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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儿。”觉察到许兆安的冷漠,豫王妃心中颤抖了一下,随着岁月流逝,她发现与儿子之间有了一道深深的鸿沟,这道沟形成的原因她心知肚明,还是为着那世子之位。她何尝不想许兆安能早日确定这个身份,可是她却不敢与豫王去提,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望着儿子那寥落的身影,豫王妃站起身来追了上去,扶着门槛喊了一声:“安儿!”
许兆安转过脸来,几片落叶飞舞着从他脚边飞过,阳光将他的身影照得十分寂寥,一道长长的影子留在地上,孤单而萧瑟。虽然锦衣玉食,虽然仆从云绕,可他心底里却依旧空寂,对于未知的前方充满了恐惧与不甘。
“母亲还有什么话要交代?”许兆安的话十分疏离,冷淡,冷漠,就如北风中的枯叶,充满了一种淡然的绝望。
“母亲不会勉强你,会让你先见到郑家的小姐由你自己做决定。”豫王妃只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她不敢望许兆安那寥落的表情,深深的无力感让她的声音也显得那般空洞:“安儿,母亲只想要你快活些,可是……”
“可是母亲却把父亲放在第一位,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觉。”许兆安唇角有一丝淡淡的笑容:“我想要的,是母亲怎么也给不了我的。”
“安儿……”豫王妃望着许兆安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可他却没有再回头瞧她一眼。眼泪瞬间便蔓延开来,手扶着走廊的立柱,软弱而无助的感觉慢慢从心底升起。
自己该找个理由先去荥阳瞧瞧那郑家的小姐,这世家大族的小姐,定然是德容兼备,不会让自己失望的。豫王妃站在走廊下怔怔的想着,直到见着女儿翩然而来的身影,心里边才暖和了几分。
“母亲,方才我进来时遇着大哥出去,他好像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了?”玥湄郡主披着一件羽纱斗篷,上边有着精美的刺绣,狐狸毛做成的昭君套让她的脸显得格外精致,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嘴唇上仿佛有流朱般的光泽。
“我想给你大哥定门合适的亲事,可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豫王妃伸手拉住了玥湄郡主,就如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一般:“我这是为了他好,可他为什么就不能体会我的苦心?我想给他挑荥阳郑氏的女儿,难道又错了不成?郑氏乃是大族,在朝为官的那么多,怎么样也是一份好助力,可你大哥……”
“母亲,我想大哥是没有想通罢?或许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玥湄郡主陪着豫王妃走进了屋子,一脸深思:“荥阳郑氏真这么强势?难怪二哥喜欢往荥阳跑!”
“玥湄,你在说什么?你二哥喜欢往荥阳跑?”豫王妃也有了几分警觉,抓紧了玥湄郡主的手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去年过了端午节我还跟着二哥去了一趟荥阳呢,只不过他是去那里一个叫归真园的地方赏牡丹,听说他九月又去了那里一次,说是赏菊花去了,我猜他过几日便该去赏梅花了。”玥湄郡主哈哈一笑:“二哥不是喜欢花花草草嘛,这也正常。”
“原来只是去赏花!”豫王妃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笑影儿:“我还以为他也相中了荥阳郑氏的女儿呢。”
“母亲,那可不一定,那归真园的主人是一位小姐,也姓郑,不知道是不是荥阳郑氏的主支。”玥湄郡主努力想了想,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嫉恨:“我看二哥很是喜欢她,总爱缠着她说话。”眼前闪过杨之恒的眼神,玥湄郡主甩了甩头,杨之恒应该没有喜欢上那位郑小姐,那次也没见他怎么与她说话。
“你说的是真话?”豫王妃有几分紧张,没想到这许兆宁瞧着似乎对世子之位并不热衷,每日除了舞文弄墨便只喜欢种花养草,自己还以为他是个淡泊的,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他早就自己行动了起来。她咬了咬牙,不会叫的狗才咬人,没想到一个终年病恹恹的宋侧妃成功的骗过了自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母亲,我还能骗你不成?”玥湄郡主睁大了眼睛靠着豫王妃撒娇:“不如明年开春带了大哥去荥阳亲自瞧瞧那郑家的小姐,大哥瞧着合意,自然也会承了母亲的情。”
“玥湄,你说得很对。”豫王妃听了这话即刻间笑逐颜开,拍了拍玥湄郡主的手掌道:“你这一年长进不少,等到将你大哥的亲事定下来,母亲可一定要好好替你寻门合意的亲事,怎么样也要让我的玥湄称心如意。”
玥湄郡主微微撇了撇嘴,她才不想要豫王妃这般着急给她寻亲事,她现在只想杨之恒快快升了官职,到了能让父亲与母亲满意的时候,她自然便好开口了。杨之恒,想着这个名字,玥湄郡主的唇边不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来,现儿都是十二月初了,他怎么着也该回来了罢?
