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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事发突然、实力悬殊,不出十日,元康之变便以李义隆的兵败告终。李义隆前无出路后无退路,便将心一横跳入了汤汤湘江水中,连尸体也没有留下。当夜,皇后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四十五岁的生命,死后只是以嫔礼草草安葬,连皇陵都进不了。
不过李义隆这一闹,却彻底断绝了周氏的皇后之路,连带那个一个多月大的婴儿也注定没了做皇帝的机会。之后的两三年,帝身体渐渐垮了下去,却再未见他对储君之位透露出任何的消息。帝驾崩那一日,所有在京的皇子皇孙都急急地进了宫,远在封地的也不甘示弱,一面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一面在京城的暗卫密探也积极行动起来。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场还未开打的帝位之战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草草收场。
帝的心腹太监在寝宫之外宣读了皇帝的遗诏,以皇七子李义乾为继位之君。在场之人先是被惊得哑口无言,继而则是一片哗然。太皇太后其时尚在人世,有她坐镇,又有皇帝的亲笔遗诏,众人再是不忿,也只好隐忍不发。
皇帝几乎是西里糊涂地坐了帝位,登基那日,也浑浑噩噩地受着摆布,几日后才真正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也曾想过大刀阔斧实现一番豪情,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只是用作装饰的傀儡。没有母族的支持和群臣的支持,还得投鼠忌器,不触碰封国的利益。这个皇帝,做的着实窝囊,亦是如履薄冰。
自此以后,他便成了众人想要看到的样子——荒淫天子、富贵闲人。他不用对外宣战,也不用做出多少的政绩,只要让后商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便罢。几个兄弟的步步相逼让他实在不忿,因而便将李义乾之名改作了李乾。
可是他又如何甘心,天下的一切本该尽在他的掌控之下,所有人都该对他俯首称臣。这些年,他暗中谋划,悄悄地布置好了一切。没想到这些人,这些自以为是恩主的人,又一次将他的尊严踩在了脚下!
他的太阳穴突突急跳,颈上清晰可见的青筋和急剧起伏的胸口将他的震怒展现无疑。徐长海不敢多言,只是小心翼翼地替他顺着气。皇帝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替朕将故相招入宫来。”
徐长海纵使惊愕,也只得恭恭敬敬地应到:“老奴遵旨。”
☆、第一百零九章 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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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长贵被请进宫是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午夜,一乘小轿将年过古稀的故相匆匆地送入宫门,直到皇帝寝宫前方才停下。朱长贵的嘴角在白色长须之下微微一勾,果然,自己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用不了多少时间,曾经属于朱家的一切也会回归本位。
皇帝负着手站在灯架之前,一架的红烛了半夜,滚落无数烛泪。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猛然转过头来。脸上仍是意味不明的笑容:“好久不见,宰相老了,朕也老了。”
朱长贵松脱徐长海的扶持,珍重其事地跪了下来:“老夫早已卸甲归田,不敢妄担宰相之名。”
皇帝伸手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又细心地替他拂去身上的微尘:“今日来,朕收到弹劾裴清扬的奏折不下十本,宰相有兴趣也可亲自过目。朕只想对宰相道一声辛苦,以宰相的高龄,本该是在家颐养天年、饴儿弄孙,没想到还要你操心操力,也真是朕的不对了。”
朱长贵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皇上何以如此,有任何的吩咐,老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言谈之间,却已坦然地接受了重任宰相一事。
这一夜,皇帝和朱长贵秉烛而谈,片刻未眠。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裴清扬。他穿着素色的寝衣在府门前跪迎宫中来使。装着鸩酒的酒壶被放在紫檀托盘之上。这样精致奢华的器具,又有谁能想到其中盛装却是催命的毒药!
裴清扬自知命不久矣,反倒更爱惜自己的羽翼。他特意换上了全套的一品朝服,姿态俨然地踞坐在桌案之前。案上是天青色的酒壶。他黯然地想着:一直以来都想亲手把玩一把秘色瓷,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样的境遇之下。自古以来,赐死的方式多种多样,唯有皇亲国戚、清贵大臣,为了顾及体面和尊严,才会被赐以全尸。因而能够享受到鸩酒赐死的待遇。也算是皇帝的尊宠礼遇了。
裴清扬不由得悲从中来,他终于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皇帝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需要时便用着,不需要时便弃如敝履。不仅如此,对于裴清皇帝也未必是真心相对。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局,如今,裴家已经成了注定的输家。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隙里透射进来。隐隐还能听见院内侍从陆续起床的响声。裴清扬再不犹豫,一抬手,将满满一杯鸩酒送入口中。他幽幽地想着:原来这毒酒也并不怎么难喝。人便渐渐失去了知觉。
半个时辰以后,裴清扬的贴身侍从第一个发现了倒地不起的他。见到他脸色泛青、七窍流血的模样,侍从的脸上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情:“大人没了”。这声音渐次传入府中的大小院落。早已穿了一身素服的家主裴绍率先跪了下来:“送宰相归天。”
这事从皇帝的口中说出却是另一番说辞:“裴宰相自入仕以来为后商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只可惜,天妒英才,不过三十五岁便英年早逝。”他似乎是悲从中来。久久不能言语,过了许久才道:“朕已命礼部为裴卿定下谥号,不久便可入土。但国不能一日无相,故而朕特意请出了朱卿复任宰相,于古稀之年继续为后商尽犬马之劳。”
朱长贵待他说完,便走到了大殿中央。众人见他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现出神仙也似的风采,心里不由得暗暗思量:朱长贵这般老而弥坚。朱家想要复宠也是指日可待。
