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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麦丫头你这话是几个意思?”关蓉她娘闻言便有点耐不住,“这是要翻旧账?”
“账本在我手上,我若真打算翻开来一桩桩一件件地说,大娘您还拦得住我?”花小麦不慌不忙地冲她一笑,“劝您一句,若是想太平,就管好您的闺女,这眼瞧着就要嫁人了,假使这时候出点什么纰漏,我只怕您到时候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这话其实也很明白了。
您家里找了个城里的女婿。对您闺女曾经做的那些事知之甚少,或许还能拿她当个宝。但倘若有一天,被那姓黄的晓得了您闺女的所做作为——譬如说,不穿衣服躲在浴桶里,妄图勾搭男人什么的,您猜猜会有什么下场?
关蓉她娘喉咙里一噎。果然不敢再出一声,花小麦便又转头望向关蓉,淡淡道:“还有你,那些个赔不是的话已经从你嘴里说出来过许多回,你不絮烦,我却耳朵都听得生茧了。我信你一回就遭一回殃,你真觉得我就那么容易摆布?”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关蓉泫然欲泣,轻轻抽噎两声。
花小麦在心里将“死白莲花”四个字痛骂了三百遍,咬咬牙:“你知不知错和我没关系,咱俩就当从来不认识。别再把你那张脸支到我面前来恶心人,你就算是积德了。”
这当口,土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人不约而同抬头,就见孟郁槐牵着马慢吞吞正往这边来。
关蓉的腰脊不由自主地有点发僵。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站在这里干什么?”孟郁槐径直走到花小麦和孟老娘面前,“这会子还有点太阳,不嫌晒得慌?赶紧进屋。”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掌遮在花小麦额头,又拉着孟老娘往院子里去。
“娘,您这就张罗晚饭吧,我上午忙,饭也不曾吃,早饿了。”
从头到尾,没有看那两母女一眼。
见孟郁槐回来,周芸儿便不好再在孟家院子里呆着,慌慌忙忙跟花小麦道了别,就哧溜跑了出去。
院门关上了,发出沉重的“砰”一声响。
花小麦没料想孟郁槐会突然早回来,晓得他如今一见到那关家两母女就觉得膈应,急于要岔开话题,忙忙地跑去水缸打了一盆水端到他面前,搭讪笑道:“你今儿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不是你让我得了空去找泰和兄弟问问,究竟有什么事吗?眼下不是农忙时,他那铁匠铺收的早,我把事情都安排在上午忙完,就赶紧回来了。”孟郁槐抬头扫她一眼,“这个暂且放在一旁,你先跟我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躲不过啊……
花小麦撇撇嘴:“也没什么,不过是那关蓉非要找我说两句话不可,后来还上手想拉我,娘瞧见了,怕她碰着我,就冲了过来,吵了两句。”
“唔,离他家人远些,别跟他们瞎搀和,往后咱们只当不认识。”孟郁槐摸摸她的脑瓜顶,轻描淡写地道。
可不是吗?关蓉即将嫁人离开火刀村,从今日始,大约她就是个陌生人了。
说起来这姑娘好似还是花小麦来到这里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当时谁知道现下会是这样一种境况?
孟老娘兀自气不顺,捏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气咻咻地嚷:“我真是悔死了,当年怎地就猪油蒙了心,跟你爹把咱家房子修在这边?沾上这种甩不脱的狗皮膏药子!”
“行了。”孟郁槐扭头笑了一下,“这两日我也正琢磨这个,咱家的院子的确是小了些。小麦翻过年去不久就要生,这一两年咱家暂时还能勉强住得下,往后孩子多了,难免打挤,迟早都是要盖新房的。我想想几时合适,咱们得了空,再一块儿商量商量。”
“早搬走早省心!”孟老娘嘟囔着进了厨房。
花小麦却是扑哧一笑。斜眼瞟他:“我听你这意思,是打算生一堆?是啊,反正辛苦的是我,你又不……”
“你辛苦我照应你。咱家既养得起,多生两个无妨。”孟郁槐也笑了,接过她递去的帕子,擦了擦脸。
“得了吧,你还是好好照应镖局,你媳妇我最省心了。”花小麦拧他一把。“你倒是跟我说说,我二姐姐夫找你,究竟什么事?”
