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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回来了,她拉开逸椅子,轻轻坐下。
“你还好吗?”
“还好,对不起,我有时候会有点头晕……”
那是因为晚上都没有睡好。
“我试试看。”杏子回答。“虽然害怕,不过我想和他直接面对面。”
刑警很高兴。他们用哄小孩般的口吻,感谢杏子的协助。
“详细情形,我们会再联络。啊,对了,雨宫小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我从刚才就有点头痛,如果你有止痛药的话,能不能给我一颗?”
杏子答应,走进里面放急救箱的房间。年轻的刑警又低声地说:
“骗人。组长除了宿醉,从来就不会头痛,不是吗?”
“还有你不听话的时候哪!”
杏子似乎把整个急救箱都拿来了。我听到箱子放在桌上的声音。她打开盖子。
“我也常常头痛,买了很多种止痛药。你要哪一种?”
年长的刑警选了百服宁。杏子为他端来温水。
“吃药的时候,配一大杯温水最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杏子似乎又回府了一些勤快地照顾生前的佳夫时的模样。
那天傍晚,杏子外出了。我诧异着她要去哪里,结果她坐上电车,似乎在前往都心。
怎么这么吵?我正这么想的时候,听见了似乎人满为患的周围的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
“洁娜维芙因祸得福,声音意外兴隆呢!”
没错,这里是塚田和彦的店。
讽刺的是,他因为涉嫌杀人,反倒使得店里人山人海,生意异常兴隆。围绕在餐厅四周的,似乎是前来采访的记者以及摄影师、电视导播员等。
“洁娜维芙”并不是塚田一个人的店,而是有合伙人。本一位这个人也会跟着喜上眉梢,结果却出乎意料。大概有两次,我听见他大叫“这样会妨碍声音,请不要聚在店门口”的吼声。
杏子等了约三十分钟,才在窗边的位置坐下,点了咖啡和简单的餐点。餐点送来时,店门口传来格外刺耳的骚动声。
好像是塚田和彦来了。
“我自己完全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是谁杀害早苗,难道不是吗?”
声音不错,口齿也很清晰。这种机灵的男性最近很少见了,光是这一点,或许就可以吸引不少女性。
“我并不想要什么保险金。我会和早苗一起投保,是因为要去蜜月旅行,觉得这么做比较放心。只是这样而已。”
拜托你们回去吧!你们到底要把人折磨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塚田这么吼道,然后效果十足地关上店门。那批采访人的叫嚷声变得模糊。
此时,可能是汤匙还是叉子从杏子的手里掉了下来,传出碰击到桌子之类的声音。
她低声呢喃:“是被杀的。”
坐在附近的客人似乎频频注意着杏子。我听见一名女客低声地说“搞什么,好诡异唷”。
杏子突然站了起来,她把放着我的皮包留在座位,脚步声逐渐远去。我吃了一惊,但杏子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姐?”
低沉的男人嗓音唤道。几秒之后,我感觉到我置身的皮包被拿起,送了过去。
“你忘了东西。”
是刚才的男人的声音。他似乎拿着皮包去追杏子。
但是杏子没有回答,或许她只是呆呆地站着。
“你不舒服吗?”
声音低沉的男人这么问。杏子又喃喃地说:
“他是被杀的……”
不管男人说什么,也不管走近的店员要求付账,杏子只是反复说着同一句话,不肯从男人手中结过皮包。
后来,搭讪的男人亲切地代为付账,将杏子带出店外。即使他问:“你住哪里?”杏子依然没有回答。因为我无法看到,所以不能确定,但是杏子似乎是半靠在这名陌生男子的身上走着。
“振作一点,走的动吗?”男人偶尔出声说话。不久之后,男人让她在户外某处的长椅坐了下来。
“你住哪里?你好像不太舒服,我送你回去。”
即使声音低沉的男人这么说,杏子依然沉默。不晓得是否因为束手无策,男人说了声“失礼一下”,打开她的皮包。
他探索皮包里的动作给人一种非常熟练的感觉。他没有过分地翻找,很快就找到内袋里的杏子的职员证和驾照。
他的手停了一下,好像发现了其他东西。
“你家在椎名町吧?”男人合上皮包,然后温柔地劝说:“请你在这里等,我去叫车。知道吗?不可以离开唷!”
男人叫计程车送杏子回公寓。将她安置在房里,等男人离开之后,我也才终于放下心来。虽然那个人看起来很亲切,但是也不能断言他没有别的企图。
杏子瘫坐在房里,一动也不动。到了晚上,那个刑警打电话来,她这才终于想到要站起来。
和刑警约好的那一天,杏子从一大早就很不对劲。
首先,她抵达警署时,差点忘了付计程车钱。进到建筑物里,她踩空楼梯,差点摔下来,被站岗的警官及时抱住。经过漫长的走廊时,她的手不自觉地松开,皮包掉到了地上,却也不捡就这么往前走,被经过的女警给叫住。
即使如此,杏子还是在约定的下午两点多时来到指定的走廊尽头。
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三、四个人的脚步声凌乱地走近,说话声也传了过来。
“真的,拜托你们适可而止。你们说,我到底做了什么?”
