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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宏立刻道:“不!青娘不是这样子的人。”
老头儿摇摇头道:“柳青娘也许比别的姑娘家,见识高一点,所以才能为相公你看中,因此才为了相公而拒绝了许多豪门的迎娶,那是因为要娶她的对象,未如你相公年轻当意。
这次接她走的那位公子可不同,又年轻,又英俊,又有财,又有势。看相公的模样,是来应试的吧!”
韩宏点点头,老头儿又道:“相公!我不知道你这一科有没有高中,但就算你中了吧?
也不过是刚刚跨进了官儿的门,那位少年公子却多半是个世袭的前程,相公怎麽得意都要比人家差上一大截呢!因此,你也不必太往心里搁,若你真的喜欢柳青娘,该为她欢喜才对,她选择的一定是她认为比较适合的一边……”
这些话实在不怎麽高明,因为那都是些理智性的剖析,对一个失意的人,是很难听得进去。
但韩宏居然听进去了,因为他懂得爱,他对柳青娘的感情不同於流俗,所以他也能较为理智地接受了。
“青娘是个有知识的女子,而且,有了侯司马大人的帮忙与关照,已经没有力量能压迫她做不愿做的事了,她弃我他嫁,必然对方的条件比我好出太多。”
“她能有个幸福的归宿,我该为她高兴才是!她若是跟了我又能如何呢?虽然说秋榜已揭,今年算考中,但正如那老头儿所说,不过才跨进了官儿的门而已,两袖清风,家无恒产,一丝一缕,一瓦一木都得从头置起,要吃的苦还多著呢!我又凭什麽去怪她薄幸负情呢?”
韩宏在心里把这些思潮反覆地咀嚼了几遍,总算慢慢地使情绪平复下来,回头走向了自己的寓所。
虽然,他已能从失意的深渊中把自己拉了出来,而且对青儿不再怨恨,但是对自己的新科得意,却也没了什麽意绪,说良心话,他对仕途虽末死心,然已没存多大的指望了,尤其是这一科,他等於是为了青儿去考的。
伊人已杳,芳踪无觅处,这富贵又有什麽意思妮?
“风抛柳絮舞,撒盐安可拟,
轻狂入云去,抛却护根泥。
莫忘卿无根,尔後应自励,
常保芳霏色,不叫人相弃。”
韩宏多少还是右点怨懑的,在一阕小诗中,他的怨意却已化为更多的关切,祝福与勉励了。
他低著头,佝著腰,尽量走在僻静的路上,这两天长安市上,经常可以看见这种情态的读书人,他们都是榜发而无名的,本身既有愧见人的感觉,也没心情去与人寒喧,去接受那些无聊的慰藉或鼓励,更没心情去欣赏那些已中试者的气焰,在街上昂首润步,逢人夸耀的张狂。
寒暖世态,这两天在长安是最明显的,一般人看见那些瑟缩独行的读书人,也都远远的避开了,不愿去自惹没趣,因为他们一肚子的不痛快,正在无以发泄呢!
