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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醒茫然呆立的耿姑娘,拾起剑。
“我得赶快走。”他将剑递给耿姑娘:“我不喜欢这种情势。”
“四哥,怎么啦?”姑娘愕然问。
“你被妖妇的移神大法制住了。”
“哦,我……我好像在做梦。”
“不是做梦,是神魂出窍。你出去告诉大哥,我要先走一步。”
“先走?去那儿?”
“出城。血鸳鸯令主不在,我有不祥的感觉在心头。”
“你的意思……”
“白天本来我和大哥商量好了的。在这里解决血鸳鸯令主,再赶回三哥的制车工场,清除已被对方收买的内奸。这时血鸳鸯令主失了踪,我怀疑他……”
“哎呀!我跟你走。”耿姑娘惊呼。
他到了美妇身恻,俯身搜寻美妇身上的物件,找回匕首,前面的人已纷纷抢入佛堂。
就在报应四妖神发动袭击官舍的同一期间,两个黑影到达北城的南门外。
只有一条两丈宽,七八丈长的城桥贯通南北两城,桥头有兵勇封锁,桥中有丁勇巡逻,势难飞渡。
两个黑影跳城墙飘降毫不费劲,但想飞渡城桥而不被发现可就难了。
“怎么办?真的戒备森严封锁严密呢。”为首的黑影向同伴说。
“不过桥,绕城根走,绕过南城西岸,弄只小船过河。”同伴低声说,语音柔柔地:“这一带我熟悉。”
“这不是太慢了吗?天快亮了呢。”
“令主明鉴,这是不得已的事。要不,就强行通过,两岸共有五名丁勇。”
“好,过去。”
两人有如肆虐的狂风,风过处,桥北的两名丁勇首先遭殃。但当他们冲过桥。击毙在桥中段巡逻的丁勇时,便被桥南的两名丁勇发现了。
他们虽然杀掉桥南的两名丁勇强渡成功,但城门楼上的哨兵已发出了警号,他们只好绕城外的郊野,小心地奔向西门外的李家潢川装车工场,浪费了许多时辰。
他们先到工场南面半里地的一座大宅,会合了藏匿在内的三个人,这才越野扑奔工场,已经是五更初正的时光,天快亮了。
工场黑沉沉,李蛟居住的小楼也黑沉沉。
“你们过去搜,要活的。”令主带了同来的随从,站在小楼前的花圃旁,向四个黑影发令。
“启禀令主,他们真在楼上?”一个黑影问,是女性的嗓音。
“错不了。”
“属下并未发现他们回来呢。”
“悄悄用车载回来的,已有确实的消息。”
“属下这就上去。”
“赶快把他们弄下来,赶回去的时光有限了。”
“属下遵命。”
李蛟的卧室,成了卓晓云养伤的香闺,他自己则在书房另设临时的卧榻。本来另有房间,但书房就在他的卧室旁,相距最近,他坚持自己照料卓晓云,所以在书房下榻。
书房没点灯,入侵的刺客没想到书房会有人安睡。
卧室一灯荧然,榻上的卓晓云已沉沉入睡。
一壶冷茶泼在她的头脸上,她一惊而醒。“怎……怎么了……”她含糊地问。
她仍然未脱离险境,神智虽清,浑身无力,动一动就会牵动伤口,就会感到痛楚。
“卓晓云!”
熟悉的语音令她心中大骇。
“你给我滚起来吧。”
“是你……”
卓晓云绝望地说。
“不错,是我,软玉观音。你害我挨了小柳一匕首,至今右腿仍感不便。最后,你果然背叛了一手培养你长大的令主。我派鲁黛监视你,又让她送了命。贱人,如果不是令主坚持要活擒你,我早已将你剁成千百块。”
“令主……”
“他在楼下等你。”
“我……”
“李蛟呢?我也要带他走。”
她心中一凉,绝望地叹息。
房中还有两个人,鬼丐和阴道,软玉观音的死党,戏称两护法,其实是姘头。
“他……他在城内就……就医。”她虚弱地说:“你……你把他整治得好……好惨。”
“啪啪!”
