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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的当儿,忽然──。
“你不是本堂君吗?”
一个男人说。
克彦吃惊地回头一看。──一辆破兮兮的小型车里,有个挂着眼镜的瘦男人正摇下车窗看着他。
“啊,仁科先生。”
“为了夏美的事跑来的吗?”
一个二十七、八岁,带着几分疲惫的青年人,从车里走出来。他看起来有点纤细而神经质,并且散发着一股满不在乎的神气;另外,还有一双焦点似乎不在这个世界的眼睛……。
简单说的话,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因为生活而没有当成诗人的文艺青年。
“呃──这是我妹妹,千绘。”克彦说道。
“你好,我是C时报的仁科。”
“啊,哥哥提过你的名字,你是负贵采访星泽夏美的记者吧。”
“是埃昼夜不舍,风雨无阻,每天都追着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跑。”
仁科的语调里透着几分苦涩。
“又要守通宵吗?”克彦问。
“嗯。等天亮就有人来换班了。──怎样,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
“你可以走开吗?”
“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状况,走吧走吧。”
给仁科这么一说,克彦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三个人把车子停在一边,走进了附近的家常餐厅。
大概因为处在干道旁边的关系,这家餐厅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现在虽然是半夜,里头却有不少客人。
三个人细细地咀嚼着点来的三明治。
“知道她为什么要自杀吗?”克彦问道。
“不知道。──看她那种忙法,恐怕也没有失恋的机会吧。一定是累过头,就精神崩溃啦。”
仁科丝毫不盛兴趣地说。
第四章
“那么,没有进行调查吗?”千绘问。
“反正明天经纪公司一定会召开记者会的嘛。到时候照着写一写,报上去就好了。”
仁科满不在乎地说道。“要是随便乱挖新闻,搞不好人家以后就把你列入拒绝往来户。万一变成那样就惨啦。”
“碍…。”
千绘一副泄了气的表情。
克彦当然是在跟着夏美到处跑的时候认识仁科的。倒也不是因为发生过什么事件而认识,只不过常在夏美上电砚还有开演唱会的时候碰过好几次面,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混熟了。
一般来说,克彦并不喜欢演艺新闻的记者和播报员这类人。谁会喜欢这些脸皮厚不可测的家伙呢?
但是,仁科是这群人之中的例外。既不会死皮赖脸地硬缠,也不会在记者会前为了抢位子跟人家打破头。
也因为如此,仁科一百都没有要飞黄腾达的样子;不过他本人似乎对升迁也完全不感兴趣。
仁科总是一副以自己的职业为耻似的冷漠样。
“你们好像刚刚才从医院里出来嘛?”仁科说道。
“嗯,是的。”
千绘把利用救护车混进医院的计画,源源本本说了一遍,让仁科笑翻了天。
“──哇,太厉害了!你们实在比我有干劲多啦。”
“结果还不是失败了。”
克彦不好意思地说。
“不不,你们既不为抢独家新闻,也不为钱,只是单纯地担心星泽夏美的安危,和你们一比,我们可差得大多啦。”
仁科打了一口呵欠。“──只要迷迷糊糊地在外面待一待就有薪水可拿,记者这一行实在是太好干啰。”
说归这么说,仁科的脸上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干这一行简直是逊毙了!
“请等一下──”
忽然在医院的走廊上被人叫住,朱子回过头来。
朱子正是要回夏美病房的路上。叫住她的是一个穿着睡袍的瘦削女子,一看就知道是院里的病人。
“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该不会把我当成护士了吧?朱子想道。
“你,是不是那个──假如不是的话那真抱歉──星泽夏美的助理小姐?”
“嗯,是的。”
“果然不错!”
女子点了点头。
也许是头发乱糟糟、又一副憔悴的样子吧,这个女子看起来怕有四十五、六了。
“难怪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对不起,请问您是哪一位?”
“啊,抱歉,只顾着自说自话……。──我叫做安中贵代。”
“安中……。那,您是安中常务的──。”
“我是他太太,现在在这里养玻”
“啊,我不晓得……”
朱子连忙点头,行个礼:“我是大内朱子。”
“对对,我就记得是这个名字嘛。──夏美小姐还好吗?”
“嗯,伤势已经稳定了。”
“那就好……”
安中贵代有些暧昧地说道。
夏美会送到这里来,大概是因为安中对这家自己太太住的医院比较熟的关系吧。不过,安中对太太在此住院的事却只字未提。
“已经住好久啰。”
贵代说道。“简直觉得自己变成这家医院的主人啦。”
“您是哪里欠安呢?”
贵代没有回答朱子的这个问题。
“我先生有来这里吗?”
“安中先生吗?您马上就可以见到他的。”
“他来啦?哟,我居然都不知道。”
贵代的脸色立刻变了。朱子心想:哇,糟啦,看来似乎不说比较好的样子。
就算已在医院住很久,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太太不是理所当然吗?这下已经很明白了:安中和太太之间的感情,恐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我先生在哪里呢?”
贵代试着装出冷静的样子,但是脸色已经僵掉了。
“呃──我想,应该在夏美小姐的病房里吧。”
“麻烦你带我去好吗?”
