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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直接肯定了死尸乃是刘大人了。
傅倾饶也是这样想的,接道:“只是不知道那人为何如此做。”
凶徒杀了人,应当是恨不得将自己隐蔽起来不让人发现才好,偏偏这人做事不合常理,将自己曝露出来。
为的是什么呢?
段溪桥一时间也未想通,就先将这个搁下,转到桌案前立着,又招手让傅倾饶靠过去。
他拿过一杯凉茶,纤长白净的手指沾了茶水,代替笔墨在案上画了个四方的框,又在其中点了一点。
“昨晚我想了颇久,发现藏残肢的几处位置十分有趣。你看,左手在南城墙下,右手在北城墙下,而双脚在摘星台。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时陛下说过,双脚搁置的位置也是左在南,右在北。”
傅倾饶恍然记起,段溪桥曾经说过,那脚是在摘星台发现的,只是没有明说两只脚的方向。
她小时候去宫里玩过,自是知晓摘星台乃是皇帝登高望远之地,不仅是宫里最高处,也是京城的最高处。如此想来,倒也可以理解皇上将此事按下不宣的理由了。
能去到摘星台的人寥寥无几,万一到时查出来凶徒与宫里有关系,那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思及此,她颇有些头痛。
自己怎么就和这些事扯到一起去了?
“……你可从中发现了什么?”段溪桥轻叩桌面,侧首问她。
傅倾饶方才有些走神,并未细想,只得摇了摇头。
段溪桥将方才划过的线又比划了一遍,压低声音说道:“你看,脚在最高处,手在最低处,而且脚在中间,手在两侧……”
他解释得很是详细,傅倾饶仔细看着他手指所到之处。一南一北两个点,与中间那点基本在一条线上……
她琢磨了下,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尸体被分开后,是对称着放的?不仅如此,而且是倒立的,还特意分了左右。”
“□□不离十。”段溪桥面上浮现了点笑意,将茶水印记抹掉,说道:“若真是这样,其他部分的放置之处倒也有了点眉目。”
“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做呢?”傅倾饶对这人的凶残感到不寒而栗。
段溪桥张了张口正待说些什么,后见傅倾饶满脸不忍之色,就又抿紧了唇。停了片刻,方才说道:“我将审问京兆尹之事交给了秦大人,你与我去发现残肢之处瞧瞧,看有何发现。”
“秦大人?”难道秦点暮会过来一趟?
傅倾饶心中大喜,正想多问几句,一抬眼对上黑了脸的段溪桥。
“敢情我留你在大理寺倒是留错了,你更想去刑部?”
“怎么会,”傅倾饶干笑两声,“我是怕秦大人来了后我们行动多有不变,正想着赶紧走才行呢。”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傅倾饶十分真诚地说道。
段溪桥眯着眼死盯着她,想从她神色中找出一丁半点儿的漏洞。结果一无所获,只得作罢。
两人先去了城南。
城墙底下,有一块两尺见方边际参差的洞,深也约莫两尺。旁边堆着一些带血的碎石,碎石旁立着两名守卫,负责看守现场。
虽说已经过去一天,但是发现残肢的墙根处倒也保护完好,依然维持着初时的模样。显然刘家人也有分寸,去闹的时候并未强行对这里进行破坏。
“怎么发现的?”段溪桥蹲下。身,朝洞里看了眼后,扒拉着染了血迹的碎石,问身后跟来的一名守城士兵。
这守卫是第一个发现这处有异的。段溪桥到了这边后就将他唤了一同前来。
此人被人问话多次,早已答得惯了,张口便道:“那日我夜半巡查,看到此处墙角泛红深觉不妥,后仔细探查,发现墙根处有块砖墙被人动过手脚,连忙上禀,第二日……第二日……”
对着段溪桥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他渐渐迟疑,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弭无踪。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段溪桥站起身来,单手拂了拂衣衫下摆沾上的碎末,“我看你编得挺好的么。”
他手里捏着一小截黑色的线,分明与守卫右脚鞋上磨损处缺失的一样长短。
守卫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还算镇定,“小的怎敢欺瞒大人?”