孟某人把水泼了,拉着她在院子里坐下,不紧不慢道:“其实也不是大事,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泰和兄弟那铁匠铺,每年里唯有农忙时才能踏实做几笔好买卖,平时却是清淡得很。家里添了个儿子,他也想发愤图强,多挣钱养媳妇孩子。就预备把铁匠铺挪去县城,好歹那里挣钱容易些。这当中就有个找铺面的事儿,他两口子想着我每日在城中行走,认识的人多,便想托我帮着踅摸,只怕比寻郑牙侩还要便当些。”
“就为这个?”花小麦一挑眉。“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还用得着请顿饭?”
“我也是这么说。”孟郁槐笑笑,“瞧泰和兄弟的面色,倒像是还有别的事,他既现在不愿说,咱俩也不着急,且等着吧。”
花小麦心下疑惑,闻言也只得点头应下,同他又说了两句,便去了厨房给孟老娘帮忙。
不两日,村东的小饭馆儿终于彻底完工。
孟郁槐特意抽了一日空闲。与花小麦一起去看了一回,检查可有纰漏,将该结的钱都付清。
三个多月前,这小饭馆儿后头还是一片晚上看起来格外渗人的山林,如今却是清凌凌的一片。竹林鱼塘互相映衬,朴拙的木头房子在绿树之中若隐若现——虽称不上美轮美奂仙境奇景,却也显得清新可爱。
还有那小饭馆儿,如今也是大变样。
二层小楼重新粉刷了一遍,里头的桌椅也全部换新,空间并没有变化,看上去却比之前要宽敞明亮许多,人站在大堂里,只觉得四面八方的阳光扑面而来,心里格外敞亮。
花小麦里里外外转悠了一圈,又扯着孟郁槐在园子里兜了个来回,最后立在村路上遥遥望过去,只觉得成就感十足。
在她从前生活的那个年代,这种类似于“农家乐”的园子可谓比比皆是,然而在此处,却委实是个新鲜玩意儿,惹得村里人人都来瞧热闹,从官道上经过的人们,也十有*会驻足停留一番,啧啧赞叹两声。
虽然今后买卖会做到什么地步,她现下心里还没底,不过,能拥有这样一个园子,就已经是一件很让人心下欢喜雀跃的事了。
谭师傅和汪展瑞于中秋节前又来了一趟,议定每月的工钱一吊五,待生意红火起来,再慢慢往上添。两人都还算是满意,笑呵呵地应承下来。
铺子上如今有四个伙计,庆有往后仍旧会在前边的小饭馆儿里帮忙,至于其他三个则分散在竹林和鱼塘,各自照管。花小麦又请那郑牙侩给找了两个女伙计,如此,即便往后园子里来了女客,招呼起来也便当。
“庆有你记着,这两日去采买几支吊杆渔具之类的物件,就放在鱼塘边上,左右咱们养了一池鱼,若是来吃饭的食客有雅兴,由得他们在那里垂钓片刻也很有趣。”
花小麦把铺子上的伙计都叫到一处,一边思忖,一边吩咐道:“至于芸儿,就跟着谭师傅和汪师傅两位做个二厨。虽然我是你师傅,但他俩手艺都不错,能不能从他们那儿偷到点功夫,就看你自个儿的本事了。”
说完这句话,她深吸一口气,笑眯眯道:“各位,咱们这园子,要准备开张了。”
第二百六十七话 不请自来
若依着花小麦的意思,是预备在中秋节之后再行开张之事,然而她将这想法与众人一说,那汪展瑞便立即站出来,摇了摇头。
“横竖已经做好准备,又为何偏生还要延搁到那一刻?”他思忖着缓缓道,“照我说,中秋节之前重新开张,只怕更为适宜。一则咱们可借着节日大办一回,二则,也可以此为由头来吸引人。开张当日最重要的便是热闹,东家你一早定下要在那日置办席面,这咱们就不说了,可未在邀请之列的老百姓,咱们也该照顾到才好。”
花小麦原本并不曾拿定主意,只想着中秋那日少不得要忙活一场,等闲下来再张罗园子开张,多少能松快些。此刻听他这样说,便挑一挑眉,笑道:“我虽是东家,却也难免有许多照顾不到之处,并非事事都一定要依着我不可。汪师傅既有想法,不若说出来咱们一块儿商量?”
