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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由此证明,这小铃子身上分明有一身厉害的武功,那龙十姑本人,自然就更不必说了。
万斯同随着她一路前行,最后来到了一片竹林内,就在竹林当中,耸立着一所精致的小楼。
这座小楼范围并不大,顶多不过四五间房子,可是看起来却是极为美观,整个的楼壁,都画成和竹子一般的颜色。
在阁楼的风檐处,悬着一盏挂灯,灯罩子也是绿颜色的,因此相互映衬得这附近,整个都成了一色的绿,看起来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小铃子来到了楼前,先伸手拉了一下系在竹门前的一串小铃挡,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音。
然后她就越墙而入,万斯同也跟着腾身而进,只见小铃子直接推门进室,向楼中行去。
万斯同这时可就十分小心了,他知道楼内定是住着龙十姑无疑,这座小楼又并不是什么石块所建,全系轻质的竹片盖成的,在微风里,吱吱地摇晃着,如没有极纯的轻身功夫,怎敢任意登临。
他提足了丹田之气,用“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陡然拔身上了楼顶。
落足之后,才发现这些竹片所搭制的楼檐十分难行,滑得厉害,而最讨厌的却是这上面无法藏身。
他在上面来回走了两圈,才发现东面有几棵老竹子,偏对着这竹楼的窗户。
他就直扑上了那丛竹子,身子隐好之后,才发现这地方果然很好,平望前方,可以很清楚地由窗子里望见楼上室内的一切。
此刻他看见那睡莲十姑,正来回地在室内走着,她身上穿着浅绿色拖地的长衣服,面上似带着层薄怒之色,她手中尚拿着一把绿色的梳子,不时地在那披在肩上的散发上梳着。
小铃子似在向她报告些什么,声音很低,万斯同听不大清楚。
看样子她是在谈那拐子婆婆的事,睡莲龙十姑不时地冷笑着。
万斯同隐约听到一句,“西院知道不?”他的心中,就蓦然动了一下。
因为他由小带子口中知道,西院住的是那一对老尼姑师陡,这事情,却又为什么会扯到了她们身上?
他心中正自不解,忽然发现一条灰白的影子,由草坪上直向这边疾驰而来,月夜里,这条影子,就像是一个幽灵似的。
万斯同忙把身子向竹林内隐了隐,遂见这条灰白影子,晃眼之间,已来到了近前。
万斯同这时才看清了,来人是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女人,最奇的是,这女人虽留有长发,却是身穿着宽大的一袭尼衣,素袜芒鞋,手中还拿着一个拂尘。
她走路时的姿态极为怪相,看起来她膝盖像是很少弯屈似的,全身像是只靠足踝之力,向前移动着,月夜里看来,活像是一具僵尸。
万斯同见她以极快的速度,瞬息之间,已行抵这座楼前。
她默默地站定了身子,伸出手来拉动了一下串铃,楼上的龙十姑和小铃子都似怔了一下。
小铃子匆匆下楼来至门前,当她发现来访的人之后,显然带出一副惊慌的神态,回身就跑,她口中高声的叫道:“郡主,郡主,西院的大姑来了。”
万斯同见那中年道姑就像木头人似地直直地站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瞳子睁得又圆又大。
龙十姑这时也匆匆地来至门前,她口中娇声呼唤道:“大姑,你怎么来啦?真难得!”
说着就很亲热地想去拉她的手,可是那个傻大姐似的人,却很冷地把她推开了。
十姑怔了一下,道:“是你师父有事么?”
那个灰衣女人茫然地点了点头,龙十姑口中噢了一声,又问道:“是叫我去么?”
中年道姑又点了点头,龙十姑很奇怪地问:“什么事呢?”
那怪女人,张着一双大眸子,又摇了摇头,十姑就转向小铃子笑道:“原来是西院里的老师父找我有事,我去一趟。”
她一面对那傻道姑道:“大姑你先等一下,我换一套衣服就去。”说着正要转身,却见那道姑摇了摇头,并且用手去拉她的袖子。
龙十姑退后了一步,叹道:“好!好!我去,你不要拉,真怪,你每次来,都这么急,难道我就这个样子,跟你去见她么?”
