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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暗中叫苦,心情万分紧张之际,忽然发现四外野人都是离身丈许,和方才差不多便即止住,只有几个因崖口太窄,离得最近,相去也有六七尺。就这样,那股血腥膻秽之气也是闻之欲呕,同时闻到一股焦香。侧脸一看,方才那两条腊腿,一条被自己放在一边,另一条离火较近,早已烤熟,还焦了半边,这群野人始终无人去动。猛触灵机,一面紧握弩箭,暗中戒备,一面壮着胆气,朝凶酋面前走了两步,连说带比说了几句,见女酋未动,越发胆大,正在大声比说,女酋好似不懂,也用手比嘴说。双方对比了一阵,都不明白对方心意。最后女酋把手一挥,叫了几声,人圈立时缩小,挤成一环,仍不靠近,只将双珠围在当中。后面的半环便将手中刀矛竹枪之类兵器举起,作出威吓之势,前面半环却未动手,由女酋为首率领,不时回顾,往坡下走去。
双珠看出要她同行,因觉对方野蛮凶暴,前后经过已有个把时辰,自己那样厉声大喝,连说带比,业已露出如不放走便要拼命的意思,虽然言语不通,厌恶神情当可看出,女酋并无怒意,也未指挥手下行凶侵害,抢夺身边包袱。可见暂时只是不放自己上路,还无害人之意。此时如逃,定必激出变故,再说精力恢复以前,除却对方自愿放走,想要脱身,直比登天还难。不如权且依她,到了她的巢穴再打主意为是。又想起那两条腊腿,这类野人,不论人兽,都是生吞活嚼,人这样污秽,所居更不知如何脏法,慢说没有自己吃的东西,就有也难下咽。方才因觉人的口味都差不多,这些野人不过没有开化,不知熟的好吃,想借这两条腊腿引逗,使其发生好感,比了一阵,还是不懂,此时人都起身,那两条腊腿却丢下不管,也许不愿闻这焦香的味道,业已弃去,自己正没有吃的,看这女酋,除最后为了言语不通好像有点发急而外,始终都是那么丑笑,何不试它一试?
如能带走,不问脱身与否,暂时总有好几顿,不至于没有吃的。
主意打定,因恐发生误会,先跟着走了几步,看出女酋见她随行,面上重现喜容,还不知道前途凶险,对她并无好意,比那生吃之惨不在以下,误以为先前料中,对方只要留她在此,并无伤人之意,只要当时不死,睡过一夜,养足精神,休说共总数十个人,再多几倍,凭自己一身武功,也能逃得出去。想到这里,心胆又壮,往前抢了两步。正赶女酋回头观望,二次再用手比,指着那两条半焦的腊猪腿连说带比。初意众人仍和方才一样冥顽不灵,哪知这次对方居然会意,比了几次便往回退,仍是一个人圈把双珠围住,走到腊腿前面又叫又比,似问双珠是否将这东西带走,却无一人代取。
那腊腿每条有十来斤重,只有一条缺掉一块,被火烧焦,也不知是人啃刀斫,双珠看出众人不肯代拿,猛想起小时听父亲说,深山之中有一种野人,非但仍是茹毛饮血,并还畏火,奉火为神,凡是经火烧过的东西,哪怕饿死也不肯吃。否则,女酋既以客礼相待,丝毫不曾动强欺逼,就是未了迫令同行,也是双方言语不通,出于无奈,除先杀女酋外,更无第二人近身。按情理说,必定代我拿走,如何立得远远,手都不动?见余火已尽,本心也嫌这班野人污秽,便亲手提了猪腿,一同往下走去。
下面乃是大片盆地,虽然到处长满灌木野草,但有无草之处和石地,路甚平坦,约有三四里方圆,横断过去,面前现出一条溪流,宽达两丈,水势甚急,溪面上大大小小横着几条树干,都是浮搁两岸的独木,没有丝毫系住。树身多半滚圆,稍微用力便可推动,当头和两面的人业已走上。女酋似因这类独木桥又圆又滑,溪水深而且急,恐双珠无法通行,特命两人用手中竹枪做扶手,想叫双珠扶着过去。
双珠暗笑:休说这样粗的独木桥,只有一根套索,便可踏以飞渡,如在平日精力好时,纵也纵将过去。含笑把手一摇,稍微提气,从容走过,比哪一个野人走得更稳。觉着入好一些,精力还是疲惫,方才还想再留一顿余粮,又未吃饱,越闻那腊肉越香,到了对岸,拔出身边小刀,削去外面烤焦之处,吃了两块。暗中留意,见众人俱都面现厌恶之容,越知父亲昔年所说正是这类野人,且喜没有和他客气,否则还要犯禁都在意中。
估计单这些腊肉也可吃上好几天,何况这一带都是盆地山野,前面虽有树林,行列均稀,像森林中那样千年古木极少,无论如何,山粮兽肉总可取到,溪水甚清,水源又远,支流必多,前途饮、食二字已可无虑。只要临机应变,能将这些凶野无比的土人对付过去,再能通他语言,非但无事,并可因他寻到楠木林也在意中。
心正打着如意算盘,忽然想起土人既不肯吃烧热之物,这两条猪腿何人烧在那里?
