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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文翔究竟是武林高人之徒,学养俱深,临事不乱,镇定异常,轻酌慢饮,杯不释手。
三更不到,院外忽传来七海神龙秦锡寿朗朗大笑声,一进门前,即道:“霍少侠安歇了未?”
人影一闪,七海神龙踏入室中。
霍文翔已自立起,肃然长揖道:“老前辈驾到,晚辈未及出迎,望乞海涵。”
秦锡寿大笑道:“岂敢,老朽因周旋武林群雄中,未能及早叙谈,究嫌慢客,不免失礼。”说着目注霍文翔接道:“小女因事三日前外出,月中才能返转,听小女说起,曾在扛都俞府相遇少侠,盛道少侠人中龙凤,少侠来历师承可否见告?”
霍文翔道:“家师端木长春。”
秦锡寿眼中闪过一抹异芒,长长哦了一声道:“老朽与令师昔年武林旧友,多年不见,只不知令师安好否?”
霍文翔道:“家师托庇康健如昔。”
秦锡寿咳了一声道:“少侠来此尚有何紧要之事?”
霍文翔略一沉吟,遂将蒙面老叟霜发老妪挟制秦丽琪,劫去方龙灿手中藏宝图之事详细说出,并道:“其后霜发妪虽将令爱释放,但在令爱身上点了数处穴道,晚辈恐现身反误了令爱性命,待霜发老妪离去后方行出见,但令爱已杳无身影,是以晚辈放心不下,来此探望令爱伤势平愈否。”
秦锡寿微微一笑道:“少侠心意可感,小女之伤经拙荆疗治复元,这一对老怪物近日必至舍下,是以小女出外邀请人手前来相助。”
说着微叹一声道:“星河三宝,巳造成武林纷争,想不到平静无波的天荡湖也卷入这场是非中。”
霍文翔只觉无法措词回答,略一沉吟道:“晚辈武林末学,不敢妄论是非,既是令爱不在,晚辈意欲明晨离去,只是无端打扰,歉疚难安。”
秦锡寿哈哈大笑道:“离去之话休提,且作老朽座上嘉客,明晨拙荆还要见少侠。”忽目光望了霍文翔肩头一眼,接道:“少侠这柄剑可是‘射阳’剑?”
霍文翔道:“正是,晚辈赶来杨柳青途中,如非机警,险遭不测,为晚辈施展诡计除却一名飞鹰帮匪徒,在他身上取下这柄‘射阳’。”
秦锡寿闻言暗暗冷笑道:“哼,老夫神目如电,怎可为你谎言所骗。”面色安详,微笑道:“小女盛道少侠武学卓绝,才华出众,青出于蓝,果然不虚。”说着望了外天色一眼,又道:“少侠劳累,请早安歇”说着抱拳一拱,转身而去。
霍文翔发觉秦锡寿离去之际,目中神光似带不善,不禁心神一震,扬掌拂熄了室内烛火,择一阴暗壁角将身形隐藏住。
户外秋风悲吟,室内似水一般岑寂。
霍文翔足足守候了一个更次,并未见丝毫异状,心正不耐烦时,忽闻室外生起落足微音,两条人影先后疾射而入。
他目力极好,稳稳瞧出来人面目鸷冷,从两人入室轻快的身法就知武功并非泛泛之辈。
只听得一人阴恻恻地冷笑道:“童骏骐,你此来无异是自投罗网,速早现身,免遭不测。”
霍文翔倏地一跃而出,长剑疾弹,寒星飞洒,剑势凌厉已极,一双匪徒闪避不及,尸分两截倒地。
蓦地,窗外送来一声冷笑道:“好辛辣的剑招,小辈,纵然你武功盖世,插翅也难飞越这片天荡湖,何况这瀛海山庄高手如云,寡不敌众,依老夫之劝,及早束手就缚,自吐阴谋,尚可免去一死。”
霍文翔听得语言甚熟,大喝道:“尊驾指鹿为马,妄入人罪,用心何在?”
