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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应雄已掠至慕府大门之前,只见一条与他同样一身白衣的人影正背向着他,所不同的,只是这条人影所披的是白色袈裟!
“不虚?”应雄重见故人,异常雀跃;此时,不虚亦缓缓回首。
但见不见三年的不虚,已是相当高大,只是一张脸,还是如过往一般祥和,然而当不虚转脸瞥见应雄之时,平静无波的脸上遽地一变,怔怔的看着应雄道:“应……雄,你……你的头发……”
他并未把话说毕,应雄已明其所指,苦苦一笑道:“我的头发太赤?太红?太丑?”
不虚连随摇首:“不!丑与不丑,非关乎色相!茫茫世间,一切三界色相尽属虚幻;即使今日青丝未白,亦总有一天沦为白雪。区区三千烦恼,又怎及一颗不变不移的‘心’?”
他说着满目怜惜的凝视应雄,问:“应雄,你的赤发,是因为你过于催逼自己?”
不虚真不愧是一个明白人!应雄只是但笑不语,他不想对任何人说,他曾为另一个“他”所作的牺牲有多少。
惟是,纵然应雄不答,不虚已然心领神会,他不期然仰天,沉沉叹了一声:“唉……”
“人间情义虽能暖人,亦最磨人。”
应雄不想他长嗟短叹下去,随即岔开话题道:“是了!不虚,你这次久别来访,所为何事?”
骤闻应雄此问,不虚的面色当下凝重起来,道:“应雄,你记否三年前我们暂别之时,你曾托我所办的事?”
应雄开始明白不虚此来的目的了,他问:“你说的事,是我曾托你找的……那个人?”
“嗯。”不虚凝重的答:“应雄,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你托我找的人,”
“我已经找到了!”
什么?应雄原来曾于三年前托不虚找一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为何会如此重要?会令应雄拜托不虚找其三年?
应雄但听不虚已找得那个人,双目不期然崭露一丝极为兴奋之色。
恍如找着的是其二弟无名一样的兴奋!
那人,究竟是谁?
炊烟缕缕,似在娓娓道尽人间几许亲情故事,几许沧海传奇。
在一条早已被世人遗忘了的小村之内,正有七、八个公公婆婆,围坐于村内一片简陋的石屋门前。
这七、八个公公婆婆,每人少说也年逾七十,颓颜白发,有些就连白发亦已掉个清光,甚至连牙齿也没有了。
他们每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背后,也各有一个不堪提的故事;原来这群公公婆婆,都被自己的忤逆子女们狠心遗弃,流落街头;若非三年前得一个好心人将他们带往这条无名小村,将他们好好安顿在此陋居,恐怕,众老如今晚景必然相当凄凉。
然而,究竟谁是那个好心人呢?谁愿如斯照顾这群连子女们也不愿照顾的老人?
已是黄昏,小村内处处“炊烟四起”,家家户户也在弄饭造菜了,只有这群老人,却仍是无奈地等,等他们想见的好心人。
却原来,这个好心人不独于三年前将他们安置于此,眼看众老行动已不大灵光,还早、午、晚都为众老送来饭菜,风雨不改。
故而,众老对于这个好心人,真是无话可说了。他们不但极为欣赏这个好心人,每早每午每个黄昏,亦都不时盼望此人的出现,俨如此人是他们将尽未尽的老年生涯里,唯一的一道荒漠甘泉,唯一的安慰。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好心人并不能整天整夜的陪伴他们,向他们嘘寒问暖。
这个好心人一天只能前来三次,除了带来饭菜,也为他们执拾陋居。
众老私下也很明白,这个世上,除非是大富大贵、衔着银匙出世的人,才不用忧柴、忧米,否则,又有谁不用为生计发愁?更何况,这个好心人每次前来探望众老时,所披的也仅是粗衣麻布,料想家境也不会好到哪里,这个好心人还要负担众老们的饭食呢!
真是太辛苦了!
众老虽知道这个好心人生活艰苦,惟不见这人时,总是坐立不安,就像如今,他们早已围坐在陋居门前的石阶上,非为在等其送来的饭菜,而是在苦等这个好心人,向他们嘘寒问暖。
可是这个黄昏,那个好心人却迟迟未至,众老不期然有点担心起来,其中一个老婆婆更焦灼呢喃:“糟……了!恩公……平素甚少会迟来的,今天却迟了整整……半个时辰,莫……不是在途中遇上意外?”
另一个公公却反驳道:“唏!孙婆婆!别老是说这些不祥话!恩公心肠这样的好,神佛一定会处处护持,必定会好人有好报的,怎会遇上意外?”
其中一名老婆婆道:“话虽如此,但如今天色已晚,恩公既然未来,想必是遇上一些事故;只不知,恩公遇上什么事?”
众老愈想愈是忐忑,愈是坐立不安,然而就在此时,远处遽地有缕缕炊烟升起,炊烟还由远弗近,逐渐接近众老的陋居。
“啊?是……炊烟?敢情是恩公送饭菜来了!敢情是恩公送饭菜来了!”
一时之间,众老齐声欢呼起来,虽然行动不大灵光,也赶忙上前迎接,可知他们对这个恩公何等重视?直如他们的子女!
人间寸草之心,谁不惦记自己亲生儿女?今日落得每日在此盼望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的恩公,也许,只因为与自己深有血浓的子女,比一个陌生的恩公更不如。
果然!不出众老所料,自远处冉冉出现的,真的是他们的恩公!
