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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伟又问他:“那枝神箭怎么说法?”鹿加答道:“自然照实说出。”牛子从旁插口道:“这个不好。要照我主人的法力,把你们这些多环族人一齐杀死,都跟打个巴掌一样容易。因为他不愿伤生害命,又看你人好,才把箭还你,成全你回去做寨主。可是多环族人好些不通情理,看得这神箭最重,他们见被外人拿去,定有些人不肯甘休,你对他们一说实话,反而惹事。最好说乌加自作自受,祭箭复仇,祭时不恭敬,神生了气,把箭飞走,落到前面山谷里面,乌加找了多日,不曾找到。乌加无心中说梦话,拿加、谷加二人听出底细,向他追问神箭下落,乌加害怕,将二人害死。乌加又向猎虎族人弄了怪蛇,自己怕仙法不敢现身,支派你来寻我们报仇,被主人用仙法制住,问出真情,知你受了他骗,没有怪罪。又算出神箭藏处,帮你取回。他们听了,一定感激害怕,不敢再来,还格外地服你,这有多好?”鹿加连说:“好主意。”又叫牛子说了两遍,记在心里。
吕伟正要把断箭还他,灵姑使眼色止住,命牛子问他乌加藏处,能否领去除他。鹿加道:“我们藏的地方,只有自己人能够知道。杀了他要少好些事,就主人们不说,我也不肯饶他。他见我被主人捉住,想不到会放了,这时必在山沟子原地方藏着。我走时必定顺路寻他算账,就被他当时逃走,也决不容他再活多少天了。主人去除他,再好没有。不过我们这族人耳朵、眼睛最灵,只要用心,比别种人看得、听得远好些。他今晚如没在暗中跟来,不知我的底细,见我一人走去,定迎上前来问话。即便跟来,看知就里,也能将他找到。要有主人同去,他隔老远看见,定知要收拾他,起先又吃过苦头,知道厉害,人没走近,他早跑了。”灵姑道:“这个无妨。我看死人身上小竹筒里,好似插有响箭。去时你先放箭引他,看他应不应声,再作打算。如若应声寻来,我埋伏在旁,只要被我见着影子,他便休想活命;否则你在前跑,指明去的路径,我和牛子暗中尾随。你寻到后能诱他近来更好,如果不能,只要将他绊住也就行了。”鹿加道:“我这时从头到脚都是主人的,我也不会耍什么心思,主人叫我怎么就怎么。”
吕伟看出鹿加人虽凶横,天性倒还真诚,料无虚假。为安他心,兼以市惠,仍将断箭给他。鹿加连忙跪接拜谢,慎重收起。见天已快亮,便问主人何时起身。灵姑把死山人响箭搜出,命他先试一试。吕伟见箭只三枝,忙拦道:“如照往日,这时怪声已停,发得不是时候,转使生疑。这厮行踪诡秘,夜来擒人,问话耽延甚久,他久候无信,难保不来探听,虽未敢于近前,鹿加叫骂之声总被听去。他知二人一死一擒,必往远处逃走。大家都没睡好,又未饮食,洞内外还有怪蛇尸首没有弄尽。这厮羽翼已去,众叛亲离,必难幸免,正好从容除他,不必着急。据我揣测,鹿加那么怪叫,他只知好谋惨败,降服一层,因早闻声惊走,决不知底。此时可令鹿加暂藏洞内,等到黄昏将近,再假装被擒逃走,前去寻他,我们暗随在后,定然手到成功无疑的了。”灵姑明白老父意欲结纳凶人,使其怀德畏威,日后永不相犯。王守常夫妻也都赞妙。当下依言行事,一面令工妻准备饮食,一面合力清除死蛇。
