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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玉想了一下道:“安南既是蓝氏旧属的势力,沐王倒的确无法控制,而且身为外藩,也不便轻易对边藩出兵,这一点倒是可以原谅他的,只不过我受命都护西南,对这些藩邦有辖制之权的。”
姚秀姑连忙道:“爵爷,您也不能轻易用兵的。”
梅玉冷笑道:“他暗遣奸细,对我展开了暗杀行动,只此一端,已经足够构成我发兵的条件了!”
方天杰道:“二哥,你长途跋涉才来到此地,又要匆匆地发兵远行,那在兵法上是所谓的师老兵疲,不征伐!”
“这正是安南敢于惹我的原因,他们吃定了我不敢轻动,我就偏要动给他看。”
方天杰道:“二哥何不领军在此小驻,待兄弟率军去讨伐他们一阵!”
“你带哪一支兵去?”
“圣光寺属下征得兵了万人,经小弟训练年余,已颇可一战,再者,暹罗也能派出几千人。”
梅玉一叹道:“老三!皇帝派我来西南开都护府,就是不希望圣光寺在此间的兵力太盛,你那一万人只能用于自保,不能用来打仗的!”
姚秀姑也道:“是的!兄弟,永乐皇帝是个猜忌心很重的人,对于建文大哥匿居此地一事的态度,一直捉摸不定,你还是别去刺激他的好。”
梅玉道:“但安南的问题必须解决,这是向我挑战,我要开府西南夷,威信不容受损,必须儆以立威。”
大家都知道梅玉的脾气,他决定的事也不容更改,但是梅玉这次却作了很大胆的行动,他留下了大军在后面慢行,自己只带了一个吴文桂,两人双骑上路先行,吴文桂是因为自小出身在云南,通晓各种苗夷语言,梅玉带着他是为了方便行路。
他要一个人先走,主要是为了了解敌情,也是为了安全,他知道安南既然决心要对付他,暗杀的行动一定会继之不断,倒不如他一个人走在前面出人意料。
大军帐中只有姚秀姑一个人,带着几名侍女,但是几位副帅每天还是循例到军中叩清指示,实际上,梅玉已经领先走好几天了。
暹罗通安南是有路的,但是梅玉却要抄近路,他准备横越老挝,由永珍直逼河南,而且也要他的部属跟在后面走这条路,他本人在前面等于是开路,沿途留下记号,让大军随后追上来。
所以,他走的是小路,仅容一骑通行,梅玉却不担心这件事,他认为他的马匹能通过的地方,大军也能行。
吴文桂是通晓夷语,不停地找当地土著问路,使他们一直能维持着正确的方向,而且也躲开了蓝氏的侦骑,使他们一路很顺利地行进着。
七月天气十分闷热,他们已经越过了边境,进人到安南的境内藩岭之下,安南山脉绵延极长,越岭而过,十分的辛苦,山上山下气候截然不同,他们越行越高,天气也越凉,忽而遭逢到一阵急雨。
两个人纵马急冲,隐隐见到一片村落,屋舍十分整齐,就放马奔了过去。
冲到村口时,雨势更大,两匹马就一直进去了,到了一间较为高大的草堂前,他们才止住了马,有一个老婆婆出来,看见他们后,脸上略有异色,不过很快就开了门,而且用汉语请他们进去。
她说的汉语是吴依一带的苏州语,梅玉听来十分亲切,因为他的母亲是苏州人,家中仆妇与陪嫁的丫头也多半是苏州人,他从小就听惯了苏州语,也会说苏州语。
于是道了扰,老婆婆听他能操乡音,更是欢喜,一面为他们送上了茶水,一面向他们道及根本。
她姓韩,是人家的世仆,追随老爷来此的,老爷与夫人都过世了,剩下就是两位小姐在当家。
这儿整个村子都是韩家开发出来的,而且村人都是韩家的世仆,居此已有三代,也有近三十年了。
老太婆为他们送来了火盆,让他们烘干了衣服,等他们略微像个样子,才笑着道:
“两位小姐要出来见客人。”
后堂出来了两个年轻的女郎,衣着朴素大方,但是姿容秀丽,艳光照人,使梅玉的神色为之一亮。
较为年长的那个女郎也操着吴依软语,莺声呖呖地介绍自己道:“小女子韩玉玲,这是拙妹金玲,蓬门弱女,远处天涯,却想不到有幸能接待公子这等贵宾。”
吴文桂道;“这位可不是什么公子,他是天朝钦封的西南夷都护使,兵马大元帅,一等汝国公梅玉……”
两个女郎都为之一震,韩玉玲笑道:“原来是梅大元帅,那更使蓬革增辉了!”