“你说你晚上巡查看到这地方?”
“啊,是……”
“昨日我已问过旁人,知晓前天晚上你用饭时喝了些酒。虽说那点量不至于让你神智不清,但是要做到明察秋毫、在大半夜里还能发现这么个异处,却也着实困难了些。”
天寒地冻中,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守卫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看看洞口旁守着的两个同僚,又看看段溪桥二人,眼神闪烁拿不定主意。
“这里风可够大的,不如我们去那边聊聊?”傅倾饶指了稍远处的一棵大树说道。
守卫闻言面上露出几分喜色,见段溪桥面色不善,又忙掩下去了。
段溪桥斜睇着傅倾饶,直到把她看得低下了头,这才当先朝那边行了过去。走出两步,听着身后没有动静,便头也不回地说道:“怎么?还要本官请你们不成?”
守卫有些发怔,傅倾饶忙低声喊上他,俩人一同小跑着跟过去了。
到了树下,段溪桥也不搭理他们,只负手望着面前的大树,好似那光秃秃的树上突然长出了奇异枝干,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傅倾饶低叹一声,认命地去问守卫:“当时怎么回事?”发觉自己口气过于绵软,又横眉冷对:“老实点,别想糊弄过去。”指指身边之人,“左少卿大人断案如神,一切鬼蜮宵小均逃不过他的法眼。那晚之事到底如何,速速从实招来!如有隐瞒,左少卿大人必将严惩不贷!”
段溪桥被气笑了,挑眉看她。
傅倾饶摆出浩然正气之色怒瞪守卫,守卫腿一软,竟是跪下了,“大人,小的那天也没做什么啊。不过喝了几两酒,一个没站稳,就靠在城墙边上睡着了。醒了后发现手麻脚麻动弹不了,一抬眼看见个女鬼飘过城墙。小的从小怕鬼,吓得喊都喊不出声音,乱蹬了几下不小心踹到了城墙边上,谁知就把那洞给踢、踢开了。”
城墙处时常有人巡逻,凶徒想来不愿让人发现自己动的手脚,将那洞开得尽量小、尽量浅,仅仅能容下左臂断肢那么大。可这样的后果便是堵住洞口的石砖较薄。
其实这样也是极难被人发现,哪知机缘巧合下,竟有人将它踢开了。
段溪桥沉吟片刻,问道:“你说那时候你看到了个女鬼?是怎么回事?”
傅倾饶刚点了下头,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一事,忙要岔开话题,被段溪桥凉飕飕一眼给堵了回去。
“当时大概是丑末。”守卫指着远处一个方向,打了个冷战,“那女鬼披头散发,身子看起来像圆桶般又粗又壮,是笨拙之相,可偏生她又轻飘飘的,跟,跟没长脚一样,就这么飘上了城墙……”
傅倾饶没料到半天没问出什么实质性东西,反而把自己那天偷爬城墙的事情给扒拉了出来,顿时一滴冷汗冒出,顺着额角慢慢往下流。
☆、第11章 守护的门神
得亏了守卫喝醉后眼神不太好,傅倾饶把十一绑在身后,竟是被他看成了一整个人。如今傅倾饶只希望段溪桥因了这一点而不会往她身上想。
片刻后,段溪桥只淡淡“嗯”了一声,并未有其他表示,转而问起其他细节。
傅倾饶总觉得段溪桥特意问起必然是心中有所计较的,便偷觑他好几次。看他好似真的没有太在意此事,稍稍放下心的同时,她还隐隐有些不安。细想了下应当没露出什么破绽,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两人再去城北处,在那里只稍看了会儿便也离开。
因为城南发现了残肢,京兆尹就派人将城墙根处全部搜看了一遍。被动过的地方到底会留下些许痕迹,城北那处就这样被找了出来。故而这处并无太多有用信息可寻。
皇上前一天下午已派亲信仵作到段溪桥那儿查验过残肢,但也只是说残肢都是在人死后被砍下来的,少说也有个四五天了,再多,他也说不出来。
为今之计是先寻到其他部位。如果找到致命伤处,或许能有更多发现。
凶手留下的线索少之又少。由于三处残肢发现处几乎形成一条线,段溪桥与傅倾饶商量过后,决定先顺着这条线,试着翻出其他残肢。
这天剩下的时间和接下来的两日,二人从南城门顺着街道一直溜达着走到北城门,想要找出蛛丝马迹。因着脚是在摘星台发现的,故而这条线上的房屋无论高矮,都被他们怀疑过、探寻过,可是并无收获。
段溪桥甚至还打算想办法带傅倾饶去宫里看看,被严词拒绝了。
——笑话,那地方她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躲都来不及,哪有送自己入虎口的理!
