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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过于直白了,连雅秋都有些动容,本来平静的脸上,眉毛也微微颤抖起来,菱儿看不下去,从她身后绕出来,正要说话,雅秋一把将她推了回去,反倒自己定了定神,细声细语地开口了:“既然大姐姐三妹妹都到了,咱们就一块进去吧,别叫母亲等急了。”
瑞芬哼了一声,抢先从雅秋与书玉身边走过,曼英紧随其后,当仁不让的样子,同时还不忘送二人一双白眼,以助其势。
书玉只看雅秋,心想她这气量真不是盖的,这样当面奚落,雅秋竟然也能隐忍不发,看来自己以后倒真要跟对方好好学学。本来总以为自己已是够有雅量了,不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跟酒儿比起来,她是够了,可跟雅秋一比,她又不行了。
雅秋不吭声不吭气,知道书玉暗中观察自己,可只装作不知道,待瑞芬和曼英走了,方请书玉道:“妹妹,咱们也走吧。”
书玉宛尔一笑:“请吧姐姐!”
进屋后,书玉见钱太太端然上坐,瑞芬曼英一左一右围着她,只是说不尽的马屁,例如:“这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带于母亲头上是极好的,正衬出母亲今日所穿这件天青绿垂柳暗花绸皮袄,搭配可谓天衣无缝!”
钱太太听见,自为得意,用手将那只长簪向里推了推,正要说话,另一位小姐又来了:“这且不说,看母亲脖子上这串珠链,颜色不说了,如玉如脂,最难得大小一至,这到哪里寻得出来?满京里看了,也只有母亲才有,当然,也只有母亲才配得上呢!”
书玉听见这肉麻得要死的媚语,几乎一口老血喷将出来。若说珠子,她只想得出昨儿收捡箱笼时,母亲头面匣里的那套,看过那件再看钱太太指间把玩的那串不知什么东西,书玉只想说:骗人也是需要技巧的!这一坨什么玩意明明是有大有小的!
钱太太正沉浸在两位爱女每日例常所为,替她营造出美妙的海市蜃楼里,忽见书玉与雅秋站在眼前,如美梦被惊醒一般,不耐烦却没办法,只得敷衍地挥了挥手,道:“哦,你们也来了?坐吧。”
雅秋上来行过礼,又问过安,方才静静地坐于瑞芬下首。书玉照她的样儿,依序走一遍程序,不过做得有气无力,明显得出不是真心,这也是她故意的,就是想给钱太太添些堵才好,只因实在看不惯对方对待雅秋的态度。
钱太太正要开口,外头又进来一人,书玉回头看时,却不曾见过。
“这是我大嫂子,想必你不认识。”雅秋悄悄对书玉道,“今年刚过门的。昨儿她说有些咳嗽,所以没去花厅替你接风。”
书玉嗯了一声,又细细将这小妇人上下打量,见是一身金色闪闪,红地四合如意云凤纹织金缎皮袄,宝蓝地掐金兰蝶刺绣马面裙,宝髻儿高绾绿云,绣裙儿低飘翠带。头上珠翠满堆,有金有翠,且看得出来,都不是一般等闲货色。
“大嫂子来了?”瑞芬曼英见人到,急就起身问好,雅秋也抬起身子来,书玉见时,也一并起来,权当应个景儿。
这妇人微微一笑,只当钱太太行过礼去,然后扫过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定在书玉身上。
“想必这就是潘家妹妹了?实在对不住,昨儿我受了风下不得床,妹妹别怪我怠慢。我受些累事小,若带累妹妹染病倒是罪过大了。”
书玉见其如此说来,少不得笑着应付道:“大嫂子这是说哪里话,折杀妹妹我了。”
钱太太便道:“纬兰,你既不舒服,就别总站着说话,快坐吧。”
书玉心想,原来她叫纬兰?怎么跟个男人名字似的?
