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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若水本是热情如火的性子,或许是家里人为了克一克她这性子,便在十二岁上为她取了“若水”为字。如今她却真的成了水做的女子,从子夜到天亮她在那张宽大的婚床上坐了整整一夜。泪水将婚衣的前襟淋得透湿,那颜色仿佛新血,鲜红中透着几分妖异。
窗棂又是“咔哒”一响,朱若水回过头去,见是仍穿着婚服的李正炽。他绽出一个笑。却让她想起“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字眼来。原本是用来形容洛水女神的词句,如今用在李正炽的身上,却一点也不突兀。
他一言不发。却是一步步朝着锦绣的婚床走来,走到床前,却是一手扯下了镂金错玉的腰带。露出里头绣着暗纹的丝绸寝衣来。衬着那一头飘逸的黑发,带着点暧昧不明的风采。他随手将床边的剑拔了出来,锐利的刀锋划过指尖,渗出鲜艳的血滴。他将那沾了血的手指在榻上抹了,又放到口中吮了吮。这才开口说道:“侍从们马上便要过来了,你这婚服脱是不脱?”
朱若水胸中又是一滞,伸手便将身上沉重的束缚解了下来。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双拳头用力地攥着,眼眶虽已红了,却始终强撑着没有流下泪来。她平时颐气指使惯了,如今甫一爱上一个人,却把自己的本性丢开到了一边。她的声音本是清脆,如今却带着几分嘶哑:“皇上还有何吩咐?”
李正炽容色淡淡:“这头发委实太齐整了些,朕虽没什么经验,不过想来,这洞房花烛也不至于如此平静,连发型都是一丝不苟。”
朱若水觉得自己的胸腔里起了一把火,这火若不即刻散去,就连自己也要被吞噬。她心中愤恨,理智也便抛到了九霄云外。发髻上的钗环首饰都是为了大婚新制的,为了凸显皇后的尊崇地位,无论是形制还是工艺也是独一无二。如今她却已顾不了这么多,伸出手去便将那金灿灿沉甸甸的发簪一支支掼到地上。金质的首饰触到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仿佛大大小小的金珠落于玉盘之上。只是那巧夺天工的首饰毕竟给摔碎了。逶迤一地的残片还闪着耀目的光芒,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李正炽的性子向来和善,连齐王府里的侍女太监也同他颇为亲近。但他毕竟是龙子皇孙,从小到大哪里受到过这样的顶撞!原本神采飞扬的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连喘息声都变得粗重可闻。他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功底子,赤手空拳地便去抓张若水用力挥舞的手臂。哪晓得她手上抓着一支做工精细的鎏金簪子,那底部尖锐无比,甚至都成了一把凶器。
李正炽手上一疼,抬眼望去,已是鲜血横流。他穿着素白的中衣,那鲜血滚落在袖口之上,仿佛开出了一朵血色的花。他又气又急,连太阳穴处的青筋都迅速地抖动起来。他反倒住了手,那笑声里透着冷意,叫人不由得背心发凉:“朕娶了你真是三生积来的夫妻,放眼后商也没有哪个女子同你这般刚毅。”
张若水发作了那么久,体力也是消耗得厉害。她用力地睁着一双桃花美目,胸口兀自上下起伏着:“皇上真要是恨祖父,明刀明枪地同他在朝堂上挣一个胜负岂不是更好!臣妾不过是个弱女子,何劳皇上如此用心,使了那么多的心机在臣妾的身上。”她心中对李正炽爱慕得紧,自然觉得他是这时间最顶天立地的男子,可是嘴上却半点不肯示弱:“无怪祖父说你不思进取,看起来你也只会在后宫作威作福罢了。”
李正炽反倒冷静下来,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瞳更显得深邃漆黑。他挑着好看的浓眉,冷冷地说道:“宰相果然是慧眼识人,皇后这次真是所托非人了。”他说着话,却已迅如疾风的速度抓住了朱若水瘦可见骨的手腕,语带威胁地说道:“可是朕却要提醒皇后一句,既然你成了这椒房殿的主人,除非哪天朕起了废后之心,不然你只得乖乖地做好朕的妻子。”他的眼神里寒光一闪,那是李家的男子动了杀机时最惯常的样子:“你得明白自己现下的处境,朕不动你,并不是因为认了输,只是因为投鼠忌器。同样的,因为有了你,宰相也要投鼠忌器。除非他保定了牺牲你与舒贵皇太妃的心,不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猛地将脸凑到张若水的眼前,温如玉的脸庞如今却带了几分邪气,令人不敢直视:“民间有句俗话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既已成了朕的皇后,便该与朕同舟共济。宰相这般大局为重的人,到了关键时刻未必就会站在你一边。倒是朕,就算有心结,好歹也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只要你安安分分,朕一高兴,也许能让你平平安安地做你的皇后。”
朱若水哭到现在,已是声嘶力竭,她咬着牙,一手捏着前襟,一手强撑在几案之上。几次呼吸,她才终于觉得自己有了气力:“皇上的意思是要臣妾不听不看不问不管?这样做了又与活死人何异?”她的一双眼睛哭得肿了,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布满了血丝:“可是皇上又岂不知臣妾的性子?向来只有臣妾予取予夺,何曾受过任何人的胁迫?”她倔强地昂着头,瘦削的肩膀瑟瑟抖动,声音却是决绝:“皇上太是小瞧了臣妾,也太是高看了自己。如今是臣妾不想在这一团浆糊里掺和一脚,并不是因为皇上这番威胁与许诺。”她转身朝殿门走去:“徐嬷嬷、吴嬷嬷,伺候本宫梳洗换装。”
李正炽哑然:“皇后这是在赶朕走?”
