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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法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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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跪在地上,食指勾进窨井盖的缝隙里,拉开盖子。钢铁在沥青路面上擦出印痕,雪立刻化作了水。我又四下望了望。   
        “你先下。”他说,一只手按住我的背。   
        “包怎么办?”   
        “别磨磨蹭蹭。下去。”   
        我跪下,手掌撑住打开的洞穴的两侧。一股浓重的热气“轰”地从下面腾起来。我奋力下洞,可鼓鼓囊囊的滑雪衫却挤住了入口的边沿。   
        “该死,汤姆,死人都比你动作快。左右踢踢,用脚找到铁踏脚。墙上有梯子的。”   
        我感觉鞋子抵住了第一根横档,往下爬去。   
        “好,”查理说,“拿着这个。”   
        他把我的包塞进入口,然后是他的包。   
        黑暗中,管道网向两边延伸。能见度很低,空气里弥漫着铿锵的丁当声和嘶嘶声。这就是普林斯顿的循环系统,这些通路把蒸汽从远处的中央锅炉运送到北面的宿舍和教学楼。查理说,管道里的气体压力有每平方英寸二百五十磅。稍细一些的圆管里是高压电线或天然气。但我从来没有在地道里见到什么警示,连一块荧光三角牌或校规告示都没有。看来学校是忘记还有这个地方存在了。这个入口处的惟一信息是很久以前刷上的黑字,LASCIATE 
      OGNE SPERANZA; VOI 
      CH?INTRATE。保罗似乎从来没害怕过这地方的任何东西,他第一次看到这行字的时候笑了出来。入此地,他为我们翻译但丁的诗句,汝当弃绝一切想望。   
          
    
      第9节:四法则(9)       
        查理下来了,顺手把窨井盖复位。他踏下最后一级横档,脱掉帽子,额头上的汗珠亮闪闪的。他的埃弗罗式头发几乎扫到了洞顶,他四个月没剪头发才留成了这个发型。这可不是埃弗罗发式,他总是对我们说,不过是把半长不短的头发向后梳起来而已。 
        
        他嗅了嗅污浊的空气,从包里取出盛有维克斯达姆膏的盒子。“在鼻子下面涂上一点,你就什么都闻不到了。”   
        我挡开他的手。这伎俩是他在跟本地的一位验尸员作暑期实习的时候学来的,这样解剖的时候就闻不到尸体的腐臭味道了。自从父亲出事之后,我就不再对医生怀什么敬仰之情了;在我眼里,医生就是寄生虫,是一脸狡猾的应声虫。不过在医院里看到查理又是两回事。他是当地急救队里的壮汉,是直面突发棘手事件的家伙,而且他会一天工作二十五个小时,给素未谋面的人们一次机会,同他称之为窃贼的死神抗争。 
        
        查理卸下两支取掉保险栓的灰色激光枪,又拿出一卷中间装有深色塑料圆盘的维克罗尼龙搭扣绳。他在包里翻来翻去的时候,我拉开夹克衫的拉链。我的衬衫领子已经粘住脖子了。 
        
        “小心点,”他说,伸出一只胳膊阻止我把外衣扔到最粗的管道上。“还记得吉尔的旧夹克吗?”   
        我忘得一干二净了。蒸汽管道熔化了尼龙面料,烧着了里面的衬里。我们不得不在地上踩灭火焰。   
        “我们把外套留在这儿,出去的时候再拿上,”他说着从我手里一把抓过夹克衫,把它和他自己的衣服一起卷起来,塞进折叠露营袋里。他把它的带子拴在洞顶的一个装置上挂起来。 
        
        “这样老鼠就够不着了,”他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了更多的东西出来。   
        他递给我一支手电筒和一台无线电双向对讲机,又拽出两大瓶水装进自己背包外面的网袋里,周围的热气已经让瓶身冒出水珠了。   
        “记住,”他说,“如果我们又走散了,别朝地势低的方向走。如果看见水在流,朝水流的反方向行进。你不想走到排水沟里,或者如果水势大的话,走到瀑布下面去,对吧?这里不是俄亥俄河,跟你家乡不一样。这里的水位抬升很快。” 
        
        这是在惩罚我,因为上次他和我一组的时候,我走丢了。我用力拉了拉衬衫,发泄一下不满。“呸,俄亥俄河可没流过哥伦布市。”   
        他没搭理我,递给我一个接收器,等我把它系在胸口。   
        “怎么干?”我问,“我们往哪里走?”   
        他笑了笑。“这要问你啊。”   
        “什么意思?”   
        查理拍拍我的头。“因为你是雪巴人雪巴人,居住在喜马拉雅山脉南侧,尼泊尔和锡金境内的藏族人的一支,以他们的登山能力而闻名。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雪巴人是善于寻路的神奇矮人族,就像霍比特人一样。   
        “你要我怎么办?”   
        “保罗比我们清楚地道。我们要有谋略。”   
        我思索了一番。“他们那边最近的地道入口在哪里?”   
        “克莱奥堂后面有一个。”   
        克莱奥堂是辩论协会的老楼。我努力想清楚方位,但热度阻塞了我的思维。“那儿能一路直通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从南面一枪打过来。对不对?”   
        他琢磨着地形,仔细考虑了一下。“对。”他说。   
        “他永远打不出那一枪。”   
        “永远不会。”   
        我想着保罗,他总是走一步看三步的。   
        “那么,这就是他的战术。一枪打过来。从克莱奥堂直冲过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查理还在考虑。“没错,”他终于开口了,眼睛盯着远处,嘴唇的边角显出笑意。   
        “那么,我们迂回过去,”我建议,“从后面逮住他。”   
        查理眼睛里掠过一道光。他重重地拍我的背,背包的重量压得我差不多一个趔趄。“出发。”       
   
