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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小幺不置可否,只看了她一眼。
课散后,她慢下一拍动作,待众人散尽,这才对着仍在收整药材的慧心道:“管勾的话是何意?”
“你如此聪慧,难道不知?”她反白了她一眼。
阮小幺心想,我知,但我不想白白给你做了炮灰。
她面上平平静静,却只不走。
慧心只得撇了撇嘴,说出了实情,“那林玉楚仗着御药院院官史是她的表亲,每回都可先拿到药材,挑挑拣拣剩下来的才能轮得到我静院,自然就只剩了你见到的那些个次品。”
林玉楚便是清院的掌事,初来时见过,落井下石的那位。
而御药院中,奉御是一把手,院官史则是二把手。
阮小幺恍然,敢情这不是拿她做炮灰,是拿她做枪使。
搞得不好,还是要做炮灰。
慧心见她神色莫名不定,又嗤笑了一声道:“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那林玉楚看我不顺眼,看你们更不顺眼,此次入院,前五名可都在她那处,后头德院分了两个,再便是你了。你可是我院儿里的头名!季考时,你说,她会不会逮着机会给你穿小鞋?”
阮小幺道:“自有查管勾上头罩着。”
慧心咬了咬唇,眉头一皱,道:“别拿话挤兑我,我与你摊个底,你来时上头早已有人交待过,要关照关照你。纵使是那林玉楚,也是不敢拿你怎样的!”
“原来管勾还查过我。”她笑道。
慧心哼了一声,“你这身份,不查也知晓!”
☆、第二百七十三章 奉御查探
“既要我替你做事,总要清楚告诉我这事的缘由吧。”她指了指后头那些个蔫蔫的药材。
慧心沉默想了片刻,终道:“那林玉楚是御药院奉御的内侄女。”
不消说,这便明白了。
每回下发药材,定然是她第一个拿到,挑挑拣拣,把好的都选走了,只剩了些歪瓜裂枣给静院。也难怪慧心说来就气。
阮小幺也恍然,原来这不是拿她做炮灰,是拿她做枪使。搞得不好,还是要变成炮灰的。
“你若此时帮我一帮,以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慧心又道。
她想了想,微微一笑,“我答应了就是,不求你给我好处,只别以后检举了就成。”
说罢,她耸了耸肩,收拾好自个儿东西,不再等对方说话,自个儿走了。
慧心沉默地望着她远走的背影,不言不语。
与阮小幺同屋的几个姑娘早已先回了去,见她不在,便在人背后开始说三道四。本来也是,在旁人心里头,阮小幺那人虽面上瞧着和气一团,实则从她嘴里一点儿也套不出什么话,几人同住了有近十日,竟然还不知她家住何方、家中有何人。
李初九最先发话,小着声儿道:“那李玲珑是个什么来头?怎又被管勾留下了!”
韩三娘道:“定是上头有人呗!否则,一进院就能当上小掌事,谁信?你们不知道,我瞧她平日里穿得那几件衣裳,虽是简单样式,那布料子可好着呢!咱们一件还抵不上人家一尺!”
苏瑶儿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我瞧着玲珑那人挺好的,也挺有主意,你们消停了吧!”
“你就知道给她说好话!她又听不着,你如此奉承着也无用!”李初九哼笑道:“你们说她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不受宠的庶女。在家中没路子,才进了太医院?”
一声说得比一声大,仿佛外头听不着似的。
好巧不巧,阮小幺早便在外头了。听她们说得神采飞扬,索性立了一会。站得腿都酸了,迎着廊下来往经过之人的奇怪视线,终于不再旁听,径直走了进去。
刹那间,一屋子话头都卡了住,几人尴尬看她平平静静进来,面面相觑,都生了些心虚。
“你、你何时回来的?我们都没听到。”韩三娘讪讪道。
“早便回了,”阮小幺放下手中东西。看了一眼李初九:“哦,你说‘那李玲珑是个什么来头’时,我便回来了。”
李初九面上一阵红、一阵青,半晌,忍不住道:“你偷听我们说话!?这可不是正人君子的行径!”
“怪了。我在自个儿屋门口站一会,你们自个儿要说,反倒怪我听着了!”她又加了一句,“我也不是正人君子,我是女子。”
“你!……”李初九眉眼一瞪,恼羞成怒,挽了袖子就想去抓阮小幺。
她躲到一边。淡下了面上笑意,道:“我是什么来头,不劳烦你操心。你只需知道,我是你们的同伴就行了。如今我们屋缺了一人,凡是赛会之类,先便落了人一截。若是我们四个还不齐心,怕明年今日,静院里便再没了我们立足之地!”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她们自然知道这个理儿。连恼火的李初九都消停了,轻哼了一声,背过了身。
阮小幺毫不在意。回了榻,迎上另两人的目光,笑了笑。
“还有,下回你们说话时,声音需小些,这屋子老旧,可不怎么隔音。”她道:“此次是说我便罢了,徒让别人看看笑话就是;若是你们闲言碎语说到了别人头上,又恰被人听着了,可就没这么好收场了。”
也不知是否她这一番话起了作用,总之,不仅几人不大说三道四,连着几日也言语不多了。
说两日,便是两日。
便到了御药院奉御来探查的日子。
静院弟子都在和蕙园中修习课业,每人身边都布着小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另有一堆新发的药材。旁边还搁着药盅、煎药锅与小灶,皆是为了煎药所设。
奉御是个年近三十的女子,挽了个妇人发髻,宽额长耳,面色红润,一看便是个有福气的相貌,体态中自透出一股富足安闲之感。她缓步进院,身边跟着相陪的慧心,另有几个御药院衣饰的女子,后头跟了一些仆从。
几人边走边看,时时谈论几句,走过了大半个园子。
阮小幺正将药材的枯败腐坏之处一一择去,留下尚不错的部分,有的研磨、有的切段,一样样好整以暇放到药贴儿上,提笔一一记下,有条不紊。
不大一会,慧心便领着人转到了她身边。
阮小幺便开始动手修改每样药材的分量。
奉御四下看着,转身便瞧见了提笔勾勾画画的阮小幺,凝了凝神,扫了一眼她的药方,点点头,随后却又微微皱了皱眉。
慧心此时道:“奉御,这便是我静院中的头名,李玲珑,这弟子挺是细心。”
阮小幺手中的纸张便被那奉御抽了走。
“虚热心火,至头面生疮,燥热喜凉。”奉御慢慢念出纸上题目,又看了她的药方,问道:“菊花、桑叶这些乃是滋阴生气之物,对症下药,很是不错。但为何要将菊花的五钱改为一两?其他各药你也多出了几分,小小年纪,便如此敢下猛药,不怕吃坏了病人?”
