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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栖霞寺来,都没和人打过交道,只结交了一个成玉麟,老禅师和自己说的话并不多,句句
都隐含玄机,忽然说出这两句话来,自然必有所指,莫非指成玉麟而言。
想到这里,不禁仔细琢磨自己和成玉麟的结交经过,和成玉麟初次见面是千佛岩,当时
因为他是一位读书相公,谈吐不俗,颇为投契,他就提议和自己结为口盟兄弟,随着就搬到
寺里来住,他明明会武,却故意隐瞒自己……
这一想,顿觉成玉麟和自己结交,以至结为兄弟,都是他主动的,大有藉故和自己亲
近,也因为和自己结了口盟兄弟,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闯到禅房里来找自己,莫非他真是有
所为而来……
爷爷临行时,也曾一再叮嘱自己,此行关系自己一生成败,务必谨慎行事,不可疏忽,
爷爷当时虽没和自己明说,到栖霞寺是练功来的,但一再暗示自己,江湖人心叵测,自己此
行另有一个极大隐秘,要用自己的智慧去发掘,他老人家指的自然是祖师遗训了!
方振玉愈想愈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自然不敢开门出去了。
成玉麟万般委屈的被八个僧人,八支禅杖硬架着走上大殿。
大殿神案上,点燃着一对蜡烛,烛光熊熊,知客大师广慧好像早得到了消息,此刻脸色
凝重,合掌当胸,独自站在香案前面,在等候着一般。
八名僧人把成玉麟架上大殿,立即禅杖一收,各自退开。
八人为首的一个趋前一步,朝广慧合掌一礼,说道:“启禀知客大师,这位少施主恃技
擅闯禅房,已为小僧等带到,请大师发落。”
成玉麟气得两颊通红,理直气壮的道:“哼,知客大师,你们栖霞寺的和尚,持技欺
人,我是去找人的,这有什么不对?你们把我押到这里来,这算什么?想私设刑堂,拷打我
不成?”
“阿弥陀佛。”
广慧合十一礼,徐徐说道:“小施主请歇怒,天下名刹丛林,都是十方布施,本寺僧侣
怎敢冒犯少施主?”
成王麟怒声道:“你们用八支铁禅杖,架着我到这里来,难道你没有看见?这还不算冒
犯?难道要他们杀了我才算冒犯么?”
“阿弥陀佛。”
广慧又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少施主是本寺香客,僧侣斗胆也不敢冒犯,但少施主
是犯了本寺的禁律。”
“禁律?”
成玉麟冷笑道:“你是指我闯到禅房里去?我已经说过,我是找义兄方振玉去的,难道
这也犯法?你们栖霞寺的禅房,是皇帝的紫禁城不成?”
广慧合掌道:“天下任何庙宇,禅房是游客止步的地方。”
成玉麟盛气的道:“这就是你们的禁律?”
广慧看了成玉麟一眼,说道:“少施主身手不凡,应该是武林中人吧?”
成玉麟道:“我是武林中人又怎样?”
广慧微微一笑,合十道:“本寺禁律,是不准武林中人进入禅房,少施主不听劝告,恃
技擅闯禅房,才为本寺僧侣所制。”
成玉麟冷笑道:”就算我恃技擅闯禅房,犯了你们的禁律,你们又能把我怎样?”
广慧依然合十当胸,说道:“贫僧早知少施主是有来历的人,出家人不在江湖中,不问
江湖事,只希望武林中人,不可扰及本寺,少施主既然自承是武林中人,贫僧只好请少施主
自行离去了。”
成玉麟神情一冷,望望广慧,哼道:“广慧,你可知道后果么?”
广慧合掌道:“有因必有果,本寺僧侣不惹是非,也并不怕事,不入江湖,也不准江湖
人到本寺来滋事,少施主像是读书明理之人,就应明辨是非,是非只在一线之差,善恶存乎
一念之间,好了,贫僧话到这里为止,少施主请回房收拾行装,即刻下山。”
成玉麟铁青着脸,重重哼了一声,切齿道:“我用不着收拾,广慧,你给我记住了,这
是你们惹我的,可怨不得我。”跺跺脚,往寺外就走。
广慧一直跟到山门,合十躬身道:“少施主好走,贫僧不送了。”
成玉麟连头也没回,急步下山,转瞬工夫,人影已在夜色中消失。
方振玉坐功醒转,天色才现黎明,他因昨晚领悟了“依三无极”,即是谐音“一三五
七”,急于要去证实一件事,因此匆匆洗了把脸,就独自往后山千佛岩而来。
这时晨光初透,山岭间晨雾未清,方振玉登上紫峰阁,眼看半山上只有自己一人,成玉
麟并未找来。
(他还不知道成玉麟已在昨晚,就被知客大师广慧逼着离开了)
心中暗道:此刻趁他还没找来,自己该仔细找找看才是。心念转动,这就抬首凝目,朝
千佛岩上的佛像看去,脑际同时想着昨晚那缕极细的声音在耳边说的话:“一者,依三无
极,三者,依三无极,五者,依三无极,七者,依三无极。”
目光不觉注视到第一排由右至左,第一、第三、第五、第七四个佛像。这四个佛像,果
然都是坐姿,看去并无多大差异;但方振玉毕竟从小就跟爷爷练武,尤其修练吐纳内功方
面,练的原是无极门的基本功夫,此时看到四尊佛像中的第一尊,竟然和自己修习的内功,
完全一样,几乎十分熟悉。
至于第三、第五、第七三尊佛像的坐姿,在外人看来,根本毫无异处,方振玉是练过无
极门基本内功的人,经他这一仔细研究,就可发现三尊佛像,神态各有不同。而这种不同,
是从第一尊而第三尊,而第五尊,而第七尊,逐个演变而来,这也正是修习内功的备个不同
的境界!