一声长长怪笑从窗外扬起,道:“老夫生死掌孔万渊,童骏骐,狡言强辨已属无用,一剑二命,血债血还。”
霍文翔冷笑道:“久闻生死掌孔万渊江湖名宿,看来也是胆小怯懦之辈,在下接着你就是。”
正欲扑出室外之际,忽从另一间窗外送来蚁语传声:“少侠不可造次,速从此窗逃出,如遇阻截,格杀勿论,老朽引你一藏身之处俟机逃出天荡湖。”
霍文翔闻言立时左手抓起一只瓷墩,掷向窗外,叭的一声,窗木断飞,瓷墩飞射而出,只听孔万渊大喝传来,人早飞起,朝另一窗外扑出。
身未落地,四股刀风卷袭而至,霍文翔射阳青虹轮转挥卷而出,一沾实即又神龙升空拔起五六丈高下,只见远处一条黑影朝正南方疾掠而去,定在那暗中指点之人,迅疾身形卷缩,曲腰弹腿,流矢似地曳空射出七八丈远。
在霍文翔落在一座假山石上,忽闻右侧低语声传来道:“少侠速来,迟则不及。”
距离假山石三丈开外一间矮小房屋门前突显出一条黑影,霍文翔不假思索,双足一踹,疾射而去。
那人低喝道:“快快藏起。”一手牵住霍文翔衣袖进入矮屋中。
只见那人动作极快,在榻后掀起一块青石,显露出一方地穴,道:“先在此藏身,待老朽设法逃去。”
霍文翔百忙中未暇辨认救他之人面目,只谢了一声,趋下地穴。
那人掩好了石板后,迅即跃上草榻,扯过一袭薄被,呼声大作。
这是一间斗室,并无窗户,显得阴暗异常,室中摆设简陋,仅有一榻一柜一桌,什物凌乱,四周通风不良,室内弥漫着一股霉味。
草榻上佯睡之人是一矮小五旬开外的老者,面朝外向,双眼眯合之间射出一线精芒。
室外隐隐传来喝叱之声,接着生起一片劲急衣袂破风,显然追踪霍文翔之人不在少数。
只听一个尖锐刺耳嗓音道:“我就不相信这小辈能插翅飞出天荡湖?”
继闻另一语声接道:“桑兄,小弟认为此事似嫌草率,倘此人真是飞鹰帮童骏骐,我等能否与飞鹰帮为敌,后果堪虞。”
“无论如何,我等旨在查明大佛寺行凶之人究竟是谁?而飞鹰帮嫌疑最重,难得童骏骐自投罗网,又经秦庄主同意,你我再畏首畏尾,恐遭蚕食之祸。”
“桑兄言之成理,小弟却是一种想法,但已势成骑虎,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再说了。”话声略顿,又道:“这幢矮屋要否查视?”
但闻韩梦云道:“此屋是魏大司务所居,并无窗户,童骏骐匿藏于此,无异身投牢笼。”继而高声唤道:“老魏。”
连续唤了数声,韩梦云却已推门而入。
床上的魏大司务似梦中惊醒,惺忪爬起,呓语出声道:“是韩师爷么?呼唤小的有何吩咐。”
韩梦云微笑道:“是否有入侵入室中?”一双黑衣老叟如风闪电跨入室中,迅疾搜遍每一个角落。
魏大司务愕然瞪目,茫惑不知所答。
韩梦云笑道:“没事啦,魏大司务,惊扰好梦,抱歉之极。”
魏大司务神情惶悚,憨笑道:“韩师爷在说笑了。”
韩梦云同一双黑衣老者退出斗室。
魏大司务将门闩好,等了片刻,才低声道:“少侠可以出来啦!”
石板滑动移开,霍文翔身而出,正待拜谢,魏大司务微微一笑,摇首道:“时间无多,咱们长话短说,老朽姓魏名韶,在此天荡湖总理数百人膳食,为时五年之久。因老朽烹调甚精,妣美易牙,故瀛海山庄大小均称老朽为大司务。”
霍文翔目露诧容道:“老英雄武功巳臻化境,敛藏不露,为何托迹天荡湖,谅必有所为。”
魏韶颔首笑道:“老朽知你必有此一问,你我来意均是为了‘星河三宝’,故同病相怜,只有彼此合作,方能有成。”
霍文翔不禁一怔,诧道:“星河三宝竟落在天荡湖。”
魏韶摇首道:“老朽并非此意,相传三宝沉藏在水流激湍,深达百丈弱水寒潭中,昔年紫府书生虞冰夫妇如非禁受不住水力冲激,澈骨奇寒,血行阻滞,功力半废,焉能全家悉遭屠戮,鸡犬不留。”话声一顿,目注了霍文翔一眼,接道:“少侠有所不知,瀛海山庄女主人罗银姬珍藏一袭‘獭皮宝衣’,能入水不濡,烈火不侵,衣上尚紧缀着七种异宝,老朽不知耗剖多少心血,迄今无法到手……”
霍文翔道:“老英雄旷绝武功,机智无匹,何愁不能到手,在下武林后学,恐力不从心,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魏韶笑道:“老朽向有知人之明,只有少侠可了却老朽心愿。”
霍文翔摇首叹息道:“老英雄犹有图霸武林之念么?”
