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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夏看到他的时候就飞快的开门迎上去,梅伊抬头望着她的背影。金色的眼睛平静无波。
“是他吗?”米夏问道。
“不知道,”雷说,“但是证据都对上了。。”
“他承认了?”
“没有。”雷面色冰寒,“他死了。”
米夏退了一步,她脑子里稍微有些乱。而雷望着她,接着说道,“我进去的时候,他撞墙自杀。大脑震碎,当场死亡……”
“可是,这种嫌疑犯难道不该锁起来严密监控吗?”
“是。他们用一整块犀牛皮把他包起来,外面缠得像木乃伊。正常人被这么绑着,就只能像虫子似的在地上蠕动——可是他站起来了。”雷心情很不好,他看了一眼天色,“其他的情况还要等验尸结果出来——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米夏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了勇气,“让我去看一眼。”
雷望着她的眼睛,“他的脑壳整个撞碎了。”
“……脸呢?”
“还在。”
米夏深吸了口气,“也许我认识他——让我去看看。”
雷沉默了片刻,“跟我来。”
米夏跟着雷走了两步,飞快的又跑回窗边叮嘱梅伊,“别乱跑,等我回来。”
梅伊眼睛闪了闪,没有回答。
刑讯室里没有停尸间,验尸官直接在关押间里作业。血迹已经清理出来了,草霉烂的气味和血腥味却没清除,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米夏用手帕掩住口鼻,跟在雷的身后,没有踟躇一步。
护卫队在关押间外面守卫,验尸官身旁站的全是黑衣巡法使。他的工具箱里都是米夏没见过的东西,刀具和各种颜色的炼金试剂分开摆放,整整摊了一桌子。雷进去对他说了些什么,他用白布遮住了犯人被解剖开的腹部,用眼神示意助手将犯人头上的布掀开。
米夏只看了一眼就干呕起来。雷没有骗她,犯人的脑壳确实撞碎了,连脸也有些变形。可她还是认出来了。
雷上前扶她,她摇了摇头,强撑着说:“手。”
验尸官把犯人的手给她看。米夏大致扫了一遍,点头示意雷跟她出去。
从刑讯室里出来她才稍微能透过气。她靠着监狱潮湿的墙壁,在阴凉里蹲下来。阳光闪烁在树荫间,明亮得令人眼花。
米夏面色苍白,手脚冰凉,很长时间没有缓过来。雷就站在一旁等她。米夏望着他挺括的长靴,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雷把他的上衣丢过来,黑色的布料就像兜帽一样遮在米夏的头上,上面还带着雷的体温。米夏拽住暖暖的衣角,嗅到了上面干净的气味。
“第一次见到死人?”
米夏摇了摇头,“很多次了。”
“确实有些人不论见多少次,都跟第一次一样。”雷说。
米夏把手伸进他的袖子里,轻轻的搓了搓。她没有回答。
雷低头看来她一眼——她蹲下来的时候就显得尤其小巧,此刻整个身体都包裹在了他的衣服下面,只露着小小的脸。漆黑的睫毛低垂着,黑眼睛里有流动的光芒。很多都说东方人有精致的面容,雷见过许多东方人,却只觉得他们面孔模糊。然而此刻他看着米夏,脑海中很多刻板、死寂的东西忽然间就鲜活起来。他头一次觉出女人的美貌和柔弱是如何让人心都柔软起来。
这样的姑娘,揉在怀里的话一定可以感觉到的吧。
“认识吗?”他问道。
“嗯。”米夏沉默了片刻,“他叫伊万……是店里的面包师,波斯人以前的情人——在我被袭击的前一天,他离开了面包店。据说去投奔有钱人了。”
“比波斯人还有钱的有钱人?”
“嗯……”米夏轻声说,“波斯人对他发了很大的脾气,可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让他走了。我跟他关系不好,没有问过,但是波斯人应该知道是谁。”
“你看了他的手。”
“是。”米夏点了点头,她把雷的外衣裹紧了,“他喜欢做针线活,手指上茧子明显,食指和中指指节会比较粗。小指经常翘起来……看上去就有些像女人。那天晚上我没有想太多,但是当时确实感觉到了——那种违和感。那天晚上要杀我的,也许就是他。”
雷点了点头。
米夏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昨天朱利安诺赔了我一条裙子,很合身。可是他只见了我一面,又是在夜里,他不可能看出我的尺寸。所以我想,那有可能是伊万做的——大概还是以前做的。伊万投奔的有钱人也许就是他。”
雷沉默了片刻,“你跟他关系不好,他却给你做裙子?”
