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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煜在朝中的名声一向很好,不仅武双全,长相也是兄弟里最出挑的。何奈母亲入宫后只被封作淑媛,勤勉多年才渐渐升到了端妃之位。而李正煜年纪又颇为尴尬,上头有一庶一嫡两个哥哥,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富贵闲人的角色。但今日瞧来,李正煜身上竟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和压迫感,见过一眼,便知不是池中之物。李正炀见李正煜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神情甚是温和,但眼神却极是凌冽,心中不免惊慌:难不成下毒一事李正煜已然知道?可转念却又放下心来,这事做的缜密,就算李正煜知道了些什么,也绝对拿不出证据来。
他对李正煜微微一笑:“听闻三弟近来身子不是大好,今日一见气色却是不错。”
李正煜一拱手,答得甚是谦和:“多谢皇兄关心。臣弟不过是偶感风寒,休养了这么多些日子,实在有愧父皇器重、皇兄厚爱。听闻父皇前两日已经下令让皇兄常驻京城,臣弟着实为皇兄高兴。今日略备薄礼,还望皇兄笑纳。”
说话间,刘得远已经把锦盒递了上来,盒盖一开,华光璀璨的八宝金腰带立刻引来众人的惊叹之声。李正炀饶是见惯了奇珍异宝,见到这条腰带,眼神也是亮了亮:“如此宝物想来也是三弟的爱物,为兄实是受之有愧。不过既然三弟一番美意,也只好却之不恭了。”说着便让身边的小太监收了。
便在此时,“轰隆”一声宫门大开,徐长海尖锐悠长的声音响起:“上~朝~。”
☆、第二十五章 南越告急
皇帝的宝座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之上,紫檀木的座椅雕工细致,上头的花纹处还用金粉勾填出了龙纹,背后的屏风上雕刻着古代宫廷的故事,远远望去更显得气势俨然。皇帝的面目隐藏在十二毓的冠冕之后,看不太出脸上的喜怒。
乍见在朝官员悉数到场,皇帝神色微变,心中便有些不虞。但说话间,脸上的却已变作笑意盈盈,那声音虽是哑着,却仿佛二月里乍暖还寒的春风:“前些日子,燕王向朕上了一本谏政十疏,整整三十页的奏章,凡一万五千余字,都用蝇头小楷细细地写了。不管其中的内容如何,这片用心也极是可贵。朕用了三天时间,才读完了整本奏章,也仔仔细细地思考了其中各条建议的可能性,不得不说,皇儿用心之诚古来罕见。因而,朕此次特意将燕王从封地召回京中,就是希望各位爱卿能与他一起竭诚尽职,齐心协力为朕的天下和黎民百姓谋福祉。”
皇帝的一席话说的极是漂亮,言谈之间便把李正炀的所作所为与国家社稷连在了一起。在场的人揣摩着他话中的意思,心中便是大骇,难不成皇帝对废太子寒了心,把一腔的希望都寄托到了燕王的身上?
李正炀不疑有他,喜出望外地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父皇谬赞,孩儿愧不敢当。”
魏无忌却有些意外,总觉得皇帝的这番话说的虽然恳切好听,可那些溢美之词却太过于可以。他微微地低下头,心中快速地盘算着对策。
皇帝望了望仍旧低低地伏在地上的李正炀,又道:“皇儿何须行此大礼,快快平身。”又用目光在众人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才复说道:“在场之人若是都能有皇儿的这番用心,后商天下岂不是四海清晏、天下太平?”
李正炀刚从地上站起,随手整了整衣袍,却听得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一身戎装的士兵越过众人跑入殿中。许是赶得太急,又或是路途太过遥远,军士的脸上、身上满是尘土之色,嘴唇也因为缺水而裂开了深深浅浅的口子。他步履有些蹒跚,下跪的姿态也略显僵硬,但一副嗓音却是铿锵有力:“皇上,八百里加急。”
徐长海早已从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走了下来,一手从士兵手中接过军报,一面双手捧着呈交皇帝过目。
殿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焦灼。每个人都试图从皇帝的表情里读到答案,但是面对着这张满脸病容的脸还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过了良久,皇帝拿着军报的手终于缓缓放了下来:“尹老将军来报,南越王赵云近日拥兵十万,在新城之外枕戈待旦、蠢蠢欲动,大有破城攻商之势。”
众人听闻事态紧急,一时便是议论纷纷。御史大夫朱潜一张脸上满是焦虑之色,只见他越过众人到得殿前,手持笏板朗声道:“臣以为,后商建国未久,皇上又奉行与民生息之道,切切不可随意用兵,以免重蹈前朝穷兵黩武的覆辙。”
皇帝的嘴角微微一垮:“又是前朝,又是与民生息,前朝已经过去了几十年,难不成朕做任何的决定都要对着前朝依样画葫芦么?朕的治下难道不是国泰民安、仓粟秉实,在你看来这一辈子都要学着前朝末帝一般畏畏缩缩、苟延残喘?”他一席话说的极重,脸上也显出狠戾的表情。落在朝堂众人的眼里,只觉得寒意顿生,不由得低下头去。
朱潜却似毫无畏惧,他双膝跪地,背脊却仍直直地挺着:“臣犹记得,两年前,南越王曾向皇上上书,愿娶公主为妻。皇上舍不得亲生女儿,唯一适龄的玉玲和玉珠两位郡主又宁愿削发为尼也不外嫁,所以此事就那么耽搁下了。如今众位王爷膝下小女都已长成,其中必有甘愿为国和亲的,到时候皇上只要赐以公主的名号,再以珍宝陪嫁,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是两全其美?”
皇帝拂袖:“岂有此理,小小南越,朕还怕他不成?”