后宫与前朝历来是孟不离婆、婆不离孟,朱昭华与裴清的地位在一连串的变故之后也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皇帝表面上虽然做出了许多安抚之举,也赐了好些绫罗绸缎、金玉珠宝。但大家都听说了斟酒的传闻,清凉殿前一时门庭冷落。至于朱昭华,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高兴之余连久治不愈的病也好得利索了。第二日上,穿着盛装带着浩浩荡荡地宫女队伍在御花园中游园,引来无数的目光。
“啪”地一声,柳长宁将手掌重重地拍击在桌几之上,手掌上强烈的痛感袭来,终于让她混乱的心恢复了清明。她圆润的杏眼半眯着,眼中交织着愤怒、无奈、哀伤、绝望的情绪让她整个人笼罩在“生人勿近”的暴戾之中。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绝望和无助。这些时间以来,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一度让她以为事情已经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反战。可如今才晓得,那些被记载在年表上的大事却不偏不倚地顺着既定的轨道一路前行。无论是燕王被囚还是二废太子,无论是南越之战的结局还是朱家复宠的始末,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即将要扭转乾坤时将一切拖回原有的轨道。
按照如今的态势,朱家必将权倾天下,李正煜必将与她反目成仇,后商与胡国旷日持久的决战在所难免,而她也逃不开战死疆场的宿命。若是如此,这一场重生只会是上天的恶意的玩笑,她饶是再努力也还是徒劳无功。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撞开。李正煜白着一张脸出现在光线之中:“长宁,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柳长宁闻言,眼中迅速地垂下一滴泪,那泪珠“啪”地一声落在密保上,晕开了一片字迹。她慌乱地摇着头,语气含混不清地说道:“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李正煜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柳长宁,他心中一酸,便伸出手去将她揽在胸前。柳长宁忽然安静下来,但汹涌而出的泪水却将李正煜绣着华贵暗纹的前襟打湿了。
李正煜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太子能二起二落,谁也料不到。朱家的结局又有谁能知道?这一次他们借势复起,不过是父皇为了应对十王刁难的缓兵之计。可若是他们仍旧不知悔改,一味地好大喜功,父皇也不会放任不管。”
☆、第一百十章 突厥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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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宁闻言却道:“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朱家这一次复起只会如日中天不会再像过去那般没落。//去读读小说 //”她态度更是黯然:“这样一来,想要替祖父父亲翻案却是再也无望了。”
李正煜不去同她争辩,等她说完便抚着她的额发道:“长宁,你总说事在人为,如今怎么就这样放弃了呢?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朱长贵已老,可我们却还年轻。时间会是最好的武器,让朱家丢盔卸甲。”
柳长宁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她忽然道:“王爷,你莫不是……莫不是……可是难道你不明白,那位子并不能带来幸福安康只会是一连串厄运的开始。”
李正煜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才是温柔地一笑:“即使我无心储君之位,朱家人却还是将我当成了假想敌。我虽不会不择手段,却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柳长宁微微叹了口气,将自己与李正煜隔开了一段距离:“我明白了,这些担心原也只是庸人自扰。”她说着便自顾自地朝门外走去。
李正煜低低地唤她:“长宁”。但却依旧只见到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几天前在宫内遇到秦照,除了汇报了李长近来的动作,也欲言又止地提起了柳长宁。李正煜这才晓得在出宫前,柳长宁与秦照至今原是旧识。回想柳长宁历来做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只是秦照与柳长宁之间又会有怎样的过节?若是说和辛家有关,又难免过于牵强。他想到秦照欲言又止的一席话“长宁半生孤苦,虽做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却最需要王爷的关心。”这话听着无错,细细想来却颇为奇怪。柳家倾覆不过是近几年的事,又何来半生孤苦之说?
自从朱长贵入朝,李正煜愈发低调起来。不上朝的时侯,他便在府中呆着。写写字、练练剑,仿佛瞬息万变的朝政局势皆与他无关。皇帝有意无意地询问过他对废太子的看法。他也是给了个毫无建树的回答:太子失徳,此事全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皇帝。但若是过些时日能幡然悔悟,皇帝也应该原谅他,云云。他的回答显然让皇帝颇为失望。他静静地注视李正煜许久,最后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重光你还是这般滴水不漏。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只是要成就大事,光是隐忍不发确是不够的。”李正煜思考良久最后还是假作没有听懂皇帝的话,即使他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也有着隐隐的渴望,现在终究不失良机。
后商地处中原、幅员辽阔,与周边各国常有商贸往来。边境摩擦却也是不断。就在这种争久必合、合久必争的境况里,突厥王鲁尔汗出其不意地将自己的三女阿伊公主送来了后商。虽然美其名曰是向后商献上举世无比的八宝金冠,实际上却免不了两层意思。其一便是示好。突厥经历了旷日持久的王位之争,想要与后商相安无事;其二便是结盟。千里迢迢将适婚的公主送到后商,便是显而易见的和亲之举。联想到近些日子突厥内忧外患的处境,这样的做法也就不难理解了。
阿伊公主骑坐在高大的白色突厥马上,穿着一身劲装,更显得英姿飒爽。她的容貌,就像是夏日里的骄阳,叫人不敢直视。后商也有许多当炉卖酒的胡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