左少卿大人一旦认真起来是玩命的节奏,这两日二人都是从大清早一直晃荡到入夜。段溪桥还好,吃饱喝足过一夜就生龙活虎了,傅倾饶本就耐力不如他,每天晚上还要照顾十一,累得简直□□。
“明日继续?”一起用晚饭时,段溪桥随口说道。
傅倾饶有些脱力,对着满桌佳肴提不起半点兴趣。捏着筷子有气无力地拨着碗中米饭,“明天休沐,你就放过我吧。”
段溪桥见她状态果然不好,就也点了头。看她苍白着脸好似气血不足,唤来小二添了三道补血益气的汤菜,又吩咐做好后包起来。
等到这三样做好,段溪桥直接将打包好的饭食放到了傅倾饶面前,“你带回去吃吧。”
傅倾饶本想推拒,后估摸着十一吃包子怕是要吃腻了,这几样东西又是对他身子有益,就顺势收了下来。
提着东西晃晃悠悠往外走,刚到门口,却听到段溪桥唤她,只得停了下来。
“什么事?”
“你鬼心思多,帮我想想,可有什么疏漏?”
“我们都快把人家的墙壁拆下来了,能有什么疏漏?要说没仔细搜过的地方,也就南北两头的城墙了。要不你让人把城墙扒开看看?”
她不过是随口乱说,谁知段溪桥当真细细思量了下,“有理。当初京兆尹也只是派人查了墙根,城墙上却没翻查过。”
见他如此,傅倾饶哭笑不得,生怕这人该认真的时候不认真,不该多想的时候瞎琢磨,“你不会真去拆墙吧?城墙上每天多少人看着呢,能有什么问题?!”
段溪桥看她神色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一勾抱着胸就懒懒散散地靠到椅背上了。
他半眯着眼上下扫视着她,盯得她都开始发毛了,方才嗤道:“嗯,很好,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便想了那么多。看来不够累啊,不如明日你同我一道……”
话说到一半,眼前一闪,就没了人影。
段大人抬眼望着还在微晃的房门,摇头轻笑了下,自顾自倒了杯酒,慢慢独酌。
前几天睡眠时间都不够没顾上洗澡,如今第二天不用早起,傅倾饶给十一上好药后虽说已经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了,还是坚持着烧了水准备沐浴。
她这处院子很小,不过三间房,其中独立的那个是小厨房,另有连在一起的正屋和里间两个房间。
十一在里屋歇着,她便不可能在房里洗,就将浴桶搁置在了小厨房内。
将门反锁好,宽衣,解开束胸的长布。
浸在热水中,全身酸疼的关节渐渐放松下来。热气蒸腾使人昏昏欲睡。刚开始她还坚持睁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双目闭合,竟是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是又听见利器刺入血肉之躯的闷响。鲜血遍地,刺得眼睛生疼。彷徨四顾,想要出声唤至亲,突然,鲜血铺天盖地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