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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子,你也会有含糊之处?”
祁老六忙道:
“有,有,你就活龙活现的活摆在这里了!”
其他三个人闻言之下全忍不住哄笑出声,笑声荡漾在这间小厅里,也充斥在和照的空气中,融合于窗外深秋斜阳的凄嫣夕照内,如今又已是黄昏了,而黄昏是永恒的,虽然它的征候短促,但它的意义却长远而深刻,那是美好的一刹,纵然美得有如昙花一现,却也表露了每天的结束前那最令人留念忘怀的一幕了……”秋风吹括着白头的芦苇,而芦苇轻咽声,一片一片的,一波一波的不规则摆斜着头,使出守唬Щ'的声音,天气很冷,冷得有些凛冽,那打着呼啸的寒风就宛如一把一把的冰渣子,在旋转中抛落,在掠扫中抛落,于是,芦苇荡前面的那条河水也被风吹皱了波面,条条图纹不住的往滩岸上涌排,而河面上泛着森森凉气,不消试,光看上一眼也知道那河水该有多冷了……从这里,可以隐隐约约的望见河水上游处的“汪家口”。但是,“汪家口”的屋宇码头,却俱然笼罩在一层淡渺渺的烟雾中了,那边高着这边,嗯,大概有着七八里的水路。
隔着河边不远,有一片疏落的林子,从外面看,任谁也瞧不出里头业已隐伏着四百名左右的人马,而在近河的苇花荡里,却另有百余名穿着黑色油布水靠的彪形汉子静静藏在其中。他们全是那么沉默,那么镇定,人人俱紧闭着嘴巴,一张张饱经风霜的粗犷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们的身上,则备配有一把分水刺、一把手斧、两柄匕首,另加一条“翻山斤”!
现在,天色刚刚破晓不久。
站在岸边的一丛枯萎杂树之后,紫千豪正默默凝视着上游方向的河面,他这里隔着那片埋伏着人的芦花落约有七、八步左右,寒风吹来,拂得他的豹皮头巾猎猎作响,头面所系的紫红色“搏命巾”也微微掀动着,每在他的青色长衫披风卷扬的一刹,可以清楚看到他腰际所配的皮鞘,以及,皮鞘环扣中并排插着的四十把牛角柄青刃短刀!
银光闪泛的“四眩剑”拿在紫千豪手中,现在,他用滑凉的银质剑柄轻轻摩挲着下颚,默默的似在沉思着什么……紫千豪身后,“毒鲨”祁老六盘膝坐着,闭目养神,四名同样穿着油布水靠的大汉也坐在他的身侧,这四名大汉面前,则摆着两捆儿臂般粗细的钢索,这两捆钢索的顶端,尚各自嵌有一枚斗大的,尖锐的五瓜铁钩!
“青疤毒推”苟图昌和“金手煞”熊无极两人面对面站在那里低声谈论着什么,他们旁边,“玉郎狐心”贝羽和“二头陀”蓝扬善则伏在软沙地上蜷曲着身体睡起“回笼觉”来了……半晌。
“金手煞”熊无极朝前靠近了点,道:
“紫帮主,有影子了么?”
摇摇头,紫千豪道:
“没有!”
仰首看看天色,熊无极道:
“天已亮了哪,怎的还不见来?莫不成半途出了岔了?”
紫千豪笑了笑,道:
“不会的,一个时辰之前‘汪家口’我们的眼线还来通报过,说他们已经在搬货装船了,大概用不了多久即将放掉下游……假如临时有什么变卦,‘汪家口’那边我们的人也会立即赶来相告的……”拍了拍熊无极肩膀,苟图昌笑道;“熊老兄,虽说你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算起来你还终究是白道中人,这无本经营的生意可能你尚没有亲身尝试过;这玩意的要决无他,一是能忍,二是要狠,一忍一狠才能成事,要发财么,使得有点耐心,不要急,我们漫漫的等,迟早他们也会来的……”熊无极老脸一热,道:“我他娘是有些不耐烦了……呵呵,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碍…”蓦地睁开那只独眼,祁老六怪笑道:“娘的,苟二爷又在卖弄他的俸老二才学了,我说二爷,你可知道做无本生意也有个分别法?”