一辆马车匆匆从官道上疾驰而过,云锦的帘幕上沾着些许灰尘,让那上边的刺绣显得有些灰扑扑的,可路边的行人瞧着,那马车依旧是华贵无比。马车一路烟尘跑到了归真园门口,寿伯见着禄伯赶了车子回来,赶紧将门打开:“洛阳那边铺子生意如何?”
禄伯停住车子摆了摆手道:“快去告诉姑娘,小翠受伤了!”
寿伯听了唬了一跳,赶紧打发跟着自己守门的小厮进去通传,郑香盈听着小翠受伤赶忙奔了出来,到了马车这边就见小翠已经由鲁妈妈与禄伯扶着出来,头上包扎着一圈布条儿,脸色有些灰败,身上的衣裳也有几处破了,十分狼狈。
“小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郑香盈抓住小翠的手,心中十分难受,小翠出去的时候衣裳整洁,笑容满脸,回来却成了这一副模样,真让她触目惊心。
鲁妈妈简单的将洛阳的事情说了一遍,郑香盈听了只是皱眉:“那豫王府的大公子也太猖狂了些,闹市纵马,难道他便没想着会伤害无辜百姓?”
鲁妈妈抹着眼泪道:“他哪里有想?我瞧他分明便是故意想要来撞许二公子,只是许二公子躲闪过了,结果没想到人群拥挤却将小翠给挤到了地上。”
“大夫怎么说?”郑香盈低头看了看烫在床上的小翠,心中暗暗祈祷小翠千万不要有事,她与小翠相处这么多年,亲如姐妹一般,瞧着她遭了难,伤心得都说不出话来。
“许二公子给小翠请了洛阳最好的大夫,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只是些皮肉伤,修养一个多月也就好了。”鲁妈妈咬着牙捉住小翠的手,脸上犹有惊怖的神色:“穷人命贱,只能由着那许大公子逍遥自在了。”
郑香盈沉默了一回,鲁妈妈说的便是实情,自己不可能去找那许大公子的祸事,只盼小翠能快些好起来才是。这样瞧着,豫王府的世子之争已经是形同水火,但愿许兆宁能够安全避过才好。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开始还只是细细碎碎的雪珠子,慢慢的便成了柳絮成了鹅毛,漫天飞舞在归真园的上空。郑香盈站在门口望着内院,黑色的泥土地上不多时便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她叹了一口气:“又是一年了。”
不知道杨之恒在西北过得怎么样,他没有随着青云军回来,留在边塞做了大将军的副将,今年自然是不能回家了。想到去年除夕的光景,郑香盈心中忽然惆怅了起来,那骑着白马的少年,仿佛是定格在脑海里的旧照片,微微的泛着黄色,年代有些久远。
第一百四十章又是一年除夕夜
地上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郑香盈带着鲁妈妈走进七房的大门,站在门口的管事妈妈见她走进来,惊喜的给她行了一礼:“二小姐回来了。”
郑香盈点了点头:“妈妈带人去将我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送到两边院子里去。”每次回来总要带些归真园的土特产,虽然对王姨娘很看不上眼,可毕竟都是郑信诚的姨娘,自己若是只送了西院,东院什么都不给,这面子上都没有顾住,没由得让人说闲话。左右都是自己园子里出产的,指甲缝里漏一点给她便是。
管事妈妈瞧着郑香盈款款而去的背影,点着头感叹道:“二小姐可真真好心,王姨娘这般无赖,她偏偏儿每次都不会少了她那一份儿。”
