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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玉大感不好意思,直接坐了起来,对刘妈妈道:“妈妈不必这样小心,我才说过,已是好了,让我自己来吧。”
刘妈妈哪里肯听?她将身子向后缩去,为避书玉伸过来的手,又将碗偏去他处,只不叫书玉来拿。
“小姐这是何苦?在家时,若有了不适,不都是我和酒儿伺候?如今怎么就使不得了?快别如此,就我手中喝上一口是正经。”
正当刘妈妈与书玉推搡汤碗之时,听得外头有人大叫:“这婆子倒是调弄得好汤水!”
刘妈妈吓了一跳,手里不稳,书玉借她和酒儿眼睛都向外看时,趁机暗中下手,将那碗轻轻倾向自己手边,哗啦一声,小半碗汤便准准地泼到了自己手上。
“哎呀!”
“小姐看烫着!”
刘妈妈已觉得不对,回头看时已经迟了,书玉捂着手,嘴里痛苦地叫出了声来。
外头人听见里面动静不对,赶着就进来看视,见书玉已是紧蹙黛眉,犹如雨打桃花,一脸不堪忍受模样了。
“刚才是那个叫驴子没安好心?吃就吃吧,嚎哪门子丧哪!好好的面疙瘩汤都堵不住嘴?”刘妈妈见书玉左手被烫得通红一片,心疼不已,想起刚才事由,止不住边替书玉吹手,边就骂了出来。
老九根不发一言,转身出去,刘妈妈便知必是他干的好事,正要再开口就骂,皮家娘子上前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口中劝道:“妈妈算了,九根大叔也是好意,他本意为了夸你,哪里就想到会这样了?”
书玉也赶紧接着劝道:“妈妈,皮嫂子说得极是。我从不曾听大叔开口相夸过谁,想必妈妈手艺实在好了,他才会开口。大叔说话向是这样,他又不知屋里何事,如今怎怪到人家头上?这还是我自己不当心,一时失手方有此事,妈妈别再说了,看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刘妈妈心里亦有些明白,只是心疼书玉,看一双嫩手,日渐粗糙不说, 如今更是烫得红肿不堪,心里一时难受极了,眼上浮出泪来,总觉得是小姐吃了苦头,自己太是对老爷太太不起。
书玉赶紧再劝,好说歹说,又叫酒儿说几句俏皮话,方才将刘妈**泪盖了下去。
正当众人复又端起碗来之时,老九根气喘嘘嘘从外头奔了进来, 手里拎着一株不知什么名儿的草,似是刚刚连根拔起的,还满沾了泥土在上头。
“你弄这东西来做什么?看这脏劲,还好意思拿进屋来!”刘妈妈见如此,又开始发炮。
老九根理也不理她,只叫酒儿:“取盆水来,待我洗净了好切片!”
书玉心里明白过来,这老头不吭声不吭气地,不是叫刘妈妈哄走了,人家正经是上山替自己掘草药去了呢!
“酒儿别光杵着呀!没听见大叔的话?快去打水!”书玉一声令下,酒儿立刻照办。
老九根手起刀落,一把将那草株根部斩下,过后在清水盆里洗涮干净,再拿将出来,用刀削成薄片,取出中心部分两片,轻轻就替书玉敷在手上,烫伤部位。
哦,好清凉舒爽呀!书玉眯起眼睛,才还是火烧火燎的手背上,这就舒服许多了。山中高人,这四个字不是白当得起的,她微笑起来,冲老九根道了句:“多谢大叔!”
“这就行了!”老九根忙完后,又命刘妈妈,“去寻块干净包来,将这东西包好系紧,不过一天半天的,也就好了。”
刘妈妈受了他一句令,倒没生气,只因她也知道,老九根对这山上货色是比谁都清楚明白,他弄这劳什子,必对小姐的手有良效,而只要是能叫小姐好得快些,少些苦痛,她怎样也是愿意的。
再说,她亲眼见小姐脸上眉展眼笑,知道一定是好过许多了,心头松快,自然对老九根也就友好许多了。
☆、第七十七章新衣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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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根大叔,这东西什么来头?”酒儿见小姐好转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对老九根带来那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什么玩意?仙药?
“这叫地榆,专治汤火烫伤。”老九根细细检视过书玉手上包裹之后,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酒儿回道。
“大叔真乃高人,这山上所生物件,只怕没有大叔不知道的吧?”书玉趁机拍马溜须。
“哼!这还用说,我整日里靠它吃饭,它的好坏我哪能不知?”老九根将一张皱脸高高扬起,竟带三分不屑地回道。
刘妈妈见了,心头又涌起一阵不爽,傲什么傲,才闯下的祸又忘了?倒又神奇活现地说起嘴来了!
书玉见妈妈脸色微变,赶紧打岔:“行了行了,我没事了,大家继续吃饭吧,看一会面糊汤凉了,就不好吃了,也白误了刘妈**好手艺了。”说到最后一句,她特意盯了老九根一眼。
咦!那忽然泛起的,难不成是绯红?原来老九根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良儿心善,端起书玉的碗来,道:“你们都去,我才已吃得差不多了,姐姐手伤了动不得,就我来喂姐姐吧。”
酒儿欲争:“这如何使得?这本该是我的活才对,妹妹你只管去,看吃少了下午肚子该饿了,再说,你还得抽空回去,给你母亲喂饭呢!”