中年尼姑又点了点头,十始就对小铃子叹了一声说:“反正有话跟她也说不清,我还是跟她去一趟吧。”
那尼姑闻言,就转过身来,像来时一样的,直向来路上飞快地驰去。
龙十姑紧紧地自后跟上,她二人都行得极快,一刹那已驰了出数十丈之外。
万斯同忙施展出了全身功力,自后面紧紧地追上去,只见二人一路纵跃如飞地直向西院行去。
这时万斯同才算看清了,西院有一片围墙,占地亩许,墙身极高,完全与外界隔绝,那中年尼姑带着龙十姑,双双飞身而入,万斯同不敢马上跟着进去。
他稍微等了片刻,才腾身上了围墙,这才看清,墙内只是三四间平房。
院子里除了几棵老树之外,连花草都没有一棵,整个院子里黑沉沉的,除了一间房子里透着微弱的一点灯光外,这里没有别的任何灯光。
万斯同大胆地飘身而下,蹑着足尖,直向那有灯光的房间行去。
他足下放得极为轻细,生恐惊动了房中任何人,当他还离窗前丈许之时,鼻口已闻到了一阵阵檀香气味,仿佛置身深山古刹中一样。
窗内有人在说话,万斯同听出是龙十姑的声音,他大胆地偎到窗下,借着壁角,偷偷掩住身子,然后再往里头偷看。
房内摆着一个高大的供桌,另有一个涂金的佛像,供桌上除有四盘供食之外,另有香烟、灯盏等物,另外靠壁有一个大蒲团,蒲团上坐有一个头发几乎都秃光了的老婆婆。
第一眼看去,准会把她当成一个老尼姑,可是你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头上还有几根白色的长发,只是却连头皮也盖不住。
这老婆婆双目全瞎,而且情形至惨,一双眼珠子全都没有了,只剩下两个黑窟窿,色作黑褐,面如黄蜡,全身上下,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她身上穿着肥大的一身灰色尼衣,胸前还挂有一串念珠,粒粒黑光锃亮。
这时那个老婆婆,正用手捻着胸前念珠,她的脖子伸出来很长,似在用心地听站在她身旁的龙十姑说话,面上带着很愤怒的颜色。
在她所坐的蒲团前面,站着龙十姑和那个傻大姐,她们都似对这个瞎老婆婆至为恭敬。
万斯同屏气忍息伏在窗外,听她们说些什么。
龙十姑双手互捏着说:“外婆,您可不能尽听别人的话,这拐子婆婆近来愈来愈不像话了,如果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以后我还怎么服人呢?”
那瞎眼婆婆闻言一个劲地摇头,似乎不愿听她的解释,然后她偏过头来,用极为浓重的闽语,对着那个傻大姐说了几句。
于是那个傻大姐就硬蹦蹦地翻译给十姑听,她说:“你外婆说……你不该砍掉她一只脚。”
十姑垂下了眸子,声音略为低沉道:“是啊……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瞎婆婆并不听她解说,嘴里像是炒蹦豆一样的,又哇啦地讲了几句。
那个连自己说话还说不清的翻译,立刻又译过去道:“你外婆说,你不要多讲,都是你不好……你外婆说拐子婆婆,是你最忠心的人,现在你砍去她一只脚,就会恨你,以后,就不会再对你好,你就完了。”
“我完了?”十姑不解地问。
“是的!”傻大姐翻了一下眼珠子,啧啧地道:“你外婆说的。”
说着还不屑地把脸转向了一边,龙十姑冷笑了一声道:“她对我不好就算了,莫非我还要求她什么?”
