定会如你所求所愿,令他回复武功,更令他成为不世的剑道神话!”
“成为光芒万丈的英雄!”
破军造梦也没想过,顽固如其父剑慧,居然亦会被应雄打动,爽快答应,私下实在满不是味儿,但亦知自己此际仍未有能力可左右其父的决定,故虽深深不忿,仍默不作声!
而应雄闻得剑慧终于许下承诺,不禁高兴得难以形容,然而……
无论他与剑慧之间如何承诺,也仅是二人的两厢情愿罢了!毕竟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