朱若水头也不回:“臣妾尚未梳洗,身上不洁,恐污了皇上圣眼。切等臣妾先行梳洗打扮,稍后便去前殿面见圣颜。”
李正炽的喉头动了一动,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口水,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他捏了捏拳头,转身便迈开长步朝殿外走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百年修得共枕眠
李正炽的喉头动了一动,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口水,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他捏了捏拳头,转身便迈开长步朝殿外走去。
瞿希在他身后一路跟着,心中亦是飞快地盘算着,平时李正炽就算是心情不虞,也绝不会像今日这般。他仿佛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杀气,只觉得后颈一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
等到椒房殿隐在了重重深院之后再也不见,他才用带着试探意味的语气问道:“皇上,皇后娘娘可是宰相大人心尖尖上的人儿。若是这样便同她翻了脸,怕是宰相大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李正炽几乎是从鼻腔中发出重重地一哼:“皇后虽然刁蛮,到底是个女孩子家。你真以为她会光明正大地跑去同宰相哭诉,说朕冷落了她?”他见瞿希兀自沉吟,便又说道:“朕这么做也是为了敲山震虎,明明白白地告诉朱长贵,朕并不是不晓得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江山社稷选择了息事宁人。他若是懂得收敛,自然是好;如若不然,朕也不是任他拿捏的软柿子。”他轻轻一笑:“他这番如意算盘可算是打错了,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瞿希见他又恢复了素日的样子,沉吟半晌,终于壮着胆子问道:“皇上不肯与皇后娘娘同寝当真只是为了楚王妃?”
李正炽脚步猛然一收,引得一旁心怀鬼胎的瞿希差点撞了上去。他硬生生稳住了脚步,却见到李正炽唇角似翘非翘、眼神似暗非暗地瞧着他:“朕劝你还是把这话咽下去,朕不与皇后同寝自然不只是为了朱家,也是为了天下。‘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啧啧,这话不正是说的朕的心声。”
瞿希虽然是满肚子的狐疑,但对于如今的李正炽却是怎么也看不透了。原来他的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就算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真正动怒。如今。那副样子,却让人觉得像极了李正煜。说他温和吧,那眼光就像是刀子一般,一刀下去,直接剜出了你的真心来;要说他冷酷吧,却总是那样笑着。叫见了的姑娘们芳心暗许。
她暗自叹了口气,失落地想到,不过短短几天的十年,那个干净纯粹、与世无争的少年王爷就再也回不来了。至于那个皇后,原本因为她的血缘。自己是不该产生任何的同情与怜悯的。可是见到李正炽这样对她,又想到她不过是个及笄之年的少女,便不由得生出些怜香惜玉之心。以李正炽这样执拗的个性。她怕是要步汉宣帝霍皇后的后尘了。
等到朱若水盛装出现在朝堂之上,瞿希却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才见到她时,明明还是一副可怜模样,如今却已如天仙下凡一般。他有些恍惚地想着,她这副光彩照人的模样真是有些母仪天下的影子。哦,不,又或许说只有她这副样子,才配得上母仪天下这个词语。
李正炽远远瞧见她。嘴角一勾,便已起身亲自上前来迎她。他执了她的手,手心干燥却带着微微凉意。微微上挑的凤眼因为满满的笑意。而带着醉人的光彩。他的声音仿佛流过山涧的冰泉,又像是欣欣向荣的长木:“皇后怎么只带着侍女们便过来了?朕的那些个御林军真该好好地罚罚了。”
朱若水低了头,空空的胸腔中回转过一阵难捱的痛。他的声音这样温柔。这样宠溺,可她却从一开始便晓得这一切都是假象。她想到自己与李正炽在椒房殿中的一番对话,伸出的手便微微颤抖起来。蓦的,她感到手背一阵发紧,晓得李正炽是在提醒她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朱若水心中一惊,脑海瞬间清明起来。方才那些扭捏的心思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在她的身上从未发生过。她忽而抬起头来,脸上绽放出一个令日月都为之失色的灿烂笑容。她盈盈迈着细步,姣好的身段在袆衣的衬托下更显得妩媚动人。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公卿贵戚见了,也不由得暗暗惊叹,当真是人中龙凤、天作之合。
柳长宁素来听闻朱若水的“恶名”,又加上与朱家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因此对于她与李正炽的婚姻并不看好。尤其是心底隐隐间觉得这样刁蛮任性、为所欲为的女子配不上风采卓然的李正炽。
倒是李正煜的态度却有些暧昧不明,昨日夜里,他牵了柳长宁的手在长亭中坐着,漆黑的眸子正像是广阔无垠的夜空:“光焰稀里糊涂地坐上了皇位,就像是飞鸟被投入了笼中,已经是无可转圜的悲剧。如今娶了朱若水却不会让自己的命运比如今还要多舛。以毒攻毒,说不定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未可知。”
柳长宁听到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心里便仿佛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滋滋”上窜:“原来你为了光焰,可以把一切的苦难都揽到自己的肩上,如今倒是放心让他一个人在那吃人的宫中苦苦挣扎。他已经没了自由,做什么事都要被那些宫中的规矩束手束脚,如今又娶了一个间谍与自己同床共枕,这日子你想没想过有多难捱?”
李正煜见到她剑拔弩张的样子反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今他是皇帝,只有他吃人的份,哪有别人吃他的可能。再者说就因为他被关在了笼里,这条命才能万无一失。”他把玩着柳长宁垂下的发丝,一会绕在指上,一会又抻直了,仿佛是一件极快乐的游戏:“你与其担心他是否好过,还不如担心担心为夫的性命。父皇这一番安排,光焰虽被架到了人前,实实在在得罪人的却是我。这朱长贵要是铁了心地要站到权利的巅峰,首要的便是除掉我这个最大的障碍。”
柳长宁是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