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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忘!”
石瑞琪却是倔强地梗了梗脖子,“若是郑家要助魏王早就助了,何以等到废太子落败被封了魏王后都没有动静,良禽择木而栖,相信郑家只是在选一个最可靠的投注对象,而魏王太过昏庸,实非良主!”
“既然郑家那么精明,又怎么会对远赴辽东的齐王青睐有佳?你想多了!”
顾清扬摆了摆手,不予与石瑞琪再讨论这个问题,他这个表弟虽说这些年有了长进,但看问题也太片面了,再说这事也不能往深了说,若是传到了外面可又要掀起一场风波了。
“可是……”
石瑞琪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顾清扬挥手止住了,他目光微微一挑,“回去吧,这事再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说罢也不待石瑞琪说话转身离去了。
石瑞琪心有不甘地跺了跺脚,这才一挥衣袍脸色阴沉地大步离去。
秋风萧瑟,深秋寂寥,转眼冬天又要来了。
那一天石瑞琪与他说了这事,其实顾清扬是记在心上的,萧怀素要离开京城了,他的心怎么会没有波动?
可是如今的他又有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再站在她的面前?
从前的风光伟岸不再,他觉得若不是要带着一张强撑的面具站在她跟前,连他自己都觉得羞愧!
顾清扬摇了摇头,缓缓漫步在后院的青石小径上,看着飘落在地枯黄的落叶,不由躬身拾了一片起来,树叶的纹路都有些干枯,却依然固执地向四周伸展着,这样的不屈与倔强,让他想起了那个一直成长在他生命中的女人。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他心里留下过这样深的痕迹,从孩童长成如今的少女,她果然如自己期望的一般清丽秀美,聪颖端方,只是她再也不会属于他!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可为什么心里还会有强烈的不甘呢?
这段日子他静心在家,却也知道外面的热闹,其中关于宁家的话题最多,夫家势大,那么将来她的日子也会无限风光吧。
她惯会韬光养晦,既嫁入了侯府,未来夫君却又不是世子,大树下面乘了凉,却又不用负担起主母宗妇的责任来,最是自在不过,他知道她在乎的都不是这些,那么区区一个过气的景国公世子夫人之位又如何吸引得了她呢?
石瑞琪还是太过天真了,在他眼中女人都是同样的肤浅,却不知道她是唯一的不同。
“怀素,怀素……”
那在心里无数次呼喊的名字在此刻带着一点情人般的呢喃从顾清扬口中吐出,他的唇角不由微微勾了起来,将手中的那片叶子珍而重之地抚在了左胸的位置,似乎那就代表着她,是一种安定的幸福,是一种心归的宁静。
小厮书舟不知什么时候从另一端踏上了小径,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了顾清扬跟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道:“世子爷,您让小的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到了。”说着微微抬了眉眼,屏息静待。
“说吧!”
顾清扬叹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像是有些不舍一般,将那片捂热了的树叶放进了袖袋之中,这才侧身看向书舟。
“萧小姐离京之前会去大相国寺为亡母做一场法事,小的打听到这日子定在十一月十九。”
书舟低垂着眉眼,嗓音里并没有过多的起伏,跟随了顾清扬这么些年,他也知道自家主子对萧家小姐是个什么心思,能让世子爷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女子,连他想着心里都觉得有些发酸。
世子爷是何等品貌才气,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就算如今世子夫人已经殁了,可想要嫁到景国公府做填房的只怕也能排起一条长队,可世子爷偏偏要想着那个注定不会属于他的女子。
书舟不由地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十九么?”
顾清扬在心中算了算日子,那就是五天之后了,这或许是一个能够见到萧怀素的机会。
去,还是不去?
袖中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顾清扬的心绪一时之间复杂难言,只挥了挥手让书舟退下,他要好好想上一想。
*
十一月十九这一天,萧怀素倒是早早地就收拾妥当了,又让巧儿与小菊带齐了衣物与供奉的瓜果点心,这才往杜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月底就要出发启程回兰陵,她的心倒是一派坦然,半点没有紧张的感觉,只是离开前该做的事情也该做全了,免得心里记挂。
到了杜老夫人跟前,老人家又免不得一番细心叮嘱,“知道你有孝心,这也不过离开不到半年,又想到为你母亲做一场法事了,你这般孝顺,她在天有灵知道一定也感怀欣慰!”
萧怀素笑着摇头,“母亲生养了怀素,怀素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只能初一十五焚香茹素,这点小心意本也不值什么夸赞,眼看着年节也不远了,再给母亲做一场法事也是应该的。”
王氏也在一旁附和道:“怀素一直懂事,既然她这般孝顺,婆母便由得她吧!”又转头对萧怀素道:“寺里供奉的瓜果都带了佛气的,到时候你离开时讨些回来,咱们家也添添福。”
“好。”
萧怀素答应得爽快,京中倒是有这个惯例,好些人上香祈福之后都会得到寺里的馈赠,或是几个瓜果,或是一包点心,都是在佛前供奉过最是珍贵,当然取的量多少自然也要看你有多诚心为佛祖捐了多少香油钱,这一点萧怀素倒是门清。
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些东西吃了有什么不同,但大家都信这个,也就是随个心意。
辞别了杜老夫人与王氏,萧怀素转出了正屋,巧儿立马便为她披上了银杏色的羽缎斗篷,又为她理了理风帽,笑道:“六爷给小姐送来的斗篷就是好,端看这风毛出得一根是一根的,油光水亮的又暖和,还有这绣的梅花,远看就像真的一般!”斗篷的尾端绣着一丛盛放的梅花,是用了金银双线交插着绣,绣面更为浮凸,是以穿在人身上看着更有立体感。
萧怀素只是抿唇微笑,又低头看了看今儿的妆扮,淡色的湖水绿衣裳配了条月华裙,头上只插了玉簪,倒是很清雅素净,毕竟是去寺庙里做法事,也没人会穿得一身艳丽。
萧怀素带着两个丫环登上了马车驶出了杜府的大门,没想到刚到拐角那斜刺里便扑出一个人来,车夫立马拉紧了缰绳,车外响起一阵马儿的嘶鸣声。
萧怀素在车内左右一晃,幸好巧儿与小菊稳稳地扶住了她,这才没有磕着碰着,不紧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巧儿应了下来,转身便撩起了帘子的一角,“刘大哥,这是怎么了?”眼角风好似扫到一截灰蓝色的裙摆正拖曳在地,不由心中一惊,赶忙转头道:“小姐,好似撞到人了!”