梅玉看了吴文桂一眼道:“文桂!你太多嘴了!”
吴文桂道:“不是末将多嘴,而是末将突然发现了这儿的府记,知道此地是总降头师的处所,因此才将元帅的身份揭露出来,免得她们冒犯。”
梅玉微怔道:“总降头师,就是统治苗疆各部巫师的神巫,怎么会在此地呢?”
吴文桂道:“这个就不知道了,末将只知道降头师是以星星来分等级的,拥有的星数愈多,等级也愈高,末将有个远亲,是苗疆人的降头师,只有五颗星,据他说最高的总降头师有七颗星。”
他指着堂角一具旧花瓶中插着的一支黑令箭,前身上雕着七颗金色的星星!
梅玉在西南夷也有年许了,自然也听说过降头师的种种,他们是生番部族中的巫师,除了以符咒为人治病外,还兼具祭祀教化等工作,极具权力,有些部落中,酋长都要受其控制。
他们是西南夷人中另一个统治阶段,以降头术(即蛊术统治着为数极巨的土人,不过他们自成一个体系,世代相随,谁都无法深人了解)。
韩玉玲一笑道:“客人真是好见识,愚姊妹的身份极少有人得知,居然被客人从七星令箭上看出来了,愚姊妹是七十二峒总降头师,也是降头术门第二百七十三代掌门人!”
梅玉哦了一声道:“流传有这么久了吗?”
韩玉玲道:“是的,相传本门为三国时蜀相诸葛武侯所创,他五月渡泸,深人苗区,七擒孟获之后,惟恐孟获又叛,乃留下一些奇术,世代相传以制苗人,所以本门的开门祖师,就是孔明先生。”
“这……姑娘怎地不在苗区呢?”
韩玉玲一笑道:“苗区广大得很,川中云贵,只是一部分而已,西南诸夷,都有我苗家儿郎,幅员之广,不逊中原,人员之多,也不下华夏!”
梅玉自从辟居海外之后,眼界大开,倒是相信此言不虚,尤其是足迹远及马六甲、苏门答腊等地之后,才知道天外别有天地,古人仅以中华为宇宙中心,实在太浅薄了。
因此他倒是一拱手道:“姑娘说的是,敝人不知道姑娘有此等显赫之身世,倒是失敬了!”
韩玉玲却轻轻一叹道:“这不过是我自我解嘲而已,苗域虽大,都是穷山恶水之地,苗人虽多,都是凶蛮未曾开化之徒,跟中原是不能比的!我这总降头师虽能操握住他们的生死,却无法号令驱策他们,跟中原的皇帝,毕竟是不能比的。”
梅玉听得一怔道:“姑娘怎么想到要跟中原的皇帝去比较了。”
从未开口的韩金玲却道:“有什么不能比的,中原的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朱元璋也是我先祖的部下而已!”
梅玉更为吃惊,韩玉玲微笑道:“提过去的事没多大的意思,不过舍妹倒是不吹嘘,先高曾祖韩林儿,曾祖韩山重,朱元璋是跟着他的舅父郭子兴起家的,郭子兴却是先曾祖的部将!