虽然很有礼貌地说着,可是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虽然不甚情愿,朱子还是领着安中贵代来到夏美的病房前。
安中就在走廊上。──看起来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安中先生?”
朱子开口招呼道;安中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是你啊!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咦?您不是要我打电话找永原先生吗?”
“这个我知道!我说的是夏美!”
“夏美小姐?”
朱子反问道。
“对啊!她不在病房里!”
“我不晓得啊,我刚才在下面打电话。──安中先生,您不是一直待在这里吗?”
“我──”
安中说到一半,忽然注意到了在一旁的妻子。“贵代?你在这里干嘛?”
“我才想问你这句话呢。”
贵代冷冰冰地说道:“来这里了,也不去看我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东西!我是在忙公事哪!”
“就算再忙,总不会连到我房间走一走的时间也没有吧?”
“你给我听好!现在可是非常状况!”
朱子一点也不想听安中夫妇在这里吵架,便走进病房里。
灯是开着的,床上空空如也。
会去哪里呢?不是明明睡得好好的吗?
朱子回到走廊上。
“少给我废话!要不是我拚死拚活地工作,你能在这里过舒服日子吗!”
“什么叫舒服日子?你以为我喜欢住医院啊?”
眼见两人吵成一团,朱子连忙插嘴说:“请等一下!──安中先生,夏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怎么知道,刚才进去看时,她就不见了──”“得快去找她!她刚自杀未遂,搞不好又到什么地方寻死了!”
“啊,是、是吗?”
安中一反平时的冷静,这会儿也慌了手脚。
“我去洗手间看看。麻烦您去找护士小姐,告诉她们这件事!”
“知道了!”
眼看两个人都走远了,受中贵代从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哼声,打了个呵欠,这才慢吞吞地迈开脚步。
“──好像有什么状况哪。”
回到医院门口,仁科停下脚步。
的确,一眼就可以看出情况不大对劲。护士和医生们都在医院外面到处跑来跑去。
“别家报杜的人都哪儿去了?”
“真奇怪埃”克彦说道。
“啊,那边有个电视台的熟人。──喂,怎么了吗?”
仁科向一个握着麦克风的男人开口问道。
“仁科啊?还没有找到哪。”
“还没有找到?什么还没有找到?”
对方楞楞地看着仁科:“你刚刚不在这里吗?”
“去休息一下嘛。──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家伙,居然到现在还没被炒鱿鱼!星泽夏美从医院里失踪啦!”
“真的?伤脑筋!怎么可以故意趁我不在的时候跑走呢?”
这个样子若还能出人头地,就太没天理了。
“我得先打个电话回杜里。”仁科对克彦跟千绘说道。
“您不用担心,我们会自己叫车子回家的。”千绘说道。
“电话……电话在哪里?”仁科嘴里嘟嚷着走掉了。
克彦兄妹俩面面相觑。
“果然还是想寻死吗?”千绘说。
“不知道。可是,她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呢?”
这倒真是不可思议。医院的出入口人多得很,而且外头还有各媒体的车子在等着呢。
要是从出入口走出来的话,一定逃不过虎视眈眈的众人。
“呵──”
千绘打了一个大呵欠。肚子里塞了三明治,当然马上就想睡觉了。
“你呀,真没用!她搞不好现在又跑到哪里去寻死了呢!”
“哦?那我们又能怎么办?”
被千绘这么一说,克彦不禁哑口无言。
“可是……”
“咱们回家吧。妈咪会担心的。”
克彦自己也很清楚,这种时候待在这里也没用。可是听老妹的意见行事,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摆?因此还在那边作着无谓的挣扎。
“好,咱们走!”
克彦故意大声说道,跟着又如了一句:“你呢?没意见吧?”
千绘笑着说:“当然。”
还直合作。
“那,叫计程车吧。”
其实克彦是很想跟医院的人一起找寻夏美的。
可是才刚从里头被赶出来,万一被误会的话就麻烦了。看来只好乖乖回家,祈祷夏美平安无事啦。
“──看,有计程车来啰。”千绘说道。
克彦举手叫车,空着的计程车驶近停了下来。──千绘先进去,克彦按着上车。
突然,有人从克彦的后面跟着进了计程车;克彦吃了一惊:“怎么了?喂──”回头一看……。
“拜托,请让我一起上车!”
克彦简直吓呆了。
一直只能在电视或舞台上才看得到的脸孔,突然毫无预警地出现在眼前,当然会吓到的。
不不,克彦不久前才在那个阳台上,跟她打过照面;可是──靠得这么近看还是头一遭。
“哥!”
千绘开口说道:“让一让好不好,很挤呢。”
看来妹妹要冷静得多了。
“啊──对对。”
好不容易回过绅来的克彦,连忙挪了挪身子。
千绘向司机说明了回家的路线。
星泽夏美喘着气靠在椅背上,紧紧地合抱着披在身上的夹克。
这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克彦悄悄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哇!这么痛,错不了!
“──实在不明白哪。”
值班医师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说。
“刚刚看起来还很平静的嘛。”
“可是,现在人不见了!”
安中擦着额头的汗。
夏美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