“行。”那汪展瑞倒也不推却,大大方方往桌边一坐,没忘记将其余人也招呼过来坐下。
“这中秋节,家家户户都要吃月饼,自个儿做费工夫,若使钱买,又少不得要花费些钱钞。咱们如果在中秋之前开张,倒不如做些月饼来分给大家,往饭馆儿门口一摆,但凡有愿意要的老百姓便自个儿来拿,咱只要每家每户定个量,也不怕他们取走太多。如此,人气不就来了?”
花小麦被他一番话说得犹如醍醐灌顶,蓦地睁大眼连连点头:“你说的有理,倒提醒了我了!咱们这园子。原就打算多招揽些城里人来照顾生意,既然要做月饼,索性咱们就做得多些,送去城中分发给来往行人。外头的纸包写上咱们的名儿,里头再夹一张小笺,将这铺面在何处也写清楚——月饼做得精致些,老百姓们自家吃或是拿来送人都便宜,也算是给咱们宣传了!”
这原本小小的食肆扩建之后,再如原来那般没名没姓。显然是不合适的。在整个火刀村里,花小麦认识的唯一一个读书人,便是住在河岸附近的文秀才。因晓得他秋里要去考乡试,便早早地央他帮忙,给这新盖的园子取了名,叫做“稻香园”。
这名字是为了迎合园子所处的环境,听上去没甚出奇,倒是竹林和鱼塘那两处地方,一个叫“竹里”,一个名为“荷边”。仿佛有两丝趣味。花小麦特特请他写了牌匾置于大门前,瞧着醒目,叫起来也顺口,应是很容易就能被人记住。
“就是这样。”汪展瑞点点头,“东家你这法子更好,这样一来。城中人也都该晓得咱们开张了,尝过咱们的月饼,觉得滋味不错,或许会想来瞧瞧,这一来二去,生意渐渐不就来了?”
花小麦笑着应了一声,低下头去,又想了想。
刚生出扩建小饭馆儿的念头时,她就盘算着要将那陶知县的夫人杨氏请上一请,倘若开张这日她能来。会引起一番讨论自不必多言,有意无意间,还可给小饭馆儿抬抬身价。但……
总觉得有些太刻意,那种明摆着想借他人名号给自己长脸的企图简直呼之欲出,似乎……也不大好吧?
左思右想。仍觉不妥,她便决定干脆把这事儿放一放,等开张的日子长点再来办不迟,于是双掌一拍,笑道:“那咱们就定了,在中秋前开张!春喜和腊梅两位嫂子费费心,请村子外头那道观的老道士给算算日子,看哪一天最为合适,这之后,咱们可就得忙起来了!”
春喜和腊梅点头应下,又笑着道:“你也不必觉得忙乱,咱们的准备是做足了的,一应物件儿也都买得妥当,左右还有五六天时间,只要将食材置办齐全,莫要慌了手脚,别的事都不在话下。有句话劝你,当初小饭馆儿刚开张,咱们经历过生意清淡的时候,现在要我说,咱们也不必心急,咱有那个能耐,也等得起,慢慢儿来,肯定会一日比一日红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