征了怔,苟图昌呵出一口热气,道:
“什么分别?”
祁老六得意洋洋的道:
“乃分水陆两种,而水上的买卖和陆上的买卖又自不同,嘿嘿。你二爷不错是陆上买卖的行家,但我呢?水上买卖却更属本行,这么一比较,你二爷可就又差一头啦……”苟图昌笑道:“也不见得……”独眼一瞪,祁老六道:“你别不服输,二爷,想当年,我祁老六在黄河称霸,要他娘浪里白条的时候,只怕你连澡还不敢洗呢,二爷,你不信,咱们不妨比一比,我可以潜入水下大半个时辰不露头,你行么?我能浮游水里四天四夜不上岸,你行么?我在水中能生擒鱼鳖虾蟹,剥肉即吃,你行么?此外,我一个猛子可以在水底标射出一里之远,其他什么水中视物,借水换气,水底脱锁等等的小把戏就更不用说了,我玩起来全像吃大白菜……”一捻黑髯,苟图昌笑骂道:“好,好,你祁老六就算是东海龙王的儿子,黄河河君的女婿,可以踏水如行路,浮水如鱼游,行了吧?”
搔搔光头,祁老六笑道:
“这个么,却也不是吹的,便不算东海龙王的儿子、黄河河君的女婿、亦差不远矣,我这水中的本事,嘿嘿,非我夸口,天下之大,怕也少有人能争长短,至于在水里夺人家的财,取人家的命,就更说不上一回事了!”
在沙地上睡“回笼觉”的贝羽被吵醒了,他皱着眉道:“你呀,老六,除了听你夸口你的水里功夫之外,便是吹牛吹你能在女人身上骑多久,老是这两套,听得人都腻味了……”脸孔一红,祁老六慌忙“嘘”了一声,急道:“你他娘少放屁不行哪?大哥在前面,怎他奶奶说起话来也不琢磨琢磨?乱讲一通……”贝羽笑道:“谁叫你又在吹大气?”
狠狠瞪了贝羽一眼,祁老六道:
“娘的,我怎么叫吹大气?莫不成还假得了?”
露齿一笑,贝羽道:
“嗯,他的水上功夫么,却是不假,大伙儿全看见过了,至于你那套床上功夫,倒还未曾拜识过,怎么着?为了证实一下,回去以后是否可以和你的‘春君’妹妹表演一番给我们开开眼界?”
“呸”了一声,祁老六惨叫道:
“贝羽,嗯,贝羽,你他娘简直造反了,寻开心寻到哥哥我头上来啦,得,得,得,本来我那‘春君’的妹子还打算引介给你,如今去球,我他娘的卵蛋也不叫你碰一下了!”
哈哈笑了,苟图昌道:
“老六,你这就叫‘恼羞成怒’!”
独眼连翻,祁老六哇哇叫道:
“什么‘恼羞成怒’?贝羽这小白脸以为仗着他略有几分姿色,就可以他娘的狂蜂戏花蕊了?做梦哪,还得我这准姐夫替他拉拉皮条才行,想不到这小子吃里扒外,胳膊弯子往外拗,帮着你来坑我了好,他帮着你,二爷,就叫你替他拉这皮条吧,我祁老六缩手了,不但不帮忙尚要棒打野鸳鸯,娘的,我看他能不能靠他那张脸蛋儿逗开我那小姨子的芳心!”
贝羽失笑道:
“老六,你好狠唷!”
嘿嘿一笑,祁老六道:
“我叫你吃里扒外,这即是报应了……”这时,另一个大梦周公的“二头陀”蓝扬善亦已醒转多时,他先呵了口气,懒洋洋的嘀咕道:“吵,闹.叫,一天到晚净听见你们胡闹个没完!你们也不觉得累?不觉得乏?他奶奶好好一钞回笼觉’全叫你们给吵醒了……”轻轻的,贝羽拍拍蓝扬善的屁股,道:“天亮了,肥哥。”
打了个哈欠,蓝扬善含混的道:
“还没来?”
祁老六贼嘻嘻的道:
“谁?你那浑家么?”
