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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玄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之余,连掐剑诀,夺日剑再次爆发出一片熊熊火光,眨眼之间在他身形形成一道火墙,严严实实阻隔在他与那片气势磅礴的法力波动之间。
‘噗!’
几乎在那道火墙形成的瞬间,那片法力波动便轰然而至,摧枯拉朽般摧毁火墙轰击在凌玄身上,他张嘴吐出大口鲜血,身体宛若毫无重量的落叶撞上一道旋风,向后激射而出,狠狠摔在十数丈之外,吐血不止。
那鹤仙及赖仙相对收回双手,一脸傲然之色,鹤仙道:“区区小妖,竟敢在本仙面前伤害无辜,自寻死路。”
那数名天剑宗外门弟子望着二人,满脸崇拜之情,二人虚荣心得到满足,脸上表情更加不可一世。
南宫轩伦淡淡一笑,唰地一声合上折扇,向凌玄走去,他来到凌玄身边,见他满嘴鲜血,奄奄一息,那双大眼睛却是怒火蒸腾,冷冷瞪着自己。这眼神十分复杂,七分怒火,两分怜悯,还有一分冷笑,道不出个中味道。
南宫轩伦自小便活在世家之中,他人生怕巴结不及,他在别人眼中看到的,除了恭维便是惧怕。他堂堂南宫世家世子,天剑宗外门弟子,即将跻身为内门弟子,言笑间便可决定数万人之生死,多少人羡慕不及,多少人巴结不及,谁不是将他当作天之轿子,人中龙凤?他何曾见过此等眼神?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许我妖道(三)
甫一见凌玄这复杂的眼神,他便怒从心中起,他一脚踩在凌玄胸口处,冷笑道:“妖怪,本公子要杀你,你可服气?”
凌玄瞪着他,吐出一口鲜血,道:“呸,狗丈人势,脱去这身华丽的皮,你也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东西,有何值得炫耀?”
南宫轩伦脚下用力,凌玄一根肋骨咔嚓一声应声而断。他道:“好一张伶牙俐嘴,哼,今日本公子非要你亲口说出自愿服诛,甘愿叫本公子所杀不可。”
身后于燚清上前劝阻,道:“公子,士可杀,不可辱。”
‘啪!’
南宫轩伦回手便打了他一耳光,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气中,久久未散去,他吼道:“于燚清,狗奴才,你吃我南宫世家,用我南宫世家,住我南宫世家,你不过是父亲脚下一条狗,本公子如何做事,何曾有你乱吠的份?”
于燚清垂下头,退到一旁默不做声。那云仙见此情况,深知此时巴结正是时候,他上前道:“公子,无需跟一条看门狗计较,以免伤了公子雅兴。公子想要此妖心甘情愿服诛,又有何难处,只要在下略施法术,必然叫他惟命是从。”
南宫轩伦挥手道:“不,本公子仁义无双,侠义心肠,不过是让一只妖怪心甘情愿被本公子所杀,何需借助你等邪法。”
云仙尴尬一笑,应声道:“是是是,公子仁义无双,乃是当今盖世豪侠,是在下多虑了。”
凌玄三度负伤,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再无法提起半丝法力,他深知今日自己恐必死无疑,但他不甘,不甘就此死去,不甘死在如此一名纨绔子弟手中。他不看南宫轩伦,而是直直看着于燚清,目光之中饱含怜悯之色,道:“看得出,你非池中物,却为何甘愿被人呼来喝去,任打任骂?”
于燚清低头不语,南宫轩伦却是冷笑道:“怎么,你想替他打抱不平?呵呵,他不过是本公子家养的一条狗,本公子一句话便可决定他之生死,何况只是打骂。”
凌玄望向他,道:“你一生也无法明白,人与人之间需要的是什么。”
鹤仙闻言,不屑道:“哼,你不过是一只妖,有何资格谈人?”