只见远处缓缓飘来缕缕炊烟,原来有一条人影,已推着一辆满载老人饭菜的木头小车前来;那缕缕的炊烟,飘渺不定,恍如……
一个飘零红颜不安定的一生。
当这条人影推着木头小车,愈推愈近的时候,人影的面目也更为清晰,这条人影,竟是一个身披粗衣麻布的女孩!
小瑜!
十九岁的小瑜!
啊?
小瑜为何会推着这辆木头小车?前来为众老送饭?她就是……众老口中脑中念念不忘的恩公?
只见十九岁的小瑜,竟尔比三年前的她长得更为出尘,神情也显然比以前更成熟了,一脸的稚气、荏弱已荡然无存,换了的,却是无比的坚强与慧黠。
是什么原故,会令姗姗弱女变得坚强?
又是什么原故,会令这楚楚弱女藏身于这条不知名的小村?每日为众老造饭送饭?
不再在慕府安享荣华?
全因为,她已不想再依赖任何人!
她希望能自力更生过活!
过自己认为“对”的人生!
小瑜乍现,众老已喜不自禁的齐声欢呼:“哇!看!果然是恩公来了!果然是恩公来了!”
原来小瑜真的是于三年前安置众老的恩公!众老在欢呼之余,还一起上前簇拥着小瑜,七咀八舌的慰问:“唉,小瑜,你真是令我们差点担心死了!像你这样漂亮又贤慧的女孩,倘若遇上什么意外,便真是皇天无眼了!是了!小瑜,你……今天为何这样晚才前来?不是遇上什么事吧?”
小瑜温柔的笑了笑,摇首轻语:“不,公公婆婆也实在过虑了!小瑜又怎会因事而延误前来?其实,我今日晚了前来,全是因为……”
小瑜说着,遽然揭开了小车上那盛菜的锅子,方才续道:“完全是因为这个!”
众老连随朝揭开的锅子望去,只见锅内除了他们每日常吃的菜外,居然还有七、八条烧得香脆无比的——鸡腿!
“哇!是……鸡腿!我们……很久也没吃过鸡腿了!”众老眼见七、八条鸡腿当前,当下已是“情不自禁”,口沫长流。
是的!纵然这三年以来,他们得小瑜照顾而得温饱,惟是,小瑜自己也一身粗衣麻布,她每日在市集以胡琴卖唱,从早至晚,还要兼顾众老三餐,省吃俭穿之下,着实也无法给众老美酒佳肴,然而,众老也相当满足,他们满足,只因为他们为了这女孩一片善心而满足。
只是,此刻美食当前,真是势不可挡!众人登时乐得笑逐颜开,不过,仍然有人在问:“小……瑜,原来你迟了前来,是为了替我们买这八条鸡腿?但你平素节衣缩食,也仅够我们八老糊口,今日,何以会……有许多钱……给我们送来鸡腿?”
小瑜淡然一笑,答:“公公婆婆请别为小瑜操心!这些鸡腿的钱,是小瑜平素一点一分省下来的,只是今天才拿出来给你们大吃一顿罢了!”
“哦?”众老益发奇怪:“何以偏要今天为我们送来鸡腿?”
小瑜温柔的道:“公公婆婆已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因为,我们已相聚了三年了呀!”
她已经与众老相聚三年?
岂不是说,她与无名及应雄,亦已分别三年?
无名要往剑宗苦学剑轮回,小瑜与他分别理所当然,但,应雄仍在慕府,她为何不与应雄一起等待无名学成归来?却要往此穷乡僻壤与一群垂暮老人过活?
她,为何要离开应雄三年?应雄于三年前拜托不虚所找的人,正是——她?
经小瑜如此一说,众老当场如梦初醒,又纷纷“啊”了几声,有人又道:“但……
既然是庆祝我们和你相聚三年,你也该吃一条鸡腿呀!这里却为何仅得八条鸡腿?”
小瑜心知不妙,知道众老又在担心她自己是否温饱,连忙笑着道:“因为刚才我推车前来之时,已经饿得等不及了!就在途中先自吃了!公公婆婆!我还要替你们执拾屋子,你们还是赶快吃吧!否则鸡腿冷了便不好吃的了……”
说着,小瑜已一股脑儿跑进屋内,免得众老继续怀疑,吃不安心。
乍进屋内,小瑜便开始为众老执拾床褥,打理室内每个角落,忙得不可开交;然而,就在她百忙之中,她突然感到胸腹一阵滞闷,脑门也有一点晕眩似的,她慌忙坐下,稍一定神,不禁心想:“啊,这三年来……我一直日以继夜……为生计而忙,是否……真的忙坏了?”
满以为坐下来便好过一点,谁知再站起来的时候,她又再次感到胸腹滞闷,脑门晕眩,整个人更像是摇摇欲坠似的,她蓦然发觉,原来并非她自己忙坏了!
她感到胸腹滞闷,全因为整个小屋,突然笼罩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可怕感觉!
而她感到摇摇欲倒,更缘于,那种笼罩着小屋的可怕感觉,是一种令世上凡人不得不拜倒跪倒的……
皇者感觉!
万!
剑!
之!
皇!
“是……他?”
“他……终于也找上门来了?”
小瑜心头陡地一惊,只因为这原是一种她异常熟悉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比诸三年之前,更不知增强了多少倍!更不知到了何种惊天动地境界?
而就在小瑜正要被这皇者气势逼得快要倒下之际,一只手,遽地从后轻轻扶着她的右臂,及时把将倒的她扶起了!
那是一只——
万剑之皇的手。
小瑜大惊,慌惶收摄紊乱芳心,拚尽气力、勇气回首一望,赫见那个以手掺扶她的人,竟然便是她于三年前毅然离开的——应雄!
应雄,他终于也来了!
“你……”
“你为何会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