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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们很多时候都是肆无忌惮的,对他们来说,陆明的皇子身份也不过是一个称呼,根本就感觉不到什么畏惧。
也许等他们再大上几岁就能理解这中间的差距,但是现在,没有办法。
陆明这些日子和李牧言相处甚欢,所以见到自己的朋友时,就会忍不住说起来。
今日入宫的是北宁一位勋贵的孩子,平日里就听过父亲说起宫中女帝和女帝的夫君,对女帝当日包庇夫君的行为有着种种不满。
大人说话的时候大概不曾想到过孩子将这些话听了进去并听入了耳,所以完全不曾防备,但是如今将这番话停在耳中的孩子见到陆明这个皇子,又见他急急地说着自己的父亲,就不由得带着恶意说起了自己父亲所说的话。
于是,闹了起来。
事情最终以陆明被推下水作为终结。
被吓到了的勋贵的孩子呆立在岸边,被随后赶过来的女帝的目光吓得完全不敢动弹。
陆芷没有对他多做什么,只是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人将他送了回去,对那勋贵说了这件事。
勋贵被吓得半死,第二天一早就入宫来请罪了。
结果,连女帝都没见到。
昨天夜里,落了水的陆明发起了高烧,女帝在旁边守了一夜。
同时守了一夜的还有李牧言。
李牧言看着忙碌的宫人,其实心中有一种别样的脱离感。他觉得这些忙碌落在他眼中,仿佛在看一场大戏,他没有任何感同身受。
就算目光落在床上那个脸颊绯红的孩子身上,也没有什么感觉。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
然后,他上前,对陆芷道:“有烈酒吗?越烈越好。”
陆芷就算平日里再冷硬,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母亲,闻言有些不满地看向他:“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想着喝酒?”
李牧言无奈地笑:“我并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
说着,他上前,接过宫女手中的白巾,帮着拎了一把水,搭在了陆明的额头上。
“若是有,就快些送过来吧。”他说,“病情不等人。”
陆芷忍住了心中的不满,冷硬地吩咐了宫人,去取了宫中最烈的酒过来。
这是从外洋传过来的酒,闻着就有一股浓烈的酒意。
李牧言拿在手中,就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酒”。然后,他亲自动手,取了白巾沾了酒,在陆明的身上一点一点地擦拭过去。
在边上看着,陆芷忽然间有些明白,但是依旧忍不住问,“为何要是烈酒?”
李牧言没有搭理她。
这对夫妻这个时侯难得同心协力一回,却依旧没能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
李牧言做了一遍,自然就有宫女接了过去。
在边上守到现在的陆芷已经被酒气熏得有些受不了,此时已经避开到了旁边的房间里。
李牧言却不想过去。
他坐在床边不远的地方,看着陆明红通通的小脸,有那么一刹那的走神。
如果将来陆芷没了,自己这个儿子登上了帝位,难道,自己就这样离开,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儿子被臣子们赶下台吗?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从脑海中摇开。
也许看不到那一天的。
陆芷现在的身体也许还能撑上很久,那时候的陆明也已经长大成人,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了。
想到那么遥远的未来,李牧言微微地,讽刺地笑了笑。
何必想得那么远。
等到妹妹离开,自己也就可以跟着离开了。
这个宫中,难道还要继续待下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只有一更
☆、第二十二章
李夫人换着各种身份颠簸了一个月左右;终于进了齐国的京城。
走进大门的那一刹,她忍不住掀起了车帘,看着外面的街道。
赶车的马车夫不紧不慢地挥舞着鞭子;老马踱着步前行;四周都是悠闲自在的人群,忙中有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希望和期待。
这是在北宁的地盘上,看不到的东西。
李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渐渐地就涌上了泪花。
这么久,终于……
回来了。
就算是知道李夫人进来就要入城,李婉也没有时间去迎接她了。
因为,早晨她尚未起床,就已经被阵痛惊醒,将非要和她同床而眠的沈勋吓得手脚冰凉地跳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着,显得手忙脚乱。
李婉对他微微一笑:“好像,是要生了。”沈勋立刻就跑了出去,大声地叫着丫鬟们,院子里立刻就忙乱了起来。
李婉看着他的背影,倒是觉得心中一暖。
忍着痛在丫鬟们的伺候下起了身,然后用了些饭食,李婉方才进了产房。
院子里早就严阵以待,如今她进去了,许多人也松了一口气。
沈勋根本就将其它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就只是在院子里来回踱步,间或张望一眼产房的方向。
或者过一会儿,问一声边上的人,为何不曾听见屋内的声音。
边上的婆子们笑得脸都僵了,一叠声地劝着沈勋,如今时候还在,若是夫人早早地叫了,只怕后头没力气,让沈勋不要太过担心。
沈勋嘴上应着,却往往是黄i没坐两分钟,又跳了起来起来,继续向那边张望。
