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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刃难的拂逆她的意思:‘如今暗影尚未归来,队首的情形如何也未可知。此时不过一更天,等上几个时辰,在天亮前离开也不会影响到同袍的安危。说不定,暗影带来的消息能够帮助我们取得主动。”
柳长宁定定地瞧着他,转而吩咐身边的士兵:“从现在起以滴漏计时,一个时辰之后,无论暗影是否归来,都要立刻撤退。”她又觉得不放心,又挑出了十名士兵兵分几路侦查滇军的动向。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柳长宁与冰刃眉头紧锁。他们的立场不同,心中所想却是一样。冰刃的手静静地扣在刀背之上,手臂微微颤抖。
柳长宁喉头干涩,她几欲开口安慰,话到嘴边却只是徒劳。便只好静静地匍匐于草丛中,心中暗暗祈祷。
浓雾般黑暗里忽然闪出一个黑色的人影,那小山一般高大的身躯渐行渐近,直到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和淋漓的鲜血映入眼帘,那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忽然,那看似坚如磐石的小山一晃之后重重地倒在地上,惊得草丛中的林蛙山鼠与飞虫鸟雀都四散而逃。浓烈的血腥气在空气里蔓延开来,带着不详的意味。
柳长宁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一跃而起,便朝那倒下的人影飞奔而去。一旁的冰刃本想要抓住她,可伸出手时已经晚了一拍。柳长宁每跑近一步,心中的忧伤便加深一分。她听到一个细若未闻的声音唤道:“郡主。”
她半跪在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旁边,低低地说道:“我在。”
暗影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柳长宁的手腕,他的小臂上有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伤口极深,以至于连腕上的森森白骨都露了出来。他的声音可怕地暗哑着,整个人虚弱地随时都会晕厥似的:“郡主,真正的大部队是在左首的山脚下,如今他们怕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兵分两路往这边而来。”
柳长宁轻声宽慰他:“区区几百人的前锋,怕是入不了李正兴的法眼。此时他绝不会大张旗鼓的派大部队围剿,即使有追兵,也不过数千,我们既占了地利之便,刘得远的援兵也在赶来的路上。只要弟兄们同仇敌忾、背水一战,我们仍是有胜算的。”
暗影静静地凝视着他,忽然头一歪,伸着的手臂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柳长宁心中一惊,那伤口处留出的鲜血已成黑褐凝固的状态,显然是滇军在刀口上喂了剧毒。她伸出手指去探暗影的鼻息。虽然微弱,幸好人还活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瓷质小瓶,对冰刃说道:“暗影我便交给你了,此役结束,希望你能将他完整地带回王府。”
兵刃待要再说,柳长宁手臂一摆,长剑横出:“走,不然军法处置。”
送走了冰刃,柳长宁对身后的士兵道:“暗影与冰刃皆是王府暗卫,算不得真正的军人。你我却是不同。这一走,便成了逃兵,普天之大,再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处。因而,我便问一句,愿不愿意同我一道去送死?”
那把百名士兵多是十七八岁的精干少年,多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听了柳长宁的话,倒像是收到了羞辱。他们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绝不抛下同袍兄弟独自苟活。”
柳长宁仿佛受到感染,脸上闪现出别样的光彩:“既然如此,能与诸位同生死共患难亦是大快人心之事。”她用枯枝在泥地上画出两军如今的位置,又将暗影拼死得来的消息同大家说了。最后,她一闭眼,慷慨道:“如今以我方八百人之力要杀入敌营,实如蚍蜉撼大树。即使李正兴如今尚未完全掌握我方的具体位置,怕是也已摆出了请君入瓮的阵势等着我们呢。”她随手捡起一枚碎石“啪”地一声放在标示着滇军主力所在的位置:“如今我便赌他的刚愎自用。即使知道我们迟早会自投罗网,也不愿意干耗着五万人的大军。只要防守有一瞬间的松懈,便抓着这个机会冲入阵中。就算掀不起滔天大浪,总也能为威骑校尉的队伍留出时间。”
她从轻云的背上扯下一面朱红色的旗帜:“这旗帜本来是要在凯旋而归那一日使用的,如今怕是用不着了。各位各取一条缚于手臂之上,等上了战场也好区分敌友。”
☆、第七十九章 反客为主
这一仗果然打得惨烈无比。柳长宁的八百精兵虽然都是以一当十的勇猛少年,但人数差距实在过于悬殊,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人人都像是披上了一层血色的外衣,显得狰狞可怖。那些少年若非入伍,也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如今却有许多将自己的命丢在了离家千里的南越。他们的身上插着武器,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了整具尸体,那场景倒更像是阎罗殿一般。
柳长宁一个转身将身后意欲偷袭的滇军踢倒在地,反手一抹,面前的敌人大睁着双眼,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慢慢委顿到地上。她明明可以看见不远处战车里的李正兴,却始终脱不开身去接近他。
或许是她的身手高于众人太多,又或许是她的装扮一望便知是领头人,越来越多的滇军朝着柳长宁的身边涌来。她双手持剑,一刻不停地上下翻飞,守住周身的要害,可是暴露在外的四肢仍旧免不了受了好几处上,黑色的衣袍上洇开的血渍妖冶的仿佛血色的花朵。
到了后来,柳长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几乎寻不到时机主动出击,亦没法突出重围。绝望的情绪像一张巨大的网朝她笼罩过来,随着身旁的士兵一个个不支倒地,她几乎想要放弃抵抗。