一骨碌坐了起来,蓝扬善揉揉眼,道:
“来了么?咱那浑家‘春君’妹妹……”众人随即低声哄笑起来,祁老六脸上又是一热。他气咻咻的道;“好胖哥,看你肥头大耳貌似忠厚,不料却是这等尖酸刻薄,你瞧着,下次我包管要抖漏你一道……”故意装成一付惊惶之状,蓝扬善道:“咱的皇天,你可吓煞咱了……”‘二头陀’这等模样,又不禁将大家引得笑弯了腰,就在一片笑声中,紫千豪已回过头来,皱着眉道:“你们怎么这样高兴?全返老还童了?”
于是,大伙儿连忙抑止了笑声,尽量将脸色扮得庄重了些,紫千豪摇摇头,淡淡的道:“来了,候龙宝的船!”
“什么?来了?”五个人—声惊呼,急忙涌上前来眺望,可不是,“月后河”飘渺的水波上游,两艘庞大的双桅大帆船不正缓缓朝这里驶了过来了两艘船的吃水线更且深深的浸入水中好多……低沉的,苟图昌道:“果然不错,是两艘船!”
眨眨独眼,祁老六跃跃欲试的道:
“看那两条船的水线,埋进水里好深,哼哼,姓候的还真装上了不少家当呢……”双目凝视着那边,苟图昌道:“又不知他们请了些什么样的角色来护航?希望不要使我们多费周章才好!”
祁老六狠毒的道:
“管他娘的是些什么人来保镖,我们择定的肥养几时还会逃出手去过?二爷,你放心了!”
苟图昌平静的一笑道:
“还是谨慎点好。”
伸手摘了一片枯叶捏碎,紫千豪望着自指隙中流落的叶屑,徐缓的道:“我们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该怎么做,我想你们全知道了。”
苟图昌闻言之下,立即挥手发令,祁老六面色一整,躬身退下,他后面那抬着两盘钢索的四名大汉也快步跟去,贝羽则自身后的包囊内取出一付长有三尺,宽约一尺,作梭桨形的黑色轻薄木片缚套在脚踩上,倒抓着他的兵器——大马刀与短柄点钢枪,步履蹒跚,有如踩着两只小船艇自行走到十多丈之外的一丛枯草后面伏下。
扛着金钢杖,蓝扬善忖度了一下眼前的地形,奔到三十步左右的距离站住,回头朝流林子的方向挥了挥手。于是,可以看见林边有幢幢人影闪幌,极快的,那些闪幌着的人影亦已全部隐趴在林前的草丛杂树底下,这时,蓝扬善才满意的吁了口气,移动着他那庞大的躯体往里横去,蹲在一片密密的芦苇里头。
左右直视了一遍,苟图昌启口道:
“老大,全妥了!”
紫千豪估量着宽有三十余丈的河面,低声道:“图昌,假如船在河心,不能及时拖近岸边,你有把握从这里不须‘浮脚木’便往来扑掠么?”
苟图昌从杂树丛里拿出来一捆早已备妥了的东西,这捆东西十分寻常,是四、五把摘去了头顶白色芦花穗的乾苇杆子,拿在手中。苟囹昌道:“有了这玩意垫脚,老大,就不成问题了!”
点点头,紫千豪笑道;
“很好,其实你须要往来河面及岸上调度指挥,尚得参与攻战,脚上如若套上了那‘浮脚木’,也的确相当不便……”忽然——十多丈外的贝羽操起半个身子来朝这边遥遥挥手,几次之后,他又立即伏了下去,紫千豪目注逐渐来近的两艘双桅大船,颔首道:“是顺风,这两条船行得好快!”
苟图昌低沉的道:
“老大,贝羽已发出信号了!”
紫千豪微笑道:
“我已看见,图昌,依计而行吧!”
于是——
苟图昌用力击掌三次,当那三声击掌的脆响甫始在晨间清冷的空气中传扬,隐在河边苇花荡中的百余名穿着油布水靠的大汉已有一半人像五十条黑鱼一样滑进了冰冽的河水中。
同时,另外五十多人也分成两拨,踩着水浮到岸边,他们全将身体仰斜埋入深青色的河水中,只已出面孔来呼吸空气,因此,他们便成了这么一个形态,头颈枕在沙岸边淹了耳根的泥水里,身体则全然浸于水中了,着上去,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