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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阐释的偏差谬误。保罗说,塔夫特就其性格而言并没有破坏倾向,只不过他有个破坏性的脑瓜罢了。他越是磨砺自己的思想,那团火烧得就越烈,不留下任何东西。当它燃尽路途中所有的东西之后,那就只有一件事情可做了。迟早,它会向自己动手。
库里则相反,他不是个破坏者,却是个创造者——一个注重可能性而非事实性的人。他会借用米开朗琪罗的话说,生活就像雕塑: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内容,然后凿去冗余的东西。对他来说,那部古书就是一块等待雕刻的石头。如果五百年来没有人理解过它,那么现在该由新鲜的眼光和年轻的双手来试试了,过去的那些老骨头就别再插手了。
然而,带着这些差异,塔夫特和库里没多久就找到了两人的共同点。除了那本古书,他们都在抽象的东西上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他们都信奉伟大的概念——精神的伟大,天命的伟大,还有宏伟谋略的伟大。就像两面一模一样的镜子面对面摆着,他们的映像又反射回来,他们第一次看见了自己严肃坚定的模样,然后又千百次地重复加强。他们俩的友谊产生的结果很奇怪,不过却也可以预见,那友谊让他们比先前更加孤独。塔夫特和库里两人各自世界里纷繁复杂的俗世背景——工作中的同事和大学里的朋友,姐妹,母亲,还有从前的情人等等——暗淡下来,空荡荡的舞台上只留下一束聚光灯。毫无疑问,他们在事业上都飞黄腾达了。没多久,塔夫特就成了名气响当当的历史学家,而库里则成了一间画廊的主人,它在日后也成就了他的名声。
但那个时候,对伟大事物的疯狂肯定没有无声无息便消失了踪影。两个人的日子过得都很苦,奴隶一样地工作。一周一次星期六晚间的会面便是他们放松身心的惟一源泉。他们在两人中某一个人的寓所里聚首,或是一起晚餐,却不吃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他们把《寻爱绮梦》从共同的兴趣转变成一起娱乐消遣的手段。
那年冬天来临的时候,理查德?库里最终把自己的一位从未中断联络的朋友介绍给了塔夫特——那位朋友是库里很久之前在普林斯顿上学时在麦克比教授班上认识的,他也将自己的兴趣摆在了《寻爱绮梦》上面。
我很难想像父亲那时的样子。我见过的那个男人已经结婚了,他在办公室的墙壁上标记三个孩子的身高,琢磨他惟一的儿子什么时候才会开始长个儿,在整个世界都抛弃他、不理他的时候还在为那些用已经死亡的语言写成的古书一惊一乍。但那样的一个男人,是母亲、姐姐们和我塑造出来的,并不是理查德?库里认识的那个人。我的父亲帕特里克?沙利文是库里在普林斯顿时最好的朋友。两人自觉是校园里的君王,我想是他们的那种友谊让他们有那样的想法吧。父亲曾经打过一季三年级大学篮球赛,不过所有时间都呆在板凳上罢了,后来担任轻量级橄榄球队队长的库里吸收他进入橄榄球场,在那里,我的父亲表现好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期望。第二年,两人住到了一起,几乎顿顿饭都一块儿吃;他们那时正是大三,甚至还一块儿跟瓦萨大学的一对名叫莫莉和马莎?罗伯特的孪生姐妹约会。我父亲曾经把这段经历比作是在镜厅里产生的视觉幻象,不过来年春天,恋爱关系便告吹了,那回,姐妹俩穿着一模一样的裙子去参加舞会,而两个年轻人喝多了酒,又没大留意,竟然不约而同地对对方约会的姑娘动手动脚。
第27节:四法则(27)
我不得不相信,我的父亲和文森特?塔夫特是被理查德?库里性格中不同的侧面所吸引。满脑子天主教思想、懒散悠闲的中西部男孩,和目的性明确、让人心生畏惧的纽约佬儿完全是两回事,他们从第一次握手起肯定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塔夫特肥嘟嘟的屠夫手掌仅仅一握,便把我父亲的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们三个人之中,塔夫特的思想最为黑暗。《寻爱绮梦》中最令他着迷的是那些最血腥最晦涩的段落。他设计了几个阐释系统用以理解故事中献祭的含义——砍断动物脖子的方式,人物死去的方式——并借此给暴力强加上意义。他详细分析故事中提到的建筑物的长宽高,利用这些数据找出其中数字命理模式,拿着它们反复核对占星图表和科隆纳时代的历书,期望能从中找到两相符合之处。按照他的看法,最佳的研究方法就是直面该书,和书的作者比智慧,并击败他。据我父亲所说,塔夫特一直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凭智慧胜过弗朗西斯科?科隆纳。而就我们所知,那一天还尚未来到。
我父亲的研究方法和他的相去甚远。《寻爱绮梦》当中最让他着迷的是书中直言不讳的性主题。在该书出版之后那些更加假模假式故作正经的世纪里,书中的那些插图受到审查,被涂抹掉,或者整个儿撕掉,那方式就如同很多文艺复兴时期的裸体人像被重新画上无花果叶子一样,因为那时候,品位改变了,那些画儿伤害了人们的感情。这事儿搁在米开朗琪罗的头上,对这种举动大呼过分也许妥当。但即便在今天,《寻爱绮梦》中的一些版画似乎仍旧让人有点愕然。