灵姑先时只觉蛇头有光,身子过于细长,并没觉出怎样厉害。还奇怪王渊平日那般活泼胆大,竟会站在旁边半晌没有则声,面容似有余悸。大家忙着收服凶人,也未细问洞内诛蛇情景。见天大亮,洞口那蛇被飞刀斩成寸段,血骨零乱,满地狼藉。众人俱在协力扫除,用东西装起,准备移向远处沟壑之中弃掉。鹿加也跟着在旁,一面相助下手,一面补叙蛇的奇处。灵姑听了一会,不甚相信,转问王渊洞中除蛇情景。王渊便邀她同进洞去看了再说。
二人一同纵入一看,还只是没有后半截的一条断蛇,横摊在地,已有数丈长短。周身作墨绿色,鳞刺密凸,业已收紧。蛇头挨近吕、王等人卧处不远,尖嘴尖头。一只三角怪眼连头带嘴一齐盖住,虽已身死,依然绿光晶莹,凶芒闪射。毒吻开张,露出上下两列利齿,甚是尖锐。一条血也似的信子伸出口外,足有二尺,搭在地上,舌旁溅有十几点黄色毒涎。中半身由洞口起,再转折到头部附近。断处肿成一个鲜菌般的肉球,四围竖起一圈倒钩刺,约有拳头般大小,半往上翘,坚如精钢。看神气,颇似入洞以后见了吕、王等人,用嘴咬人未成,想用断尾横扫,还没扫中,恰在此时毙命之状。只是通体没有斩断,并无一点伤痕,看不出是怎么死的。洞口一块大石已然碎断。
灵姑方在奇怪,王渊道:“姊姊,你知它是怎么死的么?”灵姑还未开口,一眼瞥见洞壁之下横着几枝毒弩,便答道:“我听乌加说,这东西刀砍不进,定是大家用毒箭射中它的要害了吧?”王渊摇头道:“这东西看起来细长,真个厉害,身子比铁还硬,箭哪里射得死?它未死以前,伯父连射它的嘴,有的被它弹出老远,有的被它嚼碎,全没用处。你决想不到它是怎么死的。昨晚如非事情凑巧,我头一个便会被它拦腰勒成两段,别人也休想活命呢。”
灵姑听怪蛇如此凶恶,好生骇异,连忙追问。才知王渊等灵姑、牛子走后,将洞口用石堵好,侧耳向外静听,等了好一会,不见响动,只是怪声“姑拉”、“姑拉”时近时远地叫个不已,听惯没有在意。又因凶人连日专用虚声相吓,以为灵姑又是白等,不见得当晚就会出事。虽然年幼贪睡,又恐灵姑回来无人开洞,不肯就睡。越等越无聊,忽然神倦,伏身石上,不觉睡着。迷糊中觉着腰问奇紧,似被铁条紧勒了一下,腰骨几乎折断,奇痛非常。猛然惊醒,一睁眼,瞥见一团碧绿的光芒,带着一条细长黑色东西,正从身侧鞭一样舞起,掣了回去。洞内原有火筐,照得合洞通明。洞口一带虽然黑暗,因那东西头有极亮绿光,王渊又是从小练就的目力,见那东西长索似的,料是怪物,不由失声惊叫,脚一登,把身侧大石用力往外一推,纵身跃起。那怪蛇本由石隙里钻进,已然进有七八丈。这类怪蛇不伤死物,这时不过受了凶人驱使,并非饥饿发性之时,人不惹它,就打身旁擦过也无妨害。想是王渊伏石假寐,站立不稳,身子一歪,无意中踹了它上脚,将它触怒,掣回前半身,照准王渊连人带石一齐缠住。蛇力奇猛,身坚如铁,王渊本来非死不可,偏是五行有救。
上次灵姑斩蛇之后,又斩了一条大蜈蚣,从断脊骨内搜出好些宝珠。当时吕伟分赠范氏父子人各一粒,余者俱由范氏弟兄代为用中包起。原准备背人分配,除范氏弟兄外,吕、王等人均未用手摸过。不久,范氏弟兄全患手痒难忍,用药未愈。吕伟先恐是中了珠毒。范氏弟兄不信,反正中毒,索性再把珠放在手内,一阵乱揉,奇痒反倒止住。这才悟出,是取珠时珠刚从污血中落出,无意中沾了余毒所致,珠并无毒。南疆山中,蛇虫之类遍地皆是,山人也习见不惊。自从得珠之后,吕氏父女所居之处,永远不见蛇虫挨近,发觉以后,越发断定珠的功用。知道珠能辟毒,便将它取出,用水洗浸了些时。
命王妻和灵姑分制了几个丝囊,将珠藏好,人佩一粒,以为山行辟毒之用。