韩宏应该是属於昂首润步的得意者。
可是他却是一副失意的样子,倒是把许多认识的人挡过了,他们不会接到捷报的通知,中与否,全看各人自己的表情,极少有人中了试之後,还摆出一副沮丧相的,大家只以为韩大郎又落第了,都自动地让著他一点,更没人去问讯了。
韩宏平时在市并贩夫走卒之间人缘极佳,因为他慷慨,乐於助人,没有架子,又公平正直,有时还打抱不平,帮助一些小百姓跟那些仗势凌人的豪门恶奴理论,也极得一般人的尊敬,这时见了他的脸色,都没敢去撩拨他。
回到寓所,屋子里空空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已两天没回来了,由於要应付金殿的面试,他跟前十名的举子都被留在座师的家中见习宫仪。
家中没有别的人,只有一个小书僮,年纪还轻,好热闹,一定是溜出去玩儿了。
韩宏对这种事也习惯了,以前他很少在家,出去了什麽时候回家也没准,两三天不回来是常有的事,当然不能要求一个小孩子整天日夜不离地等著他。
好在那小鬼没偷懒,把他的房间整理得乾乾净净,而且把乾净的衣服也放在床上供他替换。因为韩宏经常一回来,换身衣服又出门了。
所以他的床上,必定有一身乾净的衣服在准备著的,包著棉围子的铜吊壶中,也始终是沏好了一壶热茶,这也是韩宏的习惯,不管天多热,他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喝口热茶,即使是半夜里归家也不例外。
夜中烹茶不便,还是柳青儿给他出的主意,用藤编了个筐,四面都塞满了棉絮,护著一口铜水吊子,底下则用火炭煨著一块檀香木,烧著又能使屋子里保持著香气,也能经常地杂持著壶中的温度。
韩宏自己倒了杯茶,这是云南的普洱,茶色浓而不苦,香而不冽,最宜作醒酒、消食之用。
他呷了两口,这是柳青儿上次照顾他生病时带来的茶,带来的茶具,带来的香……
她在这儿侍了他三夭的病,这个细小慧巧的小女人,为他简陋的生活作了根多改善。
以後的半年,为了要策励他用功读书,青儿没再来看他,可是经常还遣玉芹送点东西来的。
却想不到她就此不声不响的嫁人走了。
看著茶具,韩宏才感到一阵心痛,失去了青儿,他的生命中将不再有春天了。
虽然,他为她祝福,为她庆幸,但是自己今後漫长的岁月,将如何去排遣那刻骨的思念呢?
想著,想著,他的眼泪掉下来……
忽然外面劈哩啪啦地响起了爆竹声,跟著有暄哗吵闹的人声,却是报子来报喜了。
一二甲是殿榜,结果是与试者先知道了,庆幸的效果自然没有太多的戏剧性,但是这却是给左近的街坊们知道而增添一份的虚荣,报喜的人则为了贪图一份赏钱,自然也不肯放过的。
往往还有好几道来报喜的人,这些都是在贡院服役的公差号役,平时收入微薄,就靠这三年一比时发笔小财,而中式的举子则因喜事临身,也不在乎这点花费,所以这种皆大欢喜的场面,也是京师考期中的一大特色。
京中的邸抄由驿马分达各州县,中试的举子在各州县都右底名册,邸抄上注明了乡籍,纵有同名也不会弄错,那份好事就由州县的差役们摊了,报到举子们家中,多少总也有份好处的。
韩宏寄居京师,自然懂得这一套人情世故的,他本人虽因柳青儿之去而沮丧,但是却不忍使别人失望,抓了两把钱正想出去打发,走到门口,却见李存信的贴身小厮兴儿笑吟吟地走过来,向他屈了一腿行礼笑道:“韩先生,恭喜您金榜题名,祝您今後青云直上。”
李侯返回三原时,兴儿留下来,照顾了韩宏一个多月才回去?想不到又来了,韩宏倒是很高兴,连忙拉住他道:“小兄弟,谢谢你,什麽时候来的?”
“昨天就随侯爷到了,是专程来给先生贺喜的。”
听说李存信来了。韩宏心中立生知己之感,李存信是个真正了解他、赏识他的人,这次科场,如非李侯力促,自己就不会去应试,自然也不可能有今日之中式了。
可是想到了柳青儿,韩宏心中的喜悦之情又淡了下来,为了不叫兴儿看出什麽来,忙问道:“侯爷在那里?”
“住在侯司马府中,侯爷之来,原是为先生的考试来作声援的,来到之後,听说先生已高中在十名之内,认为衡文那些考官还算有眼光的,於是就一心等著为先生贺喜了,侯司马一直派人在四处探听先生的下落,知道先生已出来了。立刻就命小的来相告了,他们随後就到……”
“啊!这可不敢当,该是我去拜见侯爷的才是,小兄弟,你等一下,我把前面打发了就跟你一起走。”
兴儿笑道:“外面报喜的您不必去麻烦了,侯司马家人正为您开发。”
“这……怎麽好麻烦他们呢!”