裸体男女的游行不过是开篇的玩意儿。波利菲洛跟着一群叽叽喳喳的仙女来参加春天的聚会——那里,盘旋在欢庆的人群头上的,竟然是生殖之神普里阿普斯巨大的阴茎,构成了整幅图画的焦点。在前面一点,神话中的女王勒达被宙斯四溢的激情攫住了,而那位希腊主神正以天鹅的形象挤在她的大腿中间。文本就更加直白了,所描绘的场面古怪得木版画根本表现不了。当波利菲洛被眼前的建筑吸引的时候,他坦言自己和建筑物交媾。他还不止一次声称,这种欢愉是相互的。
所有这些令父亲着迷不已,可以理解,他的这种观点与塔夫特几乎没有共同之处。父亲不认为《寻爱绮梦》是刻板的数理长论,
而把它看作一篇礼赞,颂扬的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恋。这是他所知的惟一一部艺术作品,它描摹了那种情感中美丽的意乱情迷。故事梦幻朦胧,人物执迷不悟,男人为了寻找爱人而不顾一切地四处游荡,这些都在父亲的心中产生了共鸣。
其结果便是,我的父亲——还有刚刚开始研究时的保罗——觉得塔夫特的研究方法误入了歧途。父亲曾经对我说,到你领会爱情的那一天,你就会明白科隆纳的意思了。如果真的存在与其相关的某种真相的话,我父亲认为那定要在书本身之外的地方才能找到:日记,信件,家族档案等等。他从来没有对我讲得太多,但是我觉得他一直怀疑书页中间确实锁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父亲反对塔夫特的公式,认为这秘密与爱情有关:科隆纳和一名身份低于他的女人之间的风流韵事;一个政治火药桶;一位由外室生养的继承人;一段少年人想像中的罗曼史,那时成人世界的丑陋真相还未揭开面纱,那些孩子气的东西也还没被吹灭。
不管我父亲的研究方法和塔夫特的有多大的差别,当我父亲离开芝加哥大学,来到曼哈顿做为期一年的研究时,他感觉那两个人正大踏步地向前迈进。库里坚持要自己的老朋友加入他们的工作,我父亲同意了。他们就像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三只动物,挣扎着适应彼此的脾性,满腹狐疑地转着圈儿,直到新的势力线划分清楚,达成了新的平衡。不过,那时候他们时间充裕,三人对《寻爱绮梦》又怀有共同的信念。老弗朗西斯科?科隆纳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巡察官,监视着他们,引领着他们,用一点又一点的希望掩饰他们内部不甚统一的意见。
第28节:四法则(28)
库里、塔夫特和我的父亲一起工作了十个多月。就在那时候,库里有了一个发现,这东西后来毁掉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那会儿,库里的志趣已经从画廊移开,转向了拍卖公司,那儿的艺术品更加丰富;当他准备自己的第一场物品拍卖会的时候,他偶然发现了一本残破的笔记本,那本子曾经属于一位古物收藏家,只是它的主人不久之前过世了。
这是一位热那亚守港人的笔记本,那老头字迹潦草,有记录天气情况和他自己日渐衰弱的健康状况的习惯,而且他还在一四九七年春夏之际每天都记下了码头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其中就包括围绕一名男子发生的奇特事件,而这名男子就叫弗朗西斯科?科隆纳。
守港人——库里称他为热那亚人,因为他从未提及自己的姓名——搜集了在码头上流传的有关科隆纳的传闻。他记下自己在不经意间听到的科隆纳和当地人的谈话,得知这个有钱的罗马人来热那亚是为了监督一艘重要船只进港,那船上的货物只有科隆纳本人才知晓。热那亚人开始往科隆纳白天居留的地方传递将要进港的船只的消息,有一回他曾看到科隆纳匆匆忙忙写着什么,只是那罗马人一见热那亚人进门便把纸藏了起来。
如果事情仅仅发展到这个程度,那守港人的日记对《寻爱绮梦》的研究意义不大。但是守港人是个好奇的人,他越来越不耐烦等待科隆纳的船进港了,他感觉要弄清楚这位绅士的企图的惟一方法就是偷看弗朗西斯科的船务文件,上面会罗列货物清单。最终,他去找他的妻舅安东尼奥帮忙,看看是不是能雇用一个小偷溜进科隆纳的住处,抄录能在那里找到的任何文字。安东尼奥是个商人,有时会偷运一些海盗抢来的东西,为了报答热那亚人在另一桩偷运勾当里的帮助,同意帮忙。
但安东尼奥发现,只要一提科隆纳的名字,就连最穷途末路的人都拒绝接受这个任务。惟一愿意做这事的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扒手。不过,那扒手的活儿干得漂亮。他抄录了科隆纳所有的全部三份文件:第一份是一个故事的片段,守港人对它没有兴趣,并未详尽叙述;第二份是一小块皮革,上面画着一张复杂的图表,热那亚人觉得那东西莫测高深得很;第三份是一张特别的地图,标记着东南西北四个基本方向,每个方向上都画有一组图样,热那亚人想弄明白,可徒劳无功。守港人开始后悔雇用小偷了,这时出了一件大事,立刻让他魂飞魄散。
晚上,热那人一回到家,就发现妻子正在哭泣。她说,她的兄弟安东尼奥在自己家里吃饭的时候被毒死了,仆人发现了他的尸体。那个扒手也遭遇了类似的厄运:那个不识字的小偷在一家酒馆喝酒的时候被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在大腿上捅了一刀。还没等酒馆老板发觉,那个人已经血尽而亡,陌生人也没了踪影。
接下来的几天,热那亚人冷汗迭出,几乎没法去码头做他的例行工作了。他也没有再去过科隆纳留居之处,不过他在日记里记下了那个小偷找到的所有有用的细节。他紧张地等待着科隆纳的船只到来,希望那位绅士会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