是塚田和彦的声音。
“唉,火气别那么大。”笑着这么说的是那个上了年纪的刑警。
“咦?雨宫小姐,你好。笔录做好了吗?”
杏子只是杵在原地。刑警爽朗地继续说:
“对了,塚田先生,这位小姐叫雨宫,曾经是你朋友的未婚妻唷!”
“我的朋友?”塚田的声音变得不友善。“谁啊?”
“你的大学学弟,”刑警继续说。“叫相模佳夫,记得吗?”
我在皮包里等待塚田的回答,我觉得我的绒革都要倒竖起来了。
我感觉渗透在我身上的佳夫的血依然带着体温一般地灼热。
塚田回答:“这……我不记得耶。有这个学弟吗?”
他的语调听起来没有任何不自然,反而是困惑。我带着一种仿佛松了一口气、又像失望一般的不可思议的心情,想象他的表情。
此时杏子又喃喃地说:
“是被杀的。”
上了年纪的刑警说:“抱歉把你叫住。喂,送塚田先生到楼下。”他这么命令部下,慢慢走近杏子。
“小姐,”他用初见面时的称呼叫杏子。“塚田好像连相模先生都不记得了。”
杏子的身体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开始摇晃。
“塚田与相模先生的死无关。那是你的妄想。但是,雨宫小姐,为什么你会有这种妄想?为什么你在塚田因为涉嫌杀人被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副机不可失的样子,急着捏造出他就是凶手的假象?”
我感觉到有其他刑警靠近。
“雨宫小姐,是你杀了相模先生,对吧?”
皮包从杏子的手中掉落。
“她说了吗?”
这么发问的是杏子在“洁娜维芙”遇到的那个声音低沉的男人。
实在令人惊讶,原来他跟那个上了年纪的刑警认识。不只如此,声音低沉的男人正是发现塚田和彦与森元法子两人关系的唯一证据——那支录影带——的私家侦探。
“像说梦话一样,说了很多。”
上了年纪的刑警一边吐出烟雾一边低声说道。他的呼气甚至传到被放在桌上的我的身上来了。
“她为什么杀人?”
“那个女的原本精神就不太稳定,这在职场上也是出了名的。相模佳夫也明白这一点,才跟她交往的。或许是激起了他的保护本能吧?”
侦探“哦”地应了一声。
“重新调查相模那个案子,很快就可以发现,如果那个意外是经过安排的,方法只有一个,而且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个女人。”
“怎么办到的?”
“很简单,让他吞下止痛药就行了。只要选那种吃了就会想睡的牌子就行了。那种药的包装,还在她的急救箱里。”
我吃了一惊,原来如此。
“他不吃那个牌子的止痛药的事,同事都知道,她不可能不晓得。八成是混在咖啡里让他喝了吧!”
“我不认为她有明确的杀意,”侦探说。“是偶发的犯罪。”
没错,就是这样。那天晚上,杏子和佳夫争执之后说“我想拿你的话当赌注”,就是这个意思吧!如果你没有因为这样而死掉的话,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明明是自己杀了他,却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子。杀他的不是自己,他是被别人给杀了——在不知不觉中,她开始这么相信,靠着逃进这样的妄想,在现实里求取平衡。”
“就在这个时候,塚田出现了。”侦探苦涩地笑着。“拿他当凶手是再适合不过的了。原来如此。一开始,我在雨宫杏子的皮包里找到你的名片时,还觉得奇怪呢!”
“关于相模的案子,就是这样,和塚田没有关系。不过,那家伙自己的案子另当别论。”
“你很有自信呢!”
“只能这么干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搜查就能找到决定性的物证?”
侦探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揶揄,那不是针对刑警,倒像是针对这整个事件。
“不晓得。”刑警老实地说。“我也觉得这个案子光靠一成不变的调查是破不了的。老实说,有件事让我非常在意。”
“什么事?”
“失物。”
“失物。”
“没错。四名被害人的身上都各少了一样东西。你没注意到吗?”
“这么说来,刑事组长你非常在意森元隆一的领带夹呢……”
“是啊,那是个开端。领带夹这种东西不是那么轻易掉落不见的。”
侦探用背诵般的语调说:“塚田早苗的戒指被拿走了呢……”
“太田逸子的大衣纽扣被拔了下来。”
“葛西路子呢?”
对于侦探的这个疑问,刑警悄声回答:“这个情报没有透露给媒体——她的头发被割下来了。”
“头发被——”
“很怪吧?”
侦探什么也没说,缩起下巴沉思起来。两个男人的表情奇妙地肖似,而那种认真的眼神,忽地让我想起了杏子的脸——老是像那样,一脸严肃的杏子。
侦探呢喃似地说:“这表示这个案子比表面上看到的更复杂吗?”
刑警耸耸穿着老旧西装的肩膀,“不晓得。尽是些不晓得的事。”
“只是暂时而已。”侦探说。
两个男人默默地抽着烟。半晌之后,声音低沉的侦探一边按熄烟蒂一边站起来,出声问道:
“话说回来,这次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杏子想杀相模,应该有什么原因才对。”
年长的刑警拿起我来,从钞票夹里取出那个神秘的纸包,并打开来。
看到那个东西之后,我也明白了。
佳夫这个人是没办法丢掉这种东西的。因为他很虔诚,也太迷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