凌玄道:“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如果人皆像你等般虚情假意,为了一己私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低声下气,毫无尊严,我甘愿为妖,也不愿像你等般,如此丑陋。”
赖仙面色一怒,喝道:“放肆,你……”
南宫轩伦挥手打断,笑道:“不想你虽为妖,对人性却颇有几分见解,可谓入木三分,哈哈……”
西北三仙不由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闪过一丝怒色,不过终究隐了下去,未敢发作。他一个南宫轩伦,西北三仙还不放在眼中,不过南宫世家,他们却不得不卖它三分薄面。据他们所知,南宫世家不仅仅是世俗中大福大贵之家,修道成仙一事也早有涉猎,且不乏高手,况且,一名散修,无依无靠,大千世界,繁华人间,便全靠自己一手打拼,个中艰辛,无人能体会。南宫世家有他们需要的,他们就不得不收拾起自我,像条狗一样任人奚落喝骂。
凌玄不理解个中微妙,自然无法体会西北三仙的心情,只当他们心甘情愿如此,他望着他们,眼中不屑之情更甚。在他纯洁的心中,修道成仙,便是已经跳出了凡尘,不该再与世俗纠缠不清,便像二极宗众人,隐居深山,潜心修练,生活虽然简朴,却也道骨仙风,自得其乐。他不无讥讽地道:“你们修道,修到此般毫无尊严可言,也算别开生面。”
殊不知,天下修道之人何止万万,有幸拜入仙门者又有几许?得上天垂青,有幸拜入仙门,自然可以跳出凡尘,不为世俗之事牵绊,潜心修练;无缘拜入仙门,只是得到一名散修抬爱,授予修道法门而步入修仙大道者,便不得不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累。
修道成仙,丹药法宝,必不可少,但任何丹药法宝,除去已知的二十八件先天灵宝之外,皆不是天然形成,而是经人手炼制而来。而方今天下,炼制丹药法宝之法,又大都失传,作为一名散修,十有八九不会炼丹铸剑之法,想要得到一颗丹药或者一柄飞剑,便只有靠机缘,或者像西北三仙一样,找一个大福大贵之家投靠,或许可以得到一星半点好处,若主人高兴,赏下一柄飞剑或一颗丹药也说不定。
找一洞天福地潜心修练,不问世事,那只是大宗大派弟子才有的福分,对于散修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之事。
西北三仙心情复杂的想着,不知不觉,被凌玄主导了情绪。
凌玄并不想就此放弃自己宝贵的生命,尤其将他踩在脚下之人,是如此一名不可一世,却无真本事的富家子弟,若是论单打独斗,他有十足把握赢他。如此,他更是不甘心,虽然他身负重伤,再无法使用法力,但修练乌仙诀而来的念力却是不受影响,再次受伤后,他便悄悄释放出无比强大的念力,言语间不知不觉便带了某种能影响他人情绪的魔力。故而南宫轩伦才如此反常,当场打了于燚清,驳了西北三仙之面,平日他虽然也是张扬跋扈,但绝不是此等毫无脑子之人。
西北三仙修为了得,意识海也比众人强上许多,按理凌玄绝不会如此轻易干扰到他们,不过,他找到了他们的心中隐痛,一语便刺痛了他们的弱点,他们情绪起伏不定,他的念力便轻而易举渗透他们已是单薄得可怜的防御,此时,西北三仙几乎被他完全控制住。
他冷冷一笑,再次释放出无比强大的念力,淡淡道:“你们为何修仙,不就是为了跳出凡尘,寻找长生之道,活得有尊严吗?但你们所作所为,却是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
西北三仙皆是全身一震,喃喃自语,道:“是啊,我们所作所为,委屈求全,毫无尊严可言,还修个什么道,成个什么仙?我们修的什么道,成的什么仙?”
南宫轩伦微微诧异,但他同样被凌玄以念力干扰,眼中只是微微闪过一丝诧异便呆滞了下来,他将踩在凌玄胸口的脚收了回来,也是喃喃自语,道:“我又是修的什么道,成的什么仙?”