朱潜没料到皇帝竟会如此动怒,于是便俯下身去、以首扣地:“皇上一念之下,乃是数十万将士的性命;翻手之间,乃是数十万百姓的生机收成,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朱潜的身影,脸上的神情已是震怒。
朱潜待要再说,李正炀已经越身于众人之前:“儿臣以为,后商乃天朝大国,国力又是繁盛,如何需要和亲,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岂不让人笑话后商朝中无人、举国无兵了?”
皇帝瞧着他,目光中意甚嘉许。
未几,李正炀又道:“儿臣空长这些年,如今已二十有三。这些年来,并未能为父皇排忧解难已是不孝。今日儿臣自请出战,望父皇恩准。”
皇帝不答,一双暗色的眸子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朝堂中人。
李正煜越过众人拜倒下来:“皇兄刚刚回京,且又要替父皇分忧处理朝堂之事。儿臣自幼习武,于用兵之道也算略有研究。若蒙父皇不弃,儿臣自请出征,扬后商之威名。”
皇帝的脸上终于浮现几缕笑意:“吾儿快快平身,朕得佳儿如此,朕心甚慰。”他正了正姿态,声线也提高了半分,“着令楚王李正煜为破虏将军,统领十万兵马;忻毅为震敌将军,统领三万兵马,分东西两路出兵南越,与尹将军共同作战。驸马郭舒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先行筹集军粮。”他顿一顿,又道:“至于燕王,就留在朝中监理国事,朕还等着你的谏政十疏变作现实。”
李正炀、李正煜和忻毅齐齐拜倒,朗声道:“谢主隆恩”。
朱潜没有得到皇帝的恩准,仍旧跪在那里,一张脸隐在阴影里,脸上的神情看不分明。但放在膝上的手背却是青筋虬结,一眼望去便知是情绪激动、极力隐忍。
☆、第二十六章 采薇采薇
李正煜回到王府,头一件事便是将柳长宁叫到了书房。
身后的雕花木门被重重地阂上,李正煜负着手,略作思考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长宁,今日朝堂上出了一件大事,你可知晓?”他的声线因为激动而显出些许不稳,眼中的光彩却像是上好的黑曜石,散发着泠然的寒光。
柳长宁神色恬然,语气也是散淡:“属下一直在府中密切注意暗卫的来报,故而朝堂之事并不清楚。”
李正煜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中颇为疑惑,口中却继续说道:“南越王不知为何突然起兵,父皇已经命我和忻毅兵分两路出兵围剿。”
柳长宁心中颇是惊讶,上一世她此时还是齐王府里的管事姑姑,对于朝廷变动只是略知一二。李正炽在此事发生之时不满十五,离他正式登上历史舞台还有两年的时间。如今此事会如何发展,却不是她能够预料的了。
她口气微变:“皇上向来倾向于安抚和谈,为何这次却大张旗鼓地用兵?”
李正煜微微一笑:“你最想问的怕是为何这一次朱家没有力阻出兵吧?”他眼神里透出三分凉意:“朱潜如何没有阻止,他可是言辞恳切、引经据典,甚至还想好了要以宗室之女远嫁和亲,这样的赤胆忠心,着实令人感动。可他毕竟比不上自己的父亲朱长贵,又不是三朝老臣,父皇非但没给他说动,还大大地发了火。再加上李正炀一番力谏,出兵之事便定了下来。”
柳长宁侧目:“那王爷该不会什么事儿都没做吧?”
李正煜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板,嘴角旋即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我么,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柳长宁有些意外,语气里便带了三分焦虑:“王爷不会忘了当年长宁的祖父与朱长贵一语不合,最后被诬满门获罪之事吧?朱长贵这样的老狐狸,还有朱昭华那样冷面冷心的女人,绝不会轻易妥协的。”
李正煜颇不以为然:“哦?那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他见柳长宁神色紧张,又安慰道:“李正炀如今得了一个监理国事的重责,怕是成了朱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没什么闲心再来为难我了。”
柳长宁眼中冷意遽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决不能让他们再陷害忠良。”她语气稍顿,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王爷,此次出征,能否让属下鞍前马后侍奉于您?”
李正煜微微一愣,旋即便猜到了柳长宁的心思。他只道:“你是女儿身,又是父皇御赐的女官正,如何能够随军出战?”他语气严肃,心中却是千回百转。眼前的女子固然坚强能干,但若是可以,仍旧希望能够尽一己之力保护好她。
柳长宁却不放弃:“属下虽是女子,但也得到祖父亲传,使得柳家独门剑法,五六岁时,已经可以自由驾驭名马。”
李正煜见她毅然决然的神情,便知道以她这样宁折不弯的个性不晓得会做出些什么。于是只好妥协:“你便女扮男装和近思一块跟我去吧。”言辞之间却颇是无奈:“这仗若是胜了便罢,若是输了,我可要担上一个欺君之罪了。”
柳长宁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仗绝不会输!”
李正煜却忽然转了话题:“你别不别扭,一会儿我,一会儿属下。”
柳长宁微微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倒映着他长身玉立的身影。眼下的他和那时总有些不同,那个时候的楚王分明是更隐忍也更谨慎的。
这一日传出了李正煜即将带兵出征的消息,午时刚过,李正炽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柳长宁见他并未乘坐三驾的华盖车,却是骑着名唤“超风”的大宛马,穿的也是寻常的燕居服饰,一袭浅蓝色的织锦衣袍,颇像是雨过天青的色彩,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气度超群。
李正炽下了马,随手就将马鞭丢给了一旁侍立的仆从。见到柳长宁站在门前,脸上便堆起明媚的笑容,双手作揖道:“柳姑姑。”
柳长宁微微一愣,李正炽眼里狡黠玩味地神色让她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于是道:“齐王殿下是来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