李婉到现在也依旧只是痛,听着那边沈勋闹出来的动静,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对着窗户吩咐了两句,让产房里等着的婆子去说了一声,沈勋方才安分了片刻。
稳婆过来看了看状况,却说李婉如今还早,只怕还要待上几个时辰才行。
李婉觉得无趣,虽然疼,但是习惯了之后,居然也不那么觉得难受。于是就让婆子去让丫鬟取了书过来,隔着房门读给自己听。
沈勋在院子里巴巴地听着产房内传出来的声音,到最后却什么都听不到,只听到外室里丫鬟的读书声了。
他可怜兮兮地转头看着身边的人,似乎想要揪出一个来问一问原因。
那些下人们立刻都调转了视线的,当做没有注意到一样了。
过了中午,李婉才渐渐真的发作了起来。
稳婆在边上有条不紊地指使着屋内的婆子们,李婉听在耳中,却觉得声音都在渐渐远去,自己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了。
然后,她似乎听到了产房外传进来的惊呼,但是,却也听不分明。
稳婆如今满头大汗,心跳如擂鼓。
李婉的孕像很好,但是到了生产的时候,向来乖乖的小家伙居然闹起了别扭,无论如何都不准备出来。
稳婆都已经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若是时间长了,她真怕那孩子在产道里就窒息了,生下死胎来。
但是,现在她不敢轻易动手。
李婉是猛然间回过神的。
舌底有微微的苦味,似乎是人参的味道。
怎么现在还这么早,就已经用上人参了?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听到身边婆子低低的声音:“怎么办?怎么办,这小少爷还不肯出来,夫人又没了力气,若是……”
稳婆的声音也带着颤抖。
到最后却有些发狠了:“无论如何,孩子大人都要保住了,否则将来你我的命……”
李婉惊醒了过来。
她觉得,自己似乎只是打了一瞬间的盹,怎么……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以及,什么想要往外涌动出去的感觉。
她开始随着自己的呼吸用力。
一片忙乱中,其中一个稳婆心中正懊悔着。
当初就不该贪图这位沈夫人给出的赏钱高,来这里做了个备用的,如今出了事,就算自己只是在边上看着的,将来也逃不了干系。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李婉床前,低头看着李婉的状况,却惊喜地发现,李婉似乎恢复了意识,正懵懂地睁开眼。
她几乎要大叫起来。
李夫人看着产房内的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来,心中也有些焦急。
她来的时候实在是不巧,正好赶上了李婉生产的时候,若不是自己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不好进产房,李夫人只怕早就扑了进去。
饶是如此,如今见到产房内动静全无,她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沈勋在边上,就算也是心急如焚,却还挂念着李夫人的情绪,间或安慰一句。
李夫人没什么感觉地点点头,两个人都各自陷入自己的焦躁当中。
过了好一阵,门口一个小厮撞撞跌跌地跑进来,对着沈勋叫着:“老爷,外头有客到了!”
然后,就在此时,产房内同时传出惊喜的呼叫声:“生了!”
沈勋和李夫人同时奔上前去,产房内传出婴儿的哭声。
李婉松了一口气,然后,疲倦就渐渐席卷了过来。
她立刻就睡了过去。
“恭喜老爷,生了个小公子。”稳婆喜滋滋地说着,将孩子从血房内报出来,到了外间,隔着窗户对门外喊。
李夫人拉住了要冲进去的沈勋,表情严肃:“你不能去。”
沈勋回过神,表情有一瞬间的懊丧。
然后,他恶狠狠地扭头看着小厮:“你说,谁来了?”
小厮笑嘻嘻地恭喜了沈勋,然后才答道:“是钟将军来了。”
沈勋愣了一刹那。
钟皓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李婉正在生孩子,他心中也十分懊悔自己选了这样一个不恰当的时候。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时候不对,他依旧要硬着头皮去求沈勋帮自己这样一个忙。
所以,见到沈勋的时候,就算他表情不善,钟皓也依旧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完全不管沈勋接下来会不会喷自己。
沈勋确实想开喷。
所以,他对钟皓完全没有好脸色:“有事说事,没事走人。我这里还有事。”
钟皓拱手,行礼:“确实有件事请国公爷帮忙。”
他停了一停,在沈勋翻脸之前,恭敬地道:“还请国公爷借在下一些人手,去北宁做一些事。”
沈勋立刻防备地看着他,钟皓心中微微地苦笑起来。
当初自己哪里需要这么给低声下气地陪着说好话,向来是需要什么,直接就有人拿了送到自己面前来。
他忍住这种反差带来的不适感,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沈勋眯起了眼,狠狠地盯着他。
房间内陷入了僵持,气氛格外尴尬。
然后,一个小厮快步从后面绕了过来,见到钟皓在这里,也不避不让地上前,对着沈勋行了一礼,道:“老爷,那些稳婆说还是请大夫给夫人诊脉诊脉才好。”
沈勋立刻扭头,对那小厮吼道:“边上院子里就是我请好的大夫,不去请过来这里说什么。”
然后,再度扭回头,看着钟皓。
“陛下的人马,自然随着陛下的意思调动。不过,”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冷淡,“将军手上有陛下的旨意吗?若是没有……”
钟皓的笑容越发苦涩起来。
这种事,余陶自然是不可能发明旨的。
所以,他最后在心中叹了又叹,伸手掏出一只女人用的金钗,递给了沈勋。
沈勋接过来,笑容有那么一刹那的扭曲。
钟皓离开的时候,觉得分外尴尬,今后再也不想帮着皇帝做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