软玉观音给了她两耳光,打得她眼前星斗满天。
“你少给我要花招。”软玉观音揪住她的衣领向上拖:“已经证实他和你一同用车偷载回来的,他藏在何处?你说不说?快说!贱人。”
“我……”
她浑身痛软了。
“快说!”
“呃……”
她陷入半昏迷境界。
“再搬弄地,她就会断气了。”阴道在旁冷冷地说。
“这……弄她下去。”软玉观音向鬼丐下令。“我搜一搜其他地方。”
鬼丐将打狗根插入腰带,抱起卓晓云举步向外走。房门外黑沉沉,鬼丐毫无警觉地进入黑暗中。
一双巨手从旁伸出。抓鸡似的扣住了鬼丐的脖子向侧拖,房内的软玉观音竟然毫无所知。
“我们搜别的地方。”软玉观音拈起灯台说,转身领先举步。
可是,她大吃一惊。
房门口,英俊的赵四爷双手抱肘迎门堵住,屹立如山,脸上似实非笑,神色出奇地冷静。
“你……你是……”她骇然叫,火速放下灯台,拔剑出鞘。
鬼丐失踪,阴道十分惊恐,立即开口长啸,向楼下的令主示警求援。
“我,报应四妖神的老四,赵老四。”赵四爷轻松地说:“四妖神已经救了朱判官九个人质,及时赶来了,算定你们要来的,没料到你们来得这么早而已。你们的令主呢!在下上来时,好像楼下有两个人……好!来了。”
他身形上升,缩成一团,恰好藏身在门楣上方。
罡风呼啸着刮入房内,两丈外的灯火摇摇欲灭。
“九绝溶金掌,丈内劲道可裂石开碑。”他出现在门侧丈余处:“进来吧!阁下定是血鸳鸯令主大驾光临,除了阁下之外,举目武林滔滔名家,掌力如此浑雄霸道的人,屈指可数。从背后偷袭,你阁下未免太瞧不起你自己了,在下替你惋惜,你已经在气势上输了一分。”
一声豪笑,脸团团笑容可掬的中年人背着手,出现在门外,身后跟着一位面如冠玉,潇洒俊秀的美少年。
中年人慈眉善目,身材伟岸,穿了团花青锻长袍,外表即使比不上王公侯爵,至少也像个达官贵戚。
美少年貌如春花,恍若翩翩浊世佳公子。
假使两人不佩上剑,绝对无人敢信他们是杀人如麻威震宇内的凶魔杀手。
赵四爷一怔,愣了一愣。
他人如临风玉树,英俊挺拔,但与对方一比,显然在气质上,他就缺乏对方的雍容和秀逸。
不客气的说,他倒像个年轻气盛的杀手,他腰带上所插的匕首格调,就像个不干好事的好勇斗狠的武夫。
“久仰大名,如雷贵耳,想不到名震江湖的报应四妖神的赵四爷,竟然是惆傥俊逸,文采风流的美少年,在下幸会了。”富泰雍容的中年人抱拳施礼,含笑入室:“在下东门玉峰,二十年来,算是第一次以真面目与外人相见,天下知道东门玉峰是血鸳鸳令主的人,屈指可数。老弟台人间俊杰,想必也是庐山真面目吧?”.