“他没有给我做裙子,他只是照着我的尺寸做裙子。”米夏小声说,“他很喜欢做裙子。我是店里唯一的女人,他没旁的模特……他连布娃娃都是照着我缝的。”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就这些……希望能帮上你。”
雷点了点头,“不管最终结果怎么样,认定了凶手,你被杀灭口的可能性就很低了。所以……”
“我知道。”
“……不论如何,凌晨外出总是不安全的。你还是该换个工作,或者就近租房子。”
米夏叹了口气,“我知道。”
总归要到这一天的,她想,只不过提前了罢了,没什么好难过的。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我得走了。”她把衣服还给雷,“希望一切都顺利。”
雷接衣服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米夏指尖一颤,下意识的要收回去。可是雷抓住了她的手。
他面色依旧平静,冰蓝色的眼睛垂下来,银色的睫毛就像被雪染白。他俯身轻轻亲吻了米夏的手背,“等这边结束了,我会去面包店找你。”他看上去那么冷漠,嘴唇居然会这么温暖。
他回身将衣服披上,大踏步的离开。
米夏依旧望着他的背影,感到恍惚失神。火树银花的雨从天而降,她脑海中只有一片炫目的明光。
很多人都说一见钟情的感觉就像是触电,直到这一
刻米夏才信了。
米夏拉开值班室的们,想带梅伊回家。
可是她找了一大圈,依旧不见梅伊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本来打算昨天贴的……
明天一定更新,不更新就戳死我吧T__T
☆、chapter 21
梅伊坐在护栏的里侧;望着亚诺河的流水。
这一段位于亚诺河的上游,地势偏高,视野开阔。靠在护栏上你可以清晰的望见翡冷翠的全景——巨人一样的大圣堂恢宏伫立着,钢铁之剑般的钟楼刺破云霄;石制的拱桥一排接一排的横跨在亚诺河上;延伸向远方一望无际的平原。河两侧多的是红屋顶的民居;它们杂乱的匍匐在群山和巨人脚下;卑微而又盛大的喧嚣着。
翡冷翠这座城市本身就饱含了神圣和世俗的意味;它辽阔壮美而又鲜活生动。梅伊觉得就算一个人也没有;它也依旧会充满了故事。就算饱受错待和艰辛;米夏依旧喜欢这里;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梅伊俯视它;也喜欢它。可是他知道不论这里的神圣美丽还是卑微喧嚣,都注定不会是他的。这座城市不能接纳他,他也不能属于它。他生而游离于这个世界,没有根也没有同类。
可米夏是这里的。她贫穷但并非一无所有,她眼睛和心里有她所至、所见的世界和她所喜爱、所吸引的人。她平庸弱小却愿意以数倍的胸怀去包容。连偶然倒在路边的魔鬼,她也捡回家收养了。
所以他是米夏的。可米夏不是他的。就算他在米夏心里排第一位又怎么样,她随时可能把他丢在一旁,让他在静默里无边无际的等待。
梅伊厌恶这种感觉。他想如果他也能像米夏拥有他一样拥有米夏就好了,如果他像米夏捡回了他一样把米夏捡回去,他一定会每时每刻都把她抱在怀里,永远不让她感到寂寞和无望。
“你应该跟她说。光想有什么用?如果她不喜欢你,沉默只会遂她所愿。就算她明白你的想法,她也只会假装不知道。这样她就可以享受你的喜爱,却不用付出对等的感情。女人就是这么逃避责任的的生物啊。”
比雷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依旧说着蛊惑人又招人厌的话。
这个男人看上去跟梅伊一样漂泊无依,可是他从不为此悲伤。他俯看人类,并且视他们如蝼蚁。他不关切蝼蚁的人生,也不会因为不被他们接纳而感到寂寞。
他抬手一挥,百弦鲁特琴出现在他的面前,胡桃木的琴槌自动敲响,琴音如山泉叮咚的从弦线间流淌出来。
他在悦耳的琴声里坐下来,悠然支起画板,拿炭笔开始作画。
梅伊厌恶他总是缠着自己,可是他没有开口驱逐。这种时候能有个人让他厌恶也是好的。空荡荡的世界才是最难以忍受的。
翡冷翠是艺术家的天堂,英俊的画家在这里就像吟游诗人在克里特一样受欢迎。比雷斯一个人坐下来,
全世界的声音和色彩都汇聚过来。风里飘荡着悠扬的乐曲,花朵由近及远的盛放。飞鸟停落在他的身旁,啄食他用力当橡皮的面包屑。撑着阳伞的小船从远处开过来,船上蕾丝白纱裙的少妇回眸嫣然微笑。
可是他根本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他一边用黑白的线条描绘燎原的烈火,一面对梅伊说着,“如果你真的想要她的爱,我可以帮助你。”
梅伊想他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闭上嘴,陪他坐着。
“她爱我。”他回答,“我才不用你帮助。”
比雷斯啧啧的摇着头,“她爱不爱你,你比我更清楚。你躲在这里,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过来找你。”
梅伊抱着自己的膝盖,轻声说:“她会的。”
“就算她来了又怎么样?等下次她遇到旁的男人,还是会把你丢在一边,欢喜的扑过去。”
鲁特琴的琴弦一根根绷断了。整个琴箱一层层爆裂,变成碎木片的烟尘。风里的声音骤然间暗哑。梅伊像一只被触怒的小狮子,他站在比雷斯的面前,金色的眼睛火一样注视着他。
“您生气了……”比雷斯洒掉手里碎成粉的炭笔,不闪不避的回望梅伊,“什么时候真话也会触怒您了?”
“滚开。”梅伊说。
“我无意冒犯。”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轻声辩解着,“可是你也需要自己的世界。女人不可能爱上纯然依赖她的男人。她们同情弱小,却只会爱慕强者。”
梅伊注视着他,“——滚开。”
短暂的对峙之后,比雷斯终于开始收拾自己的画架。
“我很抱歉。”等他终于收拾完毕,他在梅伊面前单膝跪下来,“请原谅我的口不择言,我本该爱您所爱……可是我已经等待了足足1200年。”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辩解下去,“请相信我,我的王。不论何时,我都恭候您的归来。”
。
米夏回到公寓里,叫着梅伊的名字推开每一扇门,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恐慌在她心里不可遏止的蔓延开来。她告诉自己梅伊可能只是一个人出去玩了,他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肯定知道在翡冷翠这样的城市该怎么保护自己,等到午饭时间他一定会回来。可是她的脑海中却不停的浮现出人群愤怒的冲进屋里,梅伊抱着膝盖躲在碗橱里的场景。这个孩子总是被人群仇视和排斥,哪怕他懂得保护自己又怎么样?那些人根本就不会跟他讲道理。
她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把梅伊丢在一旁,她不是早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