方振玉有了这个发现,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同时也信心大增,付着:“一者,依三无
极”这句话,应该是:“第一排的一、三、五、七”,那么由此类推,“三者,依三无
极”,就该是“第三排的一、三、五、七”了。
想到这里,目光就数到第三排第一、第三、第五、第七个佛像上去,果然四个佛像,也
同样是四个坐像,但姿态各异,和第一徘的四个坐像有了很大的差别。
方振玉知道内功是循序渐进的,自己没有练过前面(第一排)四个坐像以前,对这(第
三徘)四个坐像,是无法领会的,于是继续朝第五排的一、三、五、七,四尊佛像数去,这
四个佛像,虽然也是坐像,但却已经不是静态,双手上下挥舞,各不相同。
再看第七排的四个佛像,又自不同,其中三、五两像,盘膝坐着的人,似乎全身凌空,
离开了蒲团,到第四个(七)佛像,却又恢复为盘膝跌坐,作者憎入定状。
方振玉看完这十六尊佛像,心中突然想起那天毒华佗郝寿臣说过:“老朽听说无极门
中,有一套至高无上的练气功夫,叫做‘无极玄功’,凡是练成‘无极玄功’的,可以刀剑
不伤,水火不损,百毒不侵……”难道这十六式坐像,就是本门‘无极玄功’么?”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从身后传来。
方振玉转过身去,只见老方丈慈云禅师白眉低垂,一手拨着一十八颗檀木念珠,不知何
时来的,巍然站在自己身后,这就急忙作了个揖,说道:“老禅师早。”
慈云禅师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方振玉颔首道:“小施主天资颖慧,对祖师遗训,大
概已经全盘领悟了。”
方振玉心头暗暗惊异,忖道:“老禅师好像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的呢?”一面连忙虔
敬的拱手答道:“弟子愚鲁,全仗老禅师指点迷津,方才稍有领悟。”
“那就很好。”
慈云禅师仰首向天,徐徐说道:“大劫将与,山雨欲来,小施主行藏已泄,只怕无法在
这里完成学业了,你悟性甚强,尽这半日工夫,能把你看到的全数记下,自是最好不过,否
则能记多少,就算多少,今日午后,可以下山去了。”
方振王听得一奇,问道:“弟子今日午后就要下山么?”
“不错,小施主初入江湖,老僧不愿你多招是非,所以要你提前下山。”
慈云禅师接着道:”其实令祖对本门‘无极玄功’,已有十二成火候,他所以不肯亲自
传授于你,是因格于历代祖训,无极门传人,必须亲来栖霞寺,自己去领悟。这办法原也不
错,但江湖上觊觎本门神功的魔头,不在少数,尤以近来为甚,老衲久有把此十六式佛像予
以毁去之心,免遭魔障,但终不忍祖师遗留的手迹,从老衲的手中毁去,后来小施主来了,
老衲就决定等小施主学业完成,再把它毁去,但目前情势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老衲为了不
让本门玄功,沦入邪魔之手,只好提前予以毁去了。”
方振玉吃惊道:“老禅师真要毁去佛像吗?”
慈云禅师神色微黯,说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小施主回去,老衲有两句话,烦请
小施主转告令祖。”
方振玉道:“老禅师请说。”
慈云禅师道:“老衲是出世之人,令祖却不是出世之人,就这两句话,小施主告诉令
祖,令祖自然会懂。”
方振玉道:“弟子记下了。”
慈云禅师道:“好了,小施主是本门最后看到十六尊佛像的人了,希望你多多珍惜,多
多记下了!”
随着话声,飘然行去。
东方玉《龙孙》
第 七 章 山雨欲来
如今方振玉已经证实了,这十六尊佛像,正是无极门的“无极玄功”。栖霞寺的和尚也
是无极门的弟子。
慈云禅师为了不让本门玄功落入邪魔外道人的手里,即将把这十六尊佛像毁去。
自己是无极门弟子中最后一个能目睹十六尊佛像的人,他必须珍惜这宝贵的半日时间,
珍惜本门玄功的雕像。
他竭尽目力,竭尽心智,把十六尊石像每一坐姿神态、手势,目光所注,和衣摺皱纹,
甚至连每一点细小之处,都不肯放过,一遍又一遍的牢牢记在心里,印进脑子。
半天时间,很快的过去,午膳钟声,又一记接一记悠扬的传来。
方振玉留恋的朝十六尊佛像瞥过,心头觉得十分沉重,走下紫峰阁,回转寺中,跨进膳
堂,僧侣们已经坐满一堂,开始用饭。
左首一间小膳堂里(那是游客用膳之所),也已摆上一席素斋,但却空无一人。
方振玉心中暗暗奇怪,今天一早,一直没见成王麟的影子,已经吃饭了,他还没来,没
见到,真还有些惦念,只好独自在板凳上先坐下来等他。
一名小沙弥走入膳堂,双手合十,说道:“方施主请用斋了。”
方振玉含笑道:“等一等不要紧。”
小沙弥道:“方施主还要等谁?”
方振玉道:“成兄还没来呢!”
小沙弥道:“施主是说成施主,他早就下山去了。”
“成兄下山去了?”
方振玉颇感意外.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小沙弥道:“好像是早上。”
方振玉暗自付道:“他下山去了,怎么不告诉我呢?是了,他一定是怪自己昨晚没有理
他,心里不高兴,才负气走的。”一时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对不住他。
小沙弥看他没作声,合十一礼说道:“施主请用斋吧,小僧告退。”说罢退了出去。
方振玉本来心情就感到十分沉重,如今又听小沙弥说成玉麟走了,心头更觉偶然若失,
拿起饭碗,真有食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