慧心在一旁瞄了一眼,心道不好,这奉御平日里最是个谨慎细致之人,向来厌恶大胆用药,看了此方,不恼才怪。
李玲珑啊李玲珑,即便你想引起她注意,也不该用上这法子!
一瞬间,慧心忽觉自己似乎看走了眼,怎么就用了这个蠢货!
然而阮小幺却不慌不忙,先向奉御行了个礼,声音清亮,“非是弟子鲁莽轻率,原先的用量是按寻常药物来的。但此时境况不同,弟子手头这些材料,药效都只寻常的七八分,因此用量也需应时增加,否则,达不到预期效果。”
“哦?”奉御一听,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拈起了一块地根,细细看了两眼,微微抿了抿唇,又放到鼻下闻了闻。
顿时,面色变了一些。
她又对着案上其他药材一一看了过去,原松开的眉梢又拧了起来,似乎不甚满意,顺着一案向下,又看到了另一名弟子案上的药材。
最后,那奉御一声恼道:“这些个药材是怎么回事!慧心,前两日不是刚发了新药材么,为何你只拿这些个陈年之物来充数!”
“回奉御,这些药材正是今年刚发的!”慧心心中如开了天窗,刹那间明了,低头便道:“弟子原本也好奇着为何刚进之药物瞧着竟似是陈年的,但……”
“速速说来!”
“是。只是分发药材的药工道,这些正是今年才收上来的药材,如果弟子不信,尽可去找御药院对质。因此弟子想,兴许是今年药材都是如此……”慧心吞吞吐吐道。
“胡闹!”奉御喝了一声。
身边众人尽数低了脑袋听训。
奉御道:“把掌事的药工叫来!”
她正是御药院的一等女官,收上药材时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坏败之物也不过十之一,尚在情理之中,然这静院竟然全是次品,白白坏了御药院的名声!
药工很快便战战兢兢被叫了来,行过礼,只在下首听命。
“收上药材时,分明都是上品,为何到了静院,却都成了下下品!?”奉御恼怒道:“你竟与查管勾说今年药材尽是如此?”
那药工眼见大事不妙,慌着便下了跪,磕头道:“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年年收上的药物,先是由院官史大人看过,再交到小人手里,小人只将药材发到静院,真不知此事啊……”
说到此处,奉御也便知晓了。
此时,旁边一个御药院的掌事悄声与她说了几句。
奉御长舒了一口气,点点头,丢给慧心一句话,“你留下看管。”
说罢,便领着众弟子出了去。
阮小幺恭恭敬敬垂手在一边站着,见人走远,终于抬起头来,正对上慧心微微上扬的嘴角,她似乎心情好得很。
她略一点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奉御出去后,便没再回来,此事犹如平寂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泛起圈圈涟漪,后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后来听说,负责发放药材的药工掌事被换了人,院官史被奉御斥责,并扣了几月的俸禄;再便是静院中又重新发放了一批药材,俱是上品,且听人说,比去年发的多了一倍。
总之,今年静院的药材是充足了。
阮小幺似乎也没捞得什么好处。
她还是平静地过自个儿的日子,与同屋的李初九形同陌路,只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一日晌午,瘦瘦小小的颜阿福却突然找上了门。
苏瑶儿几人都在午休,只阮小幺一人还在回顾从前的笔记,开了门,却见那小丫头眼眶哭得红肿,鼻尖也通红一片,似乎受了极大惊吓,结结巴巴道:“抱、抱、抱歉……你的书……可否借几张纸笔,给、给我?”
☆、第二百七十四章 有人请
她说着说着,又哭地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手中正攥着一些个书页残篇,依稀能见上头模糊不清的墨迹。
阮小幺探头向外看去,正见遥遥对面的下人屋中,那窗儿都大敞着,里头挤着几个脑袋,似乎正在朝她这处看来,视线刚一对上,又纷然散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她瞬间便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颜阿福哭道:“你的书……书不小心弄破了……”
“那些人撕的?”阮小幺问道。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阮小幺终于恼了。她拿到书还没多久,叶晴湖的注释也没看几页,就这么被那群家伙撕了!
“你跟我来!”她咬牙切齿,拉着颜阿福便往外走。
颜阿福却拖住了她,道:“我、我给你写下来……你别气!他们人多……”
“人多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