“韩林儿仗着白莲教最先在元末举事,其子韩山童为继,郭子兴是韩氏的部将,这倒都是事实,不过没人提起,因为太祖得天下之后,将各路抗元的义师先后吞并,凡是自主为王的人,几乎全部加以族灭,而且还全力搜捕遗孤,加以扑杀,因为太祖最信服一件事,就是斩草除根,那些家庭的权势被夺,先人被杀,仇恨结得很深了,不是任何方法可以化解的,只有除干净了才会天下太平。”
梅玉感到无言可谈,只有一阵苦笑,韩玉玲笑笑道:“所以愚姊妹才会万里迢迢,跑到异城来安身,我们若是仍然在中原,恐怕早被锦衣卫给搜出来了!”
梅玉只能道:“二位请放心,梅某不会为难二位的。”
韩玉玲一笑道:“梅国公,你虽然贵为都护使,可是圣光寺中那位圣僧是什么身份,大家都清楚,跟你是什么关系,更是明白,愚姊妹可以相信你不会帮着朝廷来对付我们,可是这位贵属却是锦衣卫中人……”
梅玉忙道:“姑娘错了,吴文桂是禁军中的参将,因为他熟悉边境事务,才借调过来的!”
韩玉玲冷笑道:“那就是国公对他的历史不清楚了,这位吴大人一直是锦衣卫驻贵州的负责人,日前才调回京师,出任禁军参将……”
梅玉一怔道:“文桂,是这样吗?”
吴文桂只有道:“是的,末将原属锦衣卫,积劳十年而无错失,才能首至正式军功出身,这是锦衣卫一条进人正式功名的。
路,走来却很辛苦!”
“你还属于锦衣卫吗?”
“国公是多此一问了,锦衣卫这个圈子是有进无退的,一旦成为正式人员,终身都要在那个圈子里,除非我们的功勋再建,等封为国公,那时才可以脱离了。”,梅玉叹了口气道:“你还要兼着锦衣卫的工作?”
“这是必然的,皇上建立锦衣卫制度,就是要把耳目促入到每一处地方,这样才不会受到蒙蔽。”
“我这儿的一切你都要向上呈报了?”
“是的!郑公接掌锦衣卫业务已经有十几年了,历任太祖、建文、永乐三帝,建功至伟,在他有生之年,大概没人能替代他的。”
梅玉长吸了一口气,觉得皇室这一手实在厉害,他们把锦衣卫的有功人员,升任军职,派到各地军中,可以使人事渠道畅通。
而且也可以把密探工作,不动声色地在各处展开,最重要的是能论功计酬,使人人都干得起劲。
本来梅玉感到奇怪,锦衣卫的待遇不是很高,郑和管得很严。绝不准部属有利用职权敛财的机会,官位也不高,只是权大一点而已,怎么可能吸收那么多的精英为用的,现在总算知道他们另有一套升迁的渠道。
但是他对吴文桂的置身麾下,却无可奈何,事实上他知道朝廷派来的这一批军队,虽可供他全权指挥,却不是他的私人武力,他如有不利于朝廷之心,这支部队立刻就会倒戈。
因此,他只有苦笑道:“姑娘对于朝廷动静,倒是颇不隔膜,居然识得文桂的身份。”
韩玉玲道:“弱质女流,又不蒙当道佑护,当然要靠着耳目聪明一点而求自保了。”
梅玉默然片刻又遭:“姑娘知道梅某此刻要干什么吗?”
韩玉玲笑道:“虽然不知道,但可以猜得一二,国公在镇南关坏了蓝绍光的事,蓝小侯跟安南交好,托庇安南,国公大概是要去抓他归案的。”
梅玉见她居然猜中了,心中更是吃惊,表面上维持冷静地道:“姑娘对梅某的使命有何见教呢?”
韩玉玲笑笑道:“国公很重视我的意见吗?”
梅玉道:“梅某在西南夷不止一天了,深知道降头巫在土人中的影响力,姑娘既是总降头师,西南诸夷与姑娘的关系非浅,梅玉自然是重视的。”
韩玉玲笑笑道:“我这总降头师只能管管蛮荒土人,而各邦的元首国君和他们的部属却都不受我的管辖,国公如果问我的意见,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