就在此时,她却听到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刘得远的声音永远是青涩的换声期少年的音色。她不暇腾出时间回头,只得大声回应道:“近思,先去擒住李正兴要紧。”
刘得远几乎是左右为难,一边是此次战争的中心,另一边却是挚友的生命。他未及思考,一咬牙便提着红缨枪朝李正兴纵马奔去。
李正兴本是好整以暇地坐在车中观战,眼见着忽起变故,便一叠声地高叫着:“护卫护卫,护驾!”那些护卫自然是滇国万中选一的精英,听了他的命令便摆出八卦阵形,等着刘得远的到来。
刘得远同护卫们的战斗一开始便呈现出焦灼的态势,双方人数相当,武功亦不相上下,如今交斗在一起,双方均抱定了必胜的决心,每一个人皆是全力以赴。刘得远心中焦虑,若不能及早脱身,时间一长,便会陷入滇军的包围之中。他心中一乱,手中的动作便有了破绽,“嗤”地一声,一柄长剑刺入他的左肩,留下深而大的伤口。
刘得远大喝一声,从马上一跃而起,长枪翻飞,已将身旁的几个护卫一起挑落在地。他仰天长啸,大叫道:“乱臣贼子,还不拿命来。”双腿一夹,已朝着李正兴疾驰而去。
柳长宁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支冷箭正朝着刘得远的背心飞去。她心中焦急,反手便将右手的剑掷了出去。冷箭受了外力,势头一偏,插到了一旁的武钢车上。柳长宁的右侧却露出极大的破绽。一个三百斤重的大汉提着大刀向她冲来,大刀带起刀风,刮在脸上隐隐生疼。柳长宁自知不妙,只得提起向后退去,那刀失了准头,却仍旧在她的右臂上留下老大的伤口。柳长宁眼前一黑,又见伤口处隐隐透出黑色,心中暗叫“不妙”,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迷迷糊糊中,她只听到耳边一个好听的声音吐气如兰:“长宁,长宁。”温柔之中透着焦虑。她无法集中精神思考,却忍不住去猜测声音的主人。难道这是父亲?抑或是祖父?难道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右臂隐隐生疼,又好象有清凉的感觉从那里升起。身边仿佛有人抱着她,那种温暖叫她无法拒绝。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便朝着那温暖的地方缩了过去。
这一夜,窗外斗转星移,却仍有许多人仍旧没有入眠。
李正煜的右手已经麻木,他却仍是一动不动。他静静地瞧着面前的人,语气坚定:“堂堂王师,不需要用威逼利诱的下作手段。”
李正炜此时背对着李正煜,他的脸色已是愠怒,扶着桌几的手指也不断地用力。他的声音却还维持着平日里冷静的调子:“三弟,你可知战争本就是强取豪夺、不择手段,这般的妇人之仁只会让敌人有机可乘。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彻夜守着一个妇人,哪有半分商军统帅的样子?”
李正煜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皇兄不用急着下判断。臣弟资质智谋魄力皆比不上皇兄,但却也身为李家子孙,绝不会让先祖蒙羞。”他从怀中抽出一张布阵图:“臣弟因事务繁忙,忘了通告皇兄,这行军布阵已经做了休整。那日宁婉县主与威骑将军领了圣旨实施奇袭,但人数装备却实在有些简陋。他们甫一从京城出发,臣弟便暗自派了得力的暗卫同两千精兵一路尾随。其后,宁婉县主以鸣镝示警,后援人马便前往相助。此役不但生擒了李正兴,滇军主力亦是元气大伤。桂王见情势不妙即可命令原地休整,还派人向当地太守交了陈情书,看来是要倒戈了。至于黔王,不过区区两万人马,本是不足为惧。如今太子与我在这边守着,便是坐等黔王送上门来。”他忽然露出天真无害的神情:“如此一来,皇兄可高枕无忧。”
幸而李正炜修养极好,他如何听不出李正煜口气里的明朝暗讽,但一咬牙却忍了下来:“三弟深谋远虑,为兄自叹弗如。如今为兄不过是管些后勤琐事,军中大事还需三弟多多担待。”
李正煜亦是笑语晏晏:“皇兄所命臣弟定当竭力完成。”
汪冉阳年事已高,不宜舟车劳顿,故而这一次李正炜将他留在京城坐镇,并未带入军中。与李正煜的一番较量,言语上便落了下风,心中自然大为不快。他此时穿着甲胄,连拂袖的功夫也施展不开,于是只得悻悻道:“孤尚有重要军务在身,先行一步。”
李正煜倒也不客气,他身体纹丝不动,只淡淡回应道:“宁婉县主中毒未醒,许多重要情报不得而知,如今除了须臾不离地守着她,便别无他法,恕不远送。”
☆、第八十章 其利断金
李正煜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在李正炜的耳中,抬步欲走的身形却是微微一顿。他找了个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即使闹到皇帝面前,亦置不了任何的罪名。李正炜心中思绪翻滚,这个他素日并不放在眼里的异母弟弟从何时起变得如此难缠了?
李正炜刚刚走出军帐,就听得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扶我起来。”
李正煜一回头,见到刘长宁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心中便是大喜。他素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脸上却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醒了?”
柳长宁眼神一变,嗔道:“我若未醒,又怎能同你说话?”
其实早在李正煜与李正炜针锋相对之际,柳长宁已经醒了。一来神智刚刚恢复,一时间睁不开眼,再来她打心眼里瞧不起李正炜欺软怕硬的性子,听到李正煜字字珠玑的回答,差点忍不住要笑起来。而她上一世也曾在某场战役中身负重伤,而李正煜却是坐镇军中,只是差人来探视过几回。那时候不是不凄凉,只是想着自己的丈夫如此英勇出色,自己的小心思同国家大事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正煜好脾气地笑笑,一面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一面又找了靠垫垫在她的身后。他语气轻柔,眼神更是能腻死人:“如今可是好些了?”
柳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