“区区赵群玉。”他极有风度地行礼,先前傲世玩世的神情消失了:“报应四妖神江猢行道,确是经常化装易容游戏风尘,今晚的老四赵祥玉,确是本来面目。此地是三哥李蛟的居室,在下聊可充任半个主人,东门前辈请坐,情势混乱,待客简慢,休怪休怪。”
卧室宽敞,靠窗处有雅致的几座,双方客气一番。分宾主落座。
室外踱入穷汉打扮的耿姑娘,泰然往赵群玉身侧一站,像个跟班随从,星目亮晶晶却像个保镖打手。
软玉观音和阴道,则站在美少年的下首,并列在东门玉峰身侧,虎视眈眈随时可以保护主人。
“在下称霸江湖二十余年,统率名宿高手数百之众,消息灵通,人才济济,没料到竟然阴沟里翻船,居然不知道光州李公子的底细,栽得太冤了。”东门玉峰语气中有憾意:“老实说,我那些人品流太杂,恩威并施并不一定就能统率自如,花费之巨自在意中,因此所行所事,难免受到天理国法所不容,与正道人士的非议。报应四妖神出现江湖,确也对血鸳鸯令的声威构成威胁,在下颇有顾忌,暗怀戒心,没料到竟然鬼使神差,糊糊涂徐直接向诸位挑战。造成今天的结局,我东门玉峰一生心血,尽付东流。真是天不佑我。”
“东门前辈,这时说这些事,已经无此必要了,不是吗?”他摇头苦笑:“即使这次事件不会发生,日后也会发生的,前辈心中必定明白。”
“是的,正邪不两立,冰炭不同炉。”东门玉峰淡淡一笑:“本令主骑虎难下,不可能收手,必定有一天与诸位作一了断的,只是没料到来得这样快而已。老弟,我城内仅剩的基业算是完了吗?”
“是的,前辈。”赵群玉取出从中年美妇身上得搜的血鸳鸯令放在几上往对方面前送:“二爷已尽了力,在下抱歉。”
房门口,进来了张大爷,将另一块血鸳鸯令也往几上一放,徐徐退出丈外。
“这是三爷的血鸳鸯令,他走了。”张大爷平静地说:“妙手灵宫的人拦住了他,他很有种,选择了自杀而不要上法场。他读了一辈子书,满腹才华,却不辨是非善恶。委实遗憾。”
“二妹,三弟……”东门玉峰似是崩溃了,低叫声凄切酸楚:“愿你们在天之灵平安!”
双手一合,两块锻制的、柔软的血鸳鸯令在掌中化为粉末,散出淡淡的青烟。
“前辈好精纯的九绝溶金掌力。”赵群玉脱口称赞。
“天快亮了吧?”东门玉峰向美少年问。
“是的,令主,天快亮了,鸡报已经三遍。”美少年的语音出奇地平静,温柔。
“是时候了。”东门玉峰离座而起。“赵老弟,楼前的前院很广阔。”
“是的,东门前辈,很广阔。”赵群玉也离座,向门外抬手虚引:“是时候了,前辈请。”
“谢谢。”
赵群玉到了房门口,身后递来一把剑。
“四哥,赵哥哥。”语音抖切:“我……我等你。”
等什么呢?在何处等?天上?人间?
他徐徐转身,接过剑插入腰带,丢掉匕首。
他眼前,是一张褐色的面庞。一双朦胧的,充满泪水的眼睛。
“我……我一直就在寻找你,我得我好苦。”姑娘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下脸颊:“我向娘说,如果我不回来,就不要等我了,我不会在入间留下什么。”
“云卿……”
“我知道你躲避我的原因。”
“是的。你一定明白。”他幽幽地说:“总会有那么一天,你爹,你娘,你那些侠义门人亲友,将会面对报应四妖神雷霆万钧的搏杀。”
“不会的……”
“会的,云卿。”他叹息:“昨天,我们几乎要面对妙手灵宫的上百箭手弩手,几乎要面对八表人龙一群高手名宿。以武犯禁,法所不容。报应四妖神所行所事,不可能完全合乎天理国法人情。云卿,那一天会来的。”
“赵哥哥,不能放弃吗?”
“不能。”他的答复坚强有力:“如果我只为了活得和平安祥,活得丰衣足食,活得无忧无虑,那我又何必练武?何必把正义与邪恶看得那么分明?何况这人世间,并没有想像中的美好,活得很苦。云卿,你知道三哥所受的压力是多么沉重,多么痛苦吗?就算他抗拒得了血鸳鸯令主,妙手灵宫这一关他过得了吗?他不被凶魔所杀,也要上法场,妙手灵官必然脱不出血鸳鸯令主的控制,结果是可以预知的。”
“赵哥哥……”
赵群玉突然抱住了她,在她颊上轻印一吻。
“祝福我。”他往后退:“不要等我。”
他走了,姑娘像个衰弱的老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