雅秋趁众人坐时,小声再对书玉道:“我家这大嫂子姓台,娘家是皇商,专向宫中进贡各式绫罗织造用品的。”
怪不得这样有钱!书玉暗自点头,心想钱太太这倒是攀上了一门好亲,也难怪大小姐三小姐对这大嫂子如此巴结了。
“你们既都到了,我便实话说出来。今日颜家来人,实在我也不知所为何事。一向我钱府与颜家并无深交,不过,”说到这里,钱太太意味深长地顿了一顿,将座下除纬兰外,各人扫视过一遍,特别重重看了瑞芬一上发,然后方道:“听闻颜家二爷尚未婚娶,也许。。。”
此言一出,众小姐皆有些羞涩之意,也都将脸偏过去不看钱太太,却是各有心事,瑞芬是乐得脸红,曼英则有些为自己着急,因已年纪尚幼,又看出颜家算得上一门好亲,因此着急。
雅秋则浅浅垂首,敛口不语,知道是与自己无干的,自己来不过是虚填个座儿罢了。
书玉却是这在座几人中,真正吓了一大跳的。说不上为什么,她心中竟有些怒意,你们几个算什么?就这样私自打算起来,预备将瑞芬硬推给我东家不成?也不看看瑞芬那尖酸的模样,我东家能看得上?
我东家这三个字一跃出来,书玉突然醒悟过来,却愈发觉得慌张,好笑好笑!颜予轩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了?真该打嘴!实在不妥!金小倩哪儿去了?也不出来给我提个醒!
书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稳了稳神,别让钱家人误会她有什么想法,那就糟了。
不料她刚刚将脸转回来,就见坐在对面的兰纬正全神贯注地盯住自己,见书玉看见了,方才一笑而过,将目光偏了开去。
搞什么鬼?!书玉心想,这大嫂子实在奇怪的很,为什么总在自己身上留心?
“太太,外头饭好了,可就传进来?”地下丫鬟的声音,将在座各人走去大半的魂灵叫了回来,钱太太点头答道:“传吧!”
一席早饭,书玉吃得没滋没味,一来这食物实在糟糕,二来么,颜家来人这事,实在叫她有些心神不宁,就连酒儿都觉得忐忑不安,就更别说是她了。
“小姐,咱们刚到,颜家就来人,你说会不会是东家有意安排的?”趁众人用完后,接水漱口之际,酒儿悄悄对书玉耳语道。
“快别说了,见别人听见了什么意思!”书玉立即喝断其声,再看看周围,似乎没人听见,方才略放下心来。
酒儿不敢再提,只是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说实话她真希望颜家能上门提亲,小姐也好早日离开这钱府,若真能这样就好了,她有些丧气地想着。
钱太太见饭用尽,便招呼众人入内室用茶,又问兰纬道:“帆儿媳妇,这里唯有你母亲家向与颜家交好,你说说看,颜夫人和大*奶,饮食上有些什么喜好没有?若有就说出来,中午我也好交代厨下做去。”
兰纬听了直笑,过后方以茶钟盖脸,轻轻说道:“母亲也不必忙。颜家向以饮**致闻名于京,一般外头的东西,她们是不吃的。如今既说要来,只怕带席面上门,母亲也可省事,她们也就自便了。”
书玉听后,回头看了酒儿一眼,二人心里皆想,好了,看来中午这一餐,总算可以吃得了。
钱太太听见这话,果然也笑了,满脸轻松之色,想必她也知道家中厨子不中用,如今正好,颜家带饭上门,也省得自家窘态落进她们眼里。
真正富贵人家,行出来事就是与人不同!若这事能成,那可就太好了!钱太太呷一口茶,又眯起眼睛来,细细审视瑞芬的穿戴妆容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满屋心计
“瑞芬,我看今儿你这头梳得不好,这一会工夫那边上都松了许多,跟你的丫鬟也太不留心。你过来,就在那镜前,叫红莲给你抿一抿!”钱太太吩咐一句,瑞芬立刻拉过红莲,二人既向镜前走去。
兰纬看了,含笑不语,只管饮茶。
看来这大嫂子甚会做人!书玉边喝茶边想,听她刚才说得那话,当了众人的面,又不叫钱太太难堪,又说出来实情,功力唯实不一般。想到这里,书玉不觉抬头去看对方,不想她也正看向自己,目光如炬,书玉情不自禁脸红起来,又慌的低下了头去。
“哎呀!”忽然镜前一声惊叫,众人忙起身过来,尤其钱太太走在头里,口中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回太太的话,大小姐头上这根簪子,断了。”红莲摊开手来,果见一根银钮丝八叶桃花簪子,从头处断开,分作了两截。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钱太太见到东西坏了就气不打一处来,上来赶着就骂红莲:“向来你做事都是毛手毛脚,我打着喝着就是不听!如今可好,连小姐的簪子也弄坏了,来人!”