刘牛也是一脸苦相,只有些惊吓道:“表小姐,小的好好的正驾着车往前,这妇人却是突然冲了出来,也不知道伤到没有……”
“快去看看人有没有事!”
萧怀素听说了外面的状况,自然让刘牛先救人要紧。
刘牛这才应了一声,又嘱咐了车后面跟车的婆子好生盯紧了,这才下车去查看,只这一看,他又惊呼起来,“你……你不是……”后面的话就像卡在喉咙里一般,就是吐不出来。
那灰蓝色衣裙的妇人哪还有刚才那副倒死不活的模样,此刻已是一跳就起了来,几步就往马车那里冲过去,却被及时反应过来的几个婆子给拦住了,口中却还在呼喊道:“小姐,我是青梅啊,小姐!”
“青梅?”
萧怀素不由眉尖轻蹙,巧儿却是冷笑一声道:“好个小骚蹄子,不去过自己的好日子偏偏跑来这里堵咱们的车,小姐您先坐着,待奴婢去教训她一顿!”
“她定是认错车了,你好好打发了,别惊动了左右!”
萧怀素点了点头,青梅早已经打了出去,虽然杜家还捏着她的身契,可这样的奴婢却也是不能再收进府中留用了,今后怎么样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青梅还在那里兀自挣扎着,巧儿一下了车便让婆子捂了她的嘴,冷笑一声道:“你要不要好好说话,不说话就闪一边去,别挡着咱们小姐的道。”说着还上下打量了青梅一通,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光鲜模样,面容憔悴,一脸寒酸,连那灰蓝色的衣裙她瞅着还是从前三小姐在时赏给青梅的,只是眼下裙摆上已经打上了三色的补丁。
青梅见着是巧儿心中不禁一阵失落,看来是表小姐坐在马车上,却不是三小姐。
她已经在杜府门前候了几天了,却也找不到一个肯帮她递消息的人,原想在这里碰碰运气拦下马车,可几位爷的车驾她是不敢拦的,其他例如王氏婆媳出行跟车的婆子丫环也多,只怕她还没近到跟前就先被打了开去,这次也是见着跟车的人少才敢跑出来拦的,就想碰碰运气,却没想到她的运气还是这样背!
见着青梅不挣扎了,巧儿这才挥手让婆子放开她,只盯着她不屑地瞧了半晌,嗤笑道:“还打量着你去哪里享福了,没想到竟是混成了这等穷酸样,连咱们府里的小丫环都比不上,你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几个认出青梅来的婆子也围在了一旁指指点点,满脸的讥笑。
青梅忍着满脸的羞愤,只咬着唇,两手绞着衣摆,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她的心里也在做着剧烈的挣扎,要不要求一求表小姐?可当初若不是表小姐带着三小姐到了张家,她也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可是……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主子,若是不趁此求情,只怕她就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咱们走,别理她!”
巧儿拍了拍手,正要转过身去,青梅却是比她更快,一闪身便扑到了马车跟前,只紧抓着车辕不放,泣声哀求道:“表小姐,求您救救奴婢!”
“你乱嚎什么,你又不是杜家的人,凭什么求咱们小姐?!”
巧儿气愤至极,伸手就要去攥青梅,车内却响起一道清朗的女声,“从你踏出杜府的那一刻开始,你的事便与咱们没有关系了,青梅,选了路就不要回头,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青梅却是哭着摇头,“表小姐,奴婢想见见三小姐,求您……”
“三表姐不在京城多时,我帮不了你。”
萧怀素挥了挥手,小菊便撩了帘子对巧儿使了个眼色,“小姐不想见到她,快些拖走!”
青梅却是已经傻了眼,三小姐不在京城,这怎么可能呢?
“是!”
巧儿应了一声,人却是立马让开了,那四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凑了上来,拧手的,抓脚的,任凭青梅攥得再紧,不一会儿便被她们拖离了马车,可青梅的哭喊却是不止,“求表小姐帮帮奴婢,张君那忘恩负义的人要卖了奴婢,他手中没有奴婢的身契,便要将奴婢卖到黑市里的勾栏苑去,求求表小姐发发慈悲,让奴婢见三小姐一面,念在从前的恩情上,求她救救奴婢!”
马车轱辘地转动了起来,青梅已经被捂了口鼻,再也哭闹不出,只能任由泪水流过脸颊,眸中写满了绝望,便听得马车中萧怀素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青梅,忘恩负义这成语倒是用得好,不过却也适用在你身上,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谁生谁死又与我何攸?”带着几分清冷的嗓音,却犹如魔咒一般瞬间将青梅打入了地狱,她身子一软便滑坐在了地上,双手深深地插入了路边的泥土中,口中只剩低声的呜咽。
是的,她好悔,好恨啊!
原以为能够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