柱子不待良儿开口,笑着说道:“这事不必姐姐,我去就行。”
良儿不容众人再争,径直将碗端起,凑到书玉嘴边,道:“姐姐试试,汤已经不烫了,就着喝一口,润润喉咙吧。”
书玉亦喜良儿乖巧,便道:“这样也好,我跟良儿妹妹说会子话,你们去吃吧。”
当下众人各忙,皮家娘子赶着吃完,又与二丫头去田头,给老怪和大小子送饭。
饭后,老九根急速闪人,不知是受不了刘妈妈来来去去的细碎步伐,还是受不住书玉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好奇眼光,反正他遁了,留下一句话:“晚上自来!”,就不见了踪影。
午后无事,书玉因手伤了,刘妈妈便不叫她下地,闲坐于炕上,她唯有捧书解闷。
片刻之后,就听到外头车马声响起,原来是喜子回来了。
书玉不待他人提及,一个翻身从炕上下来,直向外头冲去,口中叫道:“怎样?那二掌柜的刁难你没有?”
等到了屋外,书玉一见喜子脸色便知,想必是一切顺利了。
“小姐,没得说!到底你跟东家是说好的,我一到人家二掌柜就丢了张写好的契约给我,上头字我识不多个,给,”喜子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地纸片递到书玉手中,又道:
“那二掌柜的说了,就按头回说好的办,从前天开始送的菜,一笔笔都记上了,到月末一总清帐,就从定金十五两里扣出来,三个月后再看总帐,多退少补!”
太好了!书玉手捧纸契,喜不自禁 !原本她以为自己跟那泼皮吵过一架,指不定人家就要刁难喜子,原来没有!
好了, 有了契约,她就不怕了,白纸黑字写出来的,想赖也赖不掉!合同呀这是!
书玉快手将纸片展开, 果然见上头样样写得周全,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东平楼办事大气,那什么公子,也真是个说一不二的。
刘妈妈和酒儿,良儿姐弟并皮家二口,先听喜子说过,又见书玉点了头,心头大石放下,亦都是笑逐颜开了。
喜子叫过柱子来,将车上两大袋面粉一并抬进书玉屋内,余者则将车上带来的十来个大竹匾卸进院里,书玉也想上前,可死活被刘妈妈挡在了门口。
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知道这手是自己弄出来,逃避针线女红的,因此见旁人忙碌,自己清闲,唯实心下难安。
好在此时众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也就没人注意到她的脸色了。
过后喜子坐下喝茶时,见书玉手上包着布不免要问,书玉已是不安,忙打住不叫再说,只谓小事,又指一事岔开话题道:“今日东平楼是不是热闹翻了?那什么高太师的,当真摆了一百桌?”
喜子见提这事,有些不好开得口,当下看看刘妈妈,又再看过酒儿,不敢就说的样子。
书玉觉得了,笑着将二人拢至自己身后,玩笑道:“如今好了,我管着她们,你只管说,我保你不得挨打。”
喜子嘿嘿笑了,便道:“说出来,真叫了不得,我初到时,几乎不认得东平楼门头了,见那红幔帘挂得,上下结彩,里头戏台子一早就搭好了,不到中午,小戏子就练起来,咿咿呀呀,娇声婉转,又甚好听。”
刘妈妈鼻子里哼一声,酒儿更是板脸,书玉暗中使劲,不叫她二人开口,再催喜子道:“还有什么?咱们只当闲着听故事,就出来也无妨。”
喜子便又道:“我从后头进去的,前面究竟怎样,也不得而知。只是听着耳朵边一阵阵喧嚣,又见伙计来来往往,手里皆捧着鸡鸭鱼肉,又有燕窝翅子海参等等,流水一样送进去,叫人眼也顾不过来,瞧也瞧花了。”
刘妈妈再忍不住,怒而张口道:“有什么了不得!还不是踩着咱家老爷肩膀上去的?如今好了,过了河就拆桥,自己得了势,就把人汲到泥里,还恨不能再踏上几脚,什么好太师,当初还不是跟我们家府上,大人前大人后,老爷身后点头哈腰的模样!如今倒这样张狂起来,叫我哪只眼看得上?!”
书玉听后不语,自己只不过打个小岔想听个热闹,不想激起妈妈这样旧恨新仇,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于是她又问喜子:“见过少东家没有?他有没什么说头?”
喜子点头,又呷一口茶道:“见了,人也忙得脚不点地,不过听说我来了,倒专程去后头瞧了一眼,不过不耐烦见我,倒是问了句,小姐怎么没来?”
刘妈妈不待书玉开口,恶声恶气就问道:“你怎么答的?”
喜子吐吐舌头:“我说小姐今日不便过来,他听了点头,只说知道,就走了。”
酒儿笑对喜子道:“这话你就不对了,要依刘妈**意思,你只该说,小姐今后都不过来了,才是对极!”
刘妈妈也笑了,却对书玉道:“小姐,这号人物咱们惹不起,更不该去惹,庄上闲话最多,没的为个笑眼狼,坏了自家清誉声名。”
书玉自然点头,她本来也没想招惹那位颜公子,只要东平楼与她合约不毁,她恨不能不见那双妖艳魅惑的桃花眼呢!
第二天,喜子依书玉所言,果从城中带回几匹布料回来。有靛蓝的,亦有毛青,海青,还有几匹玄色粗布,则是为自己,柱子,老九根,皮老怪和皮家大小子扯的。
待布匹到手,酒儿和刘妈妈,皮家娘子先就头凑头的上去,好歹一通评论。这事是书玉弱项,她插不进半点嘴去,除觉得那布料颜色单一,质地粗陋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过能有这样的布料做身新单衣,她已经很知足了,村里妇人,有的还穿不上这样好的呢,至少,这是没有补丁的,还是新的。
旧时农家除了过年,谁家有闲钱做新衣服?
因此书玉看皮家娘子和二丫头兴奋之情,倒也不觉得奇怪。酒儿和刘妈妈一脸不满,她也能理解,想必跟以前不能相提并论,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小姐当真只买些粗麻劣布?”昨夜她吩咐喜子时,对方不免张了嘴,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