瞎婆婆嘿嘿地冷笑了几声,那种声音听来真令人战栗。
显然的,龙十姑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很清楚,只是她自己浓重闽腔,错非是随她多年的那个傻姐儿能听懂之外,你就是真能找一个福建的家乡人来,人家也不见得全懂,因为这瞎老太太连牙都没有了,说话还跑风,自然不易听懂了。
她老人家的这几声笑,可真是不大中听,笑完了,就点了点头,说了几句。
傻姐儿走上了一步,把头低下去,似乎没有听清楚,老太太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
于是,那傻姐儿就说道:“你外婆说,你当然要有事求她,你不要了……了不起。”
显然的,这后面一句,是她自己加的。
龙十姑也听出来了,她撇了一下嘴,然后笑了笑说:“啊,我要求她?”
瞎婆婆点了点头,那个傻姐儿说:“你外婆说……”
十姑冷笑插口道:“我外婆只是点头,没有说话,你不要再添油加酱。”
那个傻姐儿脸上一红,气得把头偏向了一边,瞎老太太哇啦地又说了几句。
傻姐儿立刻回头来,说道:“你外婆说,你要对我好,我和你的母亲是结拜姐妹。”
十姑冷笑道:“这个我知道。”
她眼睛里含着泪,走过去,蹲在瞎老婆婆跟前,把头埋在那瞎老太太的膝上,悲声道:“外婆,你干嘛这么说呢?莫非我对您老人家不好了?”
她外婆睁着一对黑窟窿眼眶,摇了摇头,十姑又问道:“那您说我对大姑不好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傻姑子立刻说:“你外婆说,树!(是)”
万斯同在窗外听得都想笑,十姑一面擦着泪,一面咬了咬嘴唇,然后瞟了那傻大姑一眼,道:“你老人家光说我,您就看不见大姑对我是什么样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瞎婆婆一只干枯的手,慢慢摸在十姑的头上,很有些慈祥的味儿,她仍然是爱这个外孙女儿的。
只见她扭过头来,厉声地对那傻姐儿说了几句,这一次那傻姑子倒是不翻译过去了。
气氛好像是比先前轻松多了。
过了一会儿,_龙十姑就握住那老太太的双手,破涕为笑道:“外婆,你今天把我叫来,就是为这一点事么?”
瞎老太太摇了摇头,十姑怔了一下道:“那么还为了什么呢?”
老太太哇啦啦说了几句,傻大姑立刻道:“你外婆问那个男子是谁?”
万斯同不由怔了一下,再看龙十姑似乎也显得不大起劲儿。她轻轻地道:“男子?
哪里的男子呀?”
老太太重新泛出一片怒容,这一次傻大姑倒是理直气壮。
她上前了一步,大声道:“哪个男子?哼!当我没看到吗?就是那个啦,小白脸!”
十姑猛然站了起来,道:“这个你管不着。”
她于是转过脸对瞎老婆婆道:“外婆,那个人并不是和那些人一路的,他不是夺那本书的。”
瞎婆婆脖子伸得很长,一声不哼。
龙十姑就低下头,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我只是暂时把他关几天,等到我找到了那本书之后,再看情形把他放了。”
瞎婆婆鼻子里一连串地哼哼着,一颗小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
十姑惊吓地说道:“怎么?我说得不对?”
瞎婆婆声音有些发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套,傻姑子一面摇头,一面结结巴巴地道:“你外婆说,你年纪小,那个男子不会是好人啦!你外婆说,你年纪小不懂树(事)
啦!”
龙十姑呆了一呆,就微微一笑说:“外婆,你总是不放心我,其实我岁数也并不算太小,既然你老人家这么说,等一会儿我就去把他也锁起来。”
瞎婆子面色才回转过来,慢慢地点了点头,十姑看了傻大姐一眼道:“奇怪,这些事情,外婆怎么会知道的,是你告诉她老人家的?”
傻大姑脸一红说:“哪……里。”
瞎婆婆却点了一下头,说道:“西(是)。”
傻大姑的脸就更红了,十姑望着她冷笑了一声道:“我一猜就是。”
傻大姑结结巴巴地道:“那你怎么还问?”
龙十姑气得还想再说,可是一看瞎婆婆面色不善,她就临时把到口的话给忍住了。
三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万斯同从壁角向室内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