一言勾起魏韶沉重心事,目露黯然之色道:“老朽年逾古希,岁月不再,何来如此妄念一则为了此三宝不沦入凶邪之手,再则是受了故友之托,数年来涂身吞炭,无非不欲自毁诺言,如今群雄云集瀛海山庄,其用心昭然若揭,时不与我,稍纵即逝,少侠与老朽岂能自误。”
霍文翔道:“老英雄相救在下,在下当感恩知报,不过在下也有难言的隐衷……”
不待霍文翔说完,魏韶已自摇手微笑道:“这个老朽知道,少侠无须烦虑,老朽绝不能强人所难,你我两人最终目的也许异途同归咧!”
霍文翔不禁一怔,目露茫然困惑神色。
魏韶见状又是微微一笑道:“事不在急,你我从长计议,少侠须暂时屈身地穴两三日,目下他们搜查甚严,插翅难飞。”
霍文翔闻言大感忧急道:“他们为何坚认在下为飞鹰帮之童骏骐?纵经在下辨白其非亦难获谅,这是何故?”
魏韶叹息一声道:“一则因少侠身后‘射阳”剑而起,但显然有人利用此一既成事实,遂他渔翁得利阴谋……”话声略咯—顿,忽道:“天色距曙不远,老朽必须去厨下提调酒食,少侠且请定心,老朽当为设法,静候佳音便是了。”
霍文翔欲言又止,低声致谢抱拳一揖,转身揭开石板,步下地穴。
他胸中有太多的疑问,只觉百头千绪纷乱难解……
荷叶渚南端,濒临确岸只建有一座飞阁,雅丽宏伟,礁岸陡峭如刃,湖水湛碧,波平浩渺,拍岸浪花闻梵音,风景佳绝。
临湖一扇雕花长窗呀地开启,显霹出半身绝色丽人,明眸皓齿,芙蓉双眉,却眉梢微锁,泛出淡淡衷愁。
忽同身后传来一声娇唤道:“小姐。”
丽人缓缓转面四顾,只见一个青衣俏丽稚婢提着一只食盒,柔声道:“秋萍,放在桌上吧!”
秋萍娇笑道:“魏大司务今晨精制两样点心,说是小姐从来不曾吃过的,须趁热进口,冷了味道便差啦!”
绝色丽人展齿嫣然一笑道:“真的吗?魏大司务手艺太好,难怪老夫人不舍,几次请辞,均被婉言慰留。”说着盈盈地走向桌前,提开了土层食盒,只见两色点心,一是蓝色碧翠,形同梅花,清香扑鼻,另一碗珍珠似的粉红透明丸汤,不说好吃,就光瞧这色彩便逗人喜爱。
秋萍道:“一是荷叶莲沙饼,一是松茸珍珠丸,魏大司务说,保管小姐明晨还嚷着要吃。”
丽人玉面淡淡红晕薄嗔道:“魏大司务老是把我看作小孩一样。”
秋萍道:“他这么大年纪,当然把小姐视同三岁孩童了。”
丽人伸出纤纤玉指捏一块荷叶莲沙饼浅尝一下,只觉芳腴可口,沁人心脾,不禁赞了一声“好。”
秋萍望了丽人一眼,道:“小姐,听说岛上闹得惊天动地,你可知道么?”
绝色丽人正是瑶池仙子秦丽琪,闻言柳眉皱,道:“这几日清净幽寂的瀛海山庄平添了甚多武林凶邪,你知道我顶厌恶这些人,索性来个不闻不问,我怎知道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秋萍道:“听说昨日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