这东西又是我兄妹三人由小江楼带出之物,记得放在飞泉崖顶,后来地震,便未顾及,竟在这里出现,相隔这远,莫非妹子和路清和我一样心思,想要会合一路,不知由何处绕来,这两条腊腿,和包袱一样不曾陷落地内,或是地震时飞落林中,被他二人无心发现,来此烤吃,不料被这一伙土人掩来,将他们杀死生吃。方才遇险时情急心慌,又被土人围住,不曾查看附近有无血迹,也未见有死人骷髅。虽拿不准是否遇害,可是死酋身上血腥之气扑鼻难闻,新立女酋,更是血污狼藉,事情实在可虑,越想越像,不由情急起来。
双方言语不通,双珠空自悲愤。前面树林业已走完,山形越发险恶。再走半里来路,便是一条山谷,两崖壁立,排空直上,上下都是暗红色的秃石,寸草不生,谷径并不太窄。为了两面崖高,景物本就阴森,夕阳业已落山,余光反映,照在东面崖顶之上,简直成了一片血影,下面更是暗沉沉的,连面目都看不真切。冷风飕飕,一阵接一阵迎面吹来,同行又是这类野蛮无比的土人,更使人增加恐怖之感,方想:“这类高崖深谷,草木不生的阴森所在,决不会有什生物栖息,山中土著都喜住在水草繁茂、蛇兽往来之所,如何会住在此地?”忽然峰回路转,右侧现出大片平野,虽只二三十亩方圆,石多土少,但是山形雄秀,并有瀑布溪流左右环绕,有土之处,十九花竹丛生,果树成林,风景十分清丽。靠崖一面怪石如林,参差罗列,高下相间,由崖脚起,一排高一排直到崖腰,仿佛一片奇大无比的天然台阶,被巨灵斫出许多裂缝,千形百态,大小不一。又似一束乱柴,由低而高挺立地上,短的在前,长的在后,合为奇观。所有崖隙石缝之中俱长满了兰花,崖石又都其白如玉,其青如翠,有的更像水晶玛瑙一样,残阳余光斜照其上,幻为丽彩,加上长叶披拂,幽兰吐艳,临风娟娟,异香馥郁,风景之好,简直难得见到。
这些断崖怪石的尽头,崖腰以上,山石又是一片暗红,休说草木,连苔薛都未见到一片。这些野蛮的土人便住在崖腰上面大小崖洞之内,只当中平崖较宽之处,用树枝树叶野草之类搭了一个两丈方圆高只过人的窝棚,乱糟糟的一点也不整齐,到处染满污血。
崖脚一株两抱粗细、高达十丈的枯树上,还蟠着一条大蟒皮,由上半盘起,直达崖腰窝棚外面,危石之上蜿蜒如带,鳞光闪闪,看去直和真蟒一样,几乎被它吓了一跳。此外树上还挂着好些人兽头骨,最大的竟有一抱以上,也看不出是何猛兽,人骷髅也有八九十个,高高下下挂在那里。
女酋一到,厉吼了两声,人便散开。洞中还有三四十个老弱妇孺,也战兢兢钻将出来,朝女酋双手朝上,交拜不已。女酋连理也未理,昂着个头,一手挽着一个新归附的男人。身前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如蝇附膻,争先献媚,追逐不舍。当前两个早抢先往窝棚中钻进,女酋到了棚外立定,回身解下腰间死酋骷髅头骨,看了又看,重又挂上,厉声怒吼了一阵,然后满面笑容,趾高气扬,左拥有抱,同了那伙男的,往那共只六七尺方圆的窝棚口中钻将进去。跟着,便听里面欢呼吹唱之声。另有两个男的,带着满面惊惧之容,各用大片树皮,托了好些血淋淋的东西,也不知是人肉是兽肉,相继钻将进去。