      第10节:四法则(10)       
        我们沿着通道移动,双向无线电对讲机里传来“嘶嘶”的声音。   
        我从腰带上拿下对讲机,揿下按钮。   
        “吉尔吗?”   
        没有声音。   
        “吉尔?……我听不见……”   
        可没有回音。   
        “是干扰声,”查理说,“他们离得太远,传不出信号。”   
        我对着麦克风又重复了一声,等着回答。“你说过,这些东西的信号可以覆盖方圆两英里呢,”我对他说,“我们离他们一英里都不到。”   
        “覆盖两英里,那要靠空气,”查理说,“在混凝土和泥巴当中,再近也白搭。”   
        但是,无线电只是以备不测。我确信自己听到了吉尔的声音。   
        我们又默默地走了大约一百码,小心应付坑坑洼洼的路面。突然,查理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拉到一边。   
        “干吗?”我站立不稳,不耐烦地说。   
        他举起手电筒,光柱扫过地道里一处深槽上铺盖的木板。以前游戏的时候,我们俩都走过这里。   
        “有什么不对吗?”   
        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只脚踏上木板。   
        “没事,”查理说,看样子松了一口气,“没有浸水。”   
        我抹了抹额头,发现冒了一头汗呢。   
        “好了,”他说,“我们走吧。”   
        查理两大步迈过木板。我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保持平衡,安全抵达另一边。   
        “拿着,”查理递给我一瓶水,“喝点吧。”   
        我匆匆喝了一口,跟着他走向地道更深处。我们呆在殡仪馆的乐园里,每个方向都是一模一样的棺材样子,深色的墙壁影影绰绰地延伸,汇聚到黑暗中朦胧的一点。 
        
        “整个地道看上去像不像茔窟?”我问。无线电对讲机似乎在我的思绪间嗡嗡作响,释放着静电噪声。   
        “像什么?”   
        “茔窟。就是坟墓。”   
        “不确切。新挖的那部分安在巨大的竹节管里,”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着波浪的形状说明表面的模样。“就像走在肋骨上。让你感觉自己仿佛被鲸鱼吞进了肚子。有点像……” 
        
        他打了个响指,搜肠刮肚想找个比方出来,也许是跟《圣经》有点关联的,也许是跟151W英文课里学过的麦尔维尔麦尔维尔(Melvillian; 
      1819—1891年),美国作家,代表作为《白鲸记》。有点关联的。   
        “像匹诺曹。”   
        查理回头看着我,等我开怀一笑。   
        “别再说下去了,”他眼看我不赏脸便说道。他转过身,拍了拍胸前的接收器。“别担心。我们转过拐角,朝他们开几枪,就回家了。”   
        就在这时,无线电又“噼啪”响起来。这一次毫无疑问:吉尔的声音。   
        结束游戏,查理。   
        我猛地收住脚步。“这是什么意思?”   
        查理皱了皱眉头。他等待着重复信息,可没有其他声音。   
        “我可不好这口儿。”他说。   
        “不好什么?”   
        “结束游戏。就是说,游戏结束了。”   
        “别胡扯,查理。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出问题了。”   
        “出问题?”   
        他伸出一根手指,让我噤声。我听见远处有人声。   
        “是他们。”我说。   
        他举起枪。“来吧。”   
        查理大步流星,我没有选择,只有跟着。现在,我在努力不被落下的时候,真的欣赏起他穿越黑暗的高超本领了。我只能用手电筒的光跟住他。   
        我们接近了一处交叉路口,他止住我的步伐。“别转弯。关掉手电筒。他们会发现我们过来了。”   
        我挥手叫他继续前进,走到交叉口去。无线电又响了。   
        结束游戏,查理。我们在爱德华兹楼下的南北向通道里。   
        吉尔的声音清楚了很多,也近了很多。   
        我朝交叉口走去,但查理把我推了回去。两道手电筒的光柱猛地抖动了一下。黑暗中,我眯起眼睛,看清了人影。他们转过身,听见我们来了。一道光柱照到了我们的眼睛。 
            

      第11节:四法则(11)       
        “该死,”查理吼道,用手放在眼睛前面遮住强光。他盲目地把枪指向光源,扣动扳机。我听见胸前的接收机机械地响着。   
        “住手!”吉尔憋着声音说。   
        “出什么问题啦?”查理大喊,我们走上前去。   
        保罗在吉尔的身后。两人站在一缕微光里,那光是从头顶窨井盖的缝隙里透下来的。   
        吉尔把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又指了指上面的窨井口。我辨出上方有两个人站在爱德华兹楼门前。   
        “比尔急着联络我呢,”保罗一边说一边迎着光线举起寻呼机。显然,他情绪激动异常。“我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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