“究竟是夫人生的,与那姨娘所出自然不一样。”旁边的门房接了口:“瞧瞧咱们大少爷便知道,虽然也被扶着做了记名嫡子,可你看那份气度,实在是小家子气,也不知道今日从族里接回来的红利会不会给二小姐呢。”
“可不是吗。”管事妈妈叹息了一声:“大少爷,哼,那可是什么东西都往自己那窝里扒拉的,别说是二小姐了,便是大小姐与二少爷他都不管的呢。”摇了摇头,转身喊了两个小厮帮着去搬东西进来不提。
郑香盈走进主院,郑香林已经带着郑香芳与郑香芬坐在厅里,三个人身上都穿了簇新的衣裳,皆是梅红的底色镶着白色的毛边儿,走到前边瞧着是兔儿毛的,郑香盈心中微微发酸,这荥阳郑氏说出去名头大,可弱支却日子过得紧巴,连镶边的毛都只能用得起兔毛。
“二妹妹过来了,我还想派人去请了呢。”郑香林惊喜的站了起来,走上前去拉住郑香盈的手,自从上回她给自己出了这个主意,那些刁滑的管事妈妈不再敢过分嚣张,中间克扣的情况虽然还有,但数目不多,每个月的用度也逐渐宽松了。
“过年总要回来的,怎么还要大姐姐派人来请。”郑香盈笑了笑,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交给鲁妈妈,转脸对郑香林道:“大姐姐,我先去拜祭父亲母亲。”
郑香林点了点头,旁边郑香芳笑着插话道:“大姐姐说了要等着二姐姐过来再一起去拜祭呢,我们一道走罢。”
郑香盈伸手摸了摸郑香芳的头发:“三妹妹长高了不少,都快到我耳朵这里了。”
姐妹几人一道去了旁边停放灵位的屋子,拈香祭拜了一番,郑香盈望着那两块灵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过去了一年,可在查明郑信诚与郑夫人的死因上头,自己却一无所获,只能愧对他们两位了。
回到大厅的时候郑远帆已经到了,他个子长高了不少,似乎也没原先那样无赖,见着郑香盈进来,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溜了一眼,然后懒懒的望向旁边,也不与她说话。郑香盈有几分惊奇,这郑远帆莫非是转了性子不成,见了她的面也不出言讽刺了,以前可总是要与她对着干心里才舒服。
郑香盈瞧着郑远帆这模样是不准备搭理自己,心里赞了一声,这郑远帆大了一岁也懂事了些,忽然有了想捉弄他的心思,笑着喊了他一句“二弟”,郑远帆没料到郑香盈会喊自己,差点吃惊得跳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望着郑香盈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二弟,你今年在家里有没有念书?我今日来考考你如何?”郑香盈见郑远帆一副尴尬神色,更是觉得有趣,有意想逗他玩,将话题引到了念书上边来。郑远帆听着说要考自己的功课,脸上全是不自在,扭过头去不答话,旁边郑香芬抢着替他答话:“二哥每日里念书的时候太少了,二姐姐,你除非考他最简单的三字经,否则我觉得他该答不上来。”
“要你管!”郑远帆见郑香芬都来嘲笑他,心中不忿,冲她扬起拳头挥了挥,唬得郑香芬缩了脖子躲在了郑香盈身后不敢露面。郑香盈笑着拍了拍郑香芬的手道:“你该多赞扬你二哥,他心中高兴,自然便肯念书了。”
郑远帆没料到郑香盈会说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