“这也没什麽,司马大人知道您这儿人手不足,只有一个升兄弟,年纪太轻,怕应付不了这场面,特地叫两个人来招呼著,您就别管了,还是请穿上衣服吧!”
“穿上衣服?这是做什麽?”
兴儿笑了笑道:“小的一时没把话说清楚,侯爷跟司马大人今天一共是两件喜事,都在这附近,一是您金榜题名,二是他有位故人今天洞房花烛娶新妇,他们一定要去吃喜酒的,故而到了您这儿後,邀您一起去吃喜酒,所以才请您换身衣服。”
“这个……我也要去吗?”
“您当然要去……不,侯爷说虽是委屈您一下,可是他十分想念您,想跟您好好谈谈,司马大人也要为您日後补缺放官的事跟您谈一谈。而他们却又必须到新婚的朋友那儿去,因为李侯是男方大媒,司马大人是女方大媒,两个人都不能不到,只有请您一起去了……”
韩宏心中实在没有兴趣去喝人家的喜酒,因此问道:“我跟人家非亲非故,怎好前去打扰?”
“没关系!韩相公,那位新郎跟您是一样的性情,你们碰了面,必无会有相见恨晚之感,何况您也不是平白地打扰,人家备了帖子过来相请的。”
“帖子呢?我没看见呀?”
“昨天是我送来,升兄弟接了下来的,也许是您不在,他没来得及告诉您。”
“升儿这小鬼也不知溜到那儿去了!”
“您可别怪他,他是为您到那一家去行人情送礼去了—.”
“他去送礼?他拿什麽来送?”
“礼是侯爷代您备下的,但总得要您出头,您不在,升兄弟去了倒是一样的。”
“这……怎能要侯爷破费呢?”
“韩相公,您说这话就见外了,侯爷跟司马大人都是因为想见您一面,所以才把您拉了去,自然要替您把一切都准备了,再说侯爷跟您的交情如同手足,您要计较这些,则是拒侯爷於千里之外了。韩相公,吉时将届,去迟了可就不好意思了,小的是特地来侍候您的,您快更衣吧!侯爷他们一来就要动身的。”
韩宏还待说下去的,可是一想李存信与侯希逸是双方的大媒,为了要来看自己,先搁下人家的事,弯上这一下,可见他们心有多虔了。自己若再拿躇,是真的不知好歹了。身子被兴儿推进了屋子,口中还道:“既然侯爷跟司马大人今日不得闲,改天好了,何必急在一时…。”
“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太子殿下奉旨驻节灵武练兵,明天一早起程,侯爷与司马大人都要随驾前往的,他们只有今天空暇,否则也不会如此冒渎先生的。”
韩宏听了倒觉不安,他们两个原来都将於明天离京,难怪要急著的如此相唔了。
兴儿拿起屋中的新衣,却是一身鲜红的新衣,刺绣锦簇。不禁诧然道。“这衣服不是我的。”
“是侯司马为您准备的,也得知您金榜题名後,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然後又从衣柜中取出了靴子、腰带、帽冠等,都是新的,可见他早已准备好了。
长安习俗,在榜发之後,中榜的举子在闻报之後,穿著新衣新帽,由亲朋等人簇拥,骑马外出访友拜会,这也是一种炫耀之意。
韩宏以前对这种事很不以为然,那是他落第之後,心中多少有点不自在,现在轮到自己头上,倒又不觉有何不妥了。十载寒窗,一举成名,这其间的苦况和辛酸,实在是难以尽言的,好容易熬到今天,如果不炫耀一番,就如同衣锦夜行,总有那麽一点遗憾的。
韩宏究竟是个人,未能免俗,这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