红莲听见钱太太说话的声音比往常高了八度,知道坏了,又见叫人,吓得腿软身酥,一下就跪在了钱太太面前,抱住她腿就求道:“好太太,饶我这一回吧!原也不是我手重了,红莲每日给太太梳头,太太也是知道的,最知轻重,不会胡乱下手的。实在小姐这簪子日子久了,那银丝又扭得不好,该连着的地方不过略微带上些,怎见得不断呢!好太太,红莲说得全是实情,太太不信只管自己看看!”
说着,红莲包着眼泪,将手里簪子呈上,指望钱太太看了,能饶过她去。
不想钱太太听了这话,更为震怒起来:“放你母亲的狗屁!你一向做事不机灵,我说着你就是不听,总想能混就混过去完事!今天正叫我撞见,再没别的话好说,竟指这簪子不好!实说给你,这簪子是我给大小姐的,是我娘家带来的嫁妆!你说它不好,难不成我的嫁妆还禁不住一个下人的手,入不了一个丫头的眼不成?!”
红莲包在眼里的泪随着钱太太的话音,一下便滚落了下来,她张了张口,终于没能回得出话来,人便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书玉见了不忍,她那爱打抱不平为弱者出头的小心脏又开始有些不安份了,正想上前替红莲说句话时,不料兰纬从她身后转出来,笑嘻嘻地走到了头里。
“母亲别气,眼看就要过年了,多少大事等着母亲料理呢,若气坏了身子,倒值了许多。” 兰纬笑盈盈地将钱太太扶回原位处坐了下来,又亲自奉上茶钟,然后方回去,接过红莲手中簪子,不过粗撇过一眼,直接放回对方手里,然后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赤金春兰吐蕊发簪,也不用红莲,兰纬便亲手替瑞芬带在头上。
“这不好了?”丢下这句话,也不看镜中得意的那人,兰纬径直转身回座,向钱太太笑道。
钱太太见东西到手,肚子里那一包气早已飞到九霄云外,脸上也有了笑,遂回道:“看你这媳妇儿!偏就用了你的东西,你也太是个大方!”
兰纬半带笑容半冷哼了一声,道:“母亲为何如此见外?一家子骨肉。不是我要说句多心的话,若都这样认真计较起来,那几天几夜也算不完了。但凡我有的,还不是母亲的?”
一席话说得钱太太眉开眼笑,书玉则听得目瞪口呆,高手,果然高手!钱太太竟听不出对方话里揶揄之意,也算是被钱冲昏头了。
“母亲,你看这簪子配我可好?”别说钱太太,就连瑞芬也兴高彩烈起来,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好在书玉刚才吃得不多,不然只怕要呕出来了。
“自然是配得,”这回曼英抢在前头说话了,不过她似乎有些嫉妒,又不敢当面说出来,遂将身子贴到钱太太身上,左右扭股糖似的,扭个不住:“看那花样多漂亮!娘,赶明儿也照样给我打一支吧!”
钱太太顺手在她身上拍了一下,道:“你这丫头偏爱在这上头趁水!这是你大嫂子带来的东西,也许是苏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