王渊爱它光能照夜,时常取玩。所佩丝囊纹理最稀,光可透出。王渊先是侧身而立,珠被遮住,蛇不曾见。这一缠过去,蛇头缠到腰间,正与宝珠相触,如遇克星,慌不迭地掣了回去。王渊推石一跃,力猛势急,那石被蛇带歪,再经此一推,平空倒下,正落蛇身,蛇被压,益发暴怒,掣转长身,缠住那石一绞,只听喀嚓连声响过,那块长约四尺,粗约二尺的堵洞石头,立被绞断,堆在地上。跟着怪蛇身子一转,后身仍由洞口外继续往里钻进。那前半截长身,早闪耀着头上那只碧绿亮晶晶的三角怪眼,箭一般朝众人睡处一带穿去。
吕、王等三人何等机警,王渊一失声惊叫,知道有变,全从睡梦中惊起。吕伟首先发现王渊纵起处,身后又字形盘着一条又细又长的怪蛇,头上一只独眼,正是二十年前在滇黔路上听友人说过的铁线蛇,又名蒺藜练;道家叫作墨钩藤,又名玄练。这蛇秉纯阴之气而生,其细若绳,长逾十丈。每生必双,雌雄各一。一月长一尺,逢闰倒缩三尺。
长至四十九丈,不能再长。挨到穷阴凝闭之日,便择山中隐僻幽晦之处,双双纠结而死。
左道旁门常用它配制各种药饵,以制伤毒之药,尤有奇效。只惜制法珍秘,物又罕见,知者绝少,说的人也不过略知大概。蛇身墨绿,通体都是蒺藜形的倒须钩刺。力能咬石断树,任何猛兽、蛇蟒所不能当,遇上一绞,立即断裂。每逢六甲之日,口里吐出香气,媚力甚大,附近数十里内蛇兽闻香咸集,非等它择肥选壮,饱食之后,甘死不退。食时,总是先用长身绞缠个紧,再诱逼张口,将头钻进,专吃心脏、膏血。吃完,穿通全身而出。性最喜洁,不食死物。不是饿极,纵逢甲日,也不喷香。饱时相遇,不去惹它,并不追逐。可是一经触怒,无论是人是蛇兽,当时非全弄死,决不罢休。那香气闻了,尚只醉人,身软无力而已。最厉害的是当它怒极,求敌不得之际,口里喷出几丝粉红色的烟气,中人立死,奇毒无比。蛇蟒毒重的,多是双眼。此蛇却是独具只眼,作三角形,由额起直盖到嘴,整整将那三角怪头遮住,凶光闪闪,又明又亮,多老远都能看见。其行绝迅,只要被它目光所及,十九难以幸免。蛇皮比铁还坚,刀斧所不能伤。端的是宇宙间最奇、最厉害的东西。
吕伟乍听人说得它如此恶毒凶猛,还不怎相信。当时恰要经过山寨中一段蛇兽最多之处,那位朋友虽是新交,人极至诚,说那里以前曾出此蛇,被一道者收走了一条,再三告诫,才记在心里。可是从此并未遇上,连土著及常常跑南疆的药客货郎,探问了多人,也没再说起。
吕伟记得当时曾间友人:“此蛇遇上必死,难道就无制它之法?”答说:“除蛇只有三种方法:一是生长百年以上的大蜈蚣;二是几种灵药,先把它爱吃、爱闻的两种诱它入伏,再把制它的一种研成碎未,和在一起,以毒攻毒,方可将它毒死。但这两法所用之物俱极难得,等于无用。第三法是用南疆瘴地所产的一种毒豆,诱它驯服人阱,再用火攻。此外只有仙人能制,别无法想了。”不料今晚会在此相遇。
吕伟知道厉害,不由大惊,急了一身冷汗。忙喊:“此蛇又毒又凶,不可力敌,快往后洞逃去。”此时那蛇已朝有人处伸出长身,游了过来。王渊身刚落地,未及二次纵起。李氏担心爱子,且蛇由他身后游来,只当蛇是追他,吓得亡魂皆冒,一时情急,大喊:“渊儿快躲!”王渊本就胆寒,再吃这一喊,益发慌了手脚,也没回顾,妄想蛇从后来,避开正面,往侧一纵。原意躲蛇,不料蛇正躲他,无心巧值,双方反倒撞在一起。
自从有蛇以后,那粒宝珠越发奇亮,光由丝囊缝里透出老远,芒彩四射。一物一制。
线蛇先时不知人身有宝,被人一踹,发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