在场众人之中,便数数名天剑宗外门弟子修为最低,他们又是毫无防备,凌玄以念力干扰他们,可以说毫不费力。众人之中,他看得出西北三仙以及南宫轩伦的修为,南宫轩伦是出窍后期之修为,西北三仙,那云仙是金丹中期,鹤仙和赖仙皆是金丹初期,但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于燚清是何修为,他全身气势隐而不发,乍一看去,便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江湖中人,但凌玄知道,他绝不是如表面上看去这么简单,隐隐约约间,他觉得他就像平静的大海,深邃而神秘,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妥,但他知道,平静的大海一旦遇上狂风,便是浪卷千尺,顷刻间便可摧毁一切。
他所释放出的念力,接近于燚清身体之时,仿佛遇到一层无形的阻拦,瞬间被弹了开来,无法触及到他。再看他,仍旧垂着头,恍若不觉。
凌玄不由暗暗皱眉,旋即集中精力,分出一半以上念力攻击他,但见在他与于燚清之间,无形的空气之中,股股淡蓝色的光晕微微荡漾,嗤啦作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难不死
于燚清本是低垂着头,忽地抬了起来,宛若一头雄狮自沉睡中醒来,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刹那间,凌玄只觉得自己释放出的所有念力弹射而回,尽数倒灌进自己脑中,他脑中一声嗡鸣,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顿时天旋地转。
于燚清不露声色,又缓缓垂下头去,经他此无迹可寻的反击,凌玄再无法以念力干扰他人,众人纷纷清醒过来,对适才之事,却是毫无察觉。南宫轩伦暗暗奇怪,自己何时将脚拿了下来?他暗暗摇头,又是狠狠一脚踩了下去,道:“你不过是一只妖,本公子何需与你多言,杀了你赚取功绩,待开春后顺利跻身内门弟子便是。”
凌玄心情陷入死一般绝望之中,暗忖道:“高手,对方那名姿态谦卑的中年人,绝对是一名真正的高手,有他在场,今日我怕是必死无疑了。”
南宫轩伦已经自赖仙手中接过一柄长剑,冷笑着就要刺下来,凌玄却是无法动弹,他不由绝望的闭上眼睛,万般不甘,此时也都化作流水而去。
只是红羽去了何方,自己叫它护法,他却不知了去向,它不要回来才好,否则,对方拥有如此高手,它回来恐也讨不了好处去。
凌玄如是想着,彻底放弃了抵抗,喃喃道:“太师父说过,大道三千,道道通仙。天亦有情,万物平等,却又为何不许我妖道?”
于燚清抬眼望向他,似乎暗暗被他此言所动,却终究未说什么。
他此言,南宫轩伦却是嗤之以鼻,道:“妖便是妖,生来便是被我仙道中人所杀,何来许与不许?”
说罢,他面色一恨,手中长剑无情刺下。凌玄终究回天无术,只得在心中长长一叹:“师父,小玄子来陪你了。”
‘嗤!’
那柄冰冷的长剑,无情的刺入他左胸心脏处,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倒是剑身那冰冷的感觉刺激得他的思绪更加清晰,他睁大眼睛,南宫轩伦抽出长剑,他看见一股血柱从自己胸口处喷出,艳丽阳光下,反射出别样光泽,鲜红血柱的边缘,被一圈若隐若现的七彩霞光包裹着,是他见过最美的色彩。
原来,自己的鲜血是如此美丽,死亡,也是如此美丽。
他望向天空,碧蓝的天空中,她貌似天仙,笑得如此甜美,比那一轮艳阳还要灿烂,她在向他招手,仿佛专程来指引他去往一个只有美好的,他向往依旧的世界的仙子,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师……师父!”
他向着虚空伸出一手,似是要抓住什么,却终究只抓到一把空气,伸出的手便缓缓垂下,他那双有神而明亮的大眼睛,渐渐变得空洞,片刻后,除了映射着碧蓝天空,再无其它任何一丝感情色彩,他走了,离开痛苦海洋,下一刻钟,或许他与曾念钰携手并肩,自由翱翔在梦想已久的幸福世界之中。不过,在他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