里面早已乱成一片,时闻女酋呼吼欢啸之声,仿佛快活已极。隔了一会,又听一声惨嗥,后捧肉进去的两个男的,忽有一人亡命逃出,连跳带蹦,一路飞驰,滚转而下,刚到崖脚,便朝石缝中钻将进去藏起。下面还有好些男女,都在同声欢啸,乱唱乱跳,吹那牛角竹筒,他却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另一个送肉的,正是先向女酋献媚的男子之一,没有出来。又隔了顿饭光景,忽由棚内扔出好些死人骨。另一男子全身赤裸,拿着一个骷髅头骨,赶向树上挂起,朝下面得意洋洋吼了几声,重又奔回里面。欢呼吼啸之声野兽也似,一直不曾停止,下面众人吼啸、牛角之声与之相应,吵得双珠头脑生疼,无计可施,几次想寻一个女的和她用手势探询,不料用尽心思,一任大声疾呼,怎么手比,也是置之不理,可是这班土人也不过来,到后,相隔更远,最近的也有一两丈。
双珠不知身在对方监视之下,性命已在旦夕,只等明日天色一明便要活活烧死,还以为对方因她杀死前一凶酋,留有好感,只想留她住上些日,以客礼相待,也不知窝棚中吵些什么。本觉这班食人士著污秽从所未见,相隔老远便臭得熏人,不愿与之挨近。
难得女酋到后说了几句,带了所爱男酋往崖腰走上,人已散开,并未逼她同上。觉着这样最好,再等片刻,看出无事,索性睡它一觉,养足精神,趁早脱身为妙。
当地山石都是平顶,崖脚对面孤立着一块最是干净,没有血污,离地也只六七尺。
双珠先试探着纵身坐上,暗查众人没有表示,索性卧倒。人虽倦极,落在这等野蛮凶险、令人难测的食人蛮手中,心终不安,不敢就睡。先后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老想等那女酋出来,有了待客表示再睡,几次想将包袱中所剩准备送与山人的彩线、五色晶珠、银针之类取出,作为礼物,均觉这班人性太凶野,身上腥秽,又有奇臭,万一发现这类心爱之物,群起争讨,无法应付,重又中止。谁知女酋一到便钻在窝棚里面,始终不曾走出一步。心中不安,哪敢合眼!正在苦盼,忽想起天早入夜,这里月光被山头挡住,还未照到,为何不显黑暗?尤其崖下一片,更像点有灯火一样,是何原故?随听两声极轻微的爆音。
侧身回头往后一看,原来方才来时,天已黄昏,只顾留神众人动静,不曾查看当地形势,没有注意后面。这时看出离开身后十来丈是一大片广场,方圆数亩,都是石地,草木不生,当中却有一片高只丈许、广约数丈的石冈,平台也似隆起地面。台上生着一堆大火,台下放着许多丈许数尺不等、去掉树叶的树枝枯木树干之类,旁边还有四个一丝不挂、貌相狞恶、身材高大的女子,轮流不断,将那最细也有一尺的树干往火中放落,另外两人正用山藤编制两片宽约两尺、长约六七尺的藤板。暗忖:“这里土人不吃火烧之物,此火必是爹爹所说供的神火,藤板上面还有枝叶,编它何用?难道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