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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直爽活泼的性子,然而却莫名其妙出现在了阮小幺跟前。
柳儿神色激动,匆匆向屋外指示了几句,说着“你去禀报皇上、你去通知太医、你再温壶水来!”
“你何时能支使动这许多奴才了?”阮小幺说完,才发现自己声音发虚到了什么程度。
柳儿却充耳不闻,扑过来,又小心翼翼试了试她的额头,“没昨儿个烧了,姑娘果有真龙护佑!”
“你在说什么?”她奇怪看了她一眼,又清醒了些,皱眉道:“这是哪儿?你怎么在此,你不是在商家么?还有,我已经成亲了,莫要再一口一个‘姑娘’的叫我!”
她说罢,便要下榻,却忽觉得身上一阵剧痛,耳中、眼中无一不疼,脑子也跟着刺痛了起来。
柳儿看她面色不对,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慌忙将她扶了住,又慢慢塞回被中,道:“姑娘此时不宜动弹,你睡了好几日了,如今伤还没好呢!”
阮小幺怒道:“你该叫我‘夫人’!还有,我受了什么……”
她突然愣了住,到如今,昏迷前的记忆才一点点涌了回来。
她拿着虎符出去、七万骁骑军反了水、察罕带人攻向城门……以及最后,二皇子丧心病狂地炮轰了一大片区域,她被震得落入了金明池。
怎么一转眼,她就到了这地方?
阮小幺的眼神警惕了起来,一面捂着脑袋,一面声音发飘质问柳儿,“这里到底是哪儿?你怎么会在我身边!”
柳儿刚要答话,眼角瞥见了进屋的一人,自觉闭了嘴,安静退到了一边。
阮小幺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只一眼,便全身僵了住。
那从外而入的男人,身量修长高大,面容如刀斧凿就的玉石,俊美华贵,只一双眸子冷静得浑然不似个青年人,近乎带着些冷漠,仿佛天下间万事万物都与他凛然无干。
视线静静落在了她身上,又柔缓了下来。他走到塌边,做了个与柳儿一般的动作,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点点头,“好些了。”
阮小幺这才注意到,他穿的那身玄黑的外袍,袖口衣领是镶了金边的,却不类于皇子的规制,黑色上头,用金线绣了无数条龙纹。
这么说,他真的登帝了。
她应该说什么?恭喜你,夙愿以偿?
“我睡了多久?”半晌,她吐出了这么一句。
兰莫坐在了她塌边,道:“两三日。”
阮小幺愣了半晌,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原来她睡了这么久吗?那……察罕呢?
她猛地想了起来,本能地摸向自己肚子,只觉自己并没有异样,又慌忙去诊自己的脉,那脉象弱了一些,但仍是圆润如珠。久久,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问兰莫道:“察罕呢?”
他看了她一连贯的动作,看不住表情,只盯了一会她的肚子,缓缓道:“他这两日在整顿军务,你放心。”
最后一句话,似乎有些多余。阮小幺钝钝想着,他让他放心什么?她只觉哪里有些异样,却说不出来,只得又道:“这里是哪里?皇宫?你把我弄进宫来做什么?”
兰莫坐在她身旁,光线自外投射进来,使他的轮廓融上了一层浅浅的光圈,但面容却是晦暗不清,似乎有些喜,却又转瞬即逝。
“做什么?”他挑眉道:“朕还缺个皇后,你说我要做什么?”
阮小幺大惊失色,“你到底懂不懂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
他一皱眉,重重揉了揉她的脑袋,连着脸蛋也揉了一回,道:“不劳动你,我二弟已然说过这句话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那二皇子,她就一肚子来气,破口大骂道:“你们兄弟几个脑子都有病!你那二弟竟然放了大炮来,想炸死我们全城人,那大炮怎么就没炸膛!?还有,我现在已经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了,你莫不是要学那商纣王!”
兰莫沉下了脸,先捂住了她的嘴,淡淡道:“二弟之事,确是他的错。天道行事,你最好莫要污言损听,被别人听见了,我也保不了你。”
阮小幺先气了一阵,后讪讪别过了脸。
也是,他才当上皇帝没两天,这就有人说像商纣王,确实不是个好彩头。
但是转念一想,又来了气。她怒道:“那你把我弄到宫里来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嫔妃!”
兰莫却又翻了神色,破天荒地,嘴角勾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道:“我不是说了么,还缺个皇后。”
阮小幺:f**k!!!
他把她的一只胳膊从轻薄的被褥中拿出来,动作仔细小心。阮小幺这才发现,手肘上原先被削掉皮肉的地方已经包扎了起来,现下却并不怎么疼痛。
“小心些,这两日敷了药好多了。”他叮嘱道:“你也莫要乱动弹,一身的伤,也不怕伤着孩子。”
“孩子”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极清淡无比,却也没什么恼怒之意,放佛那只是阮小幺肚子里的一个器官一般。
她有些紧张,捂着肚腹道:“你莫要对他动什么歪心思!”
兰莫嗤道:“我能动什么歪心思?这孩子毕竟是你的骨肉。”
☆、第三百六十九章 深宫藏娇
阮小幺一肚子话问不出来,却不知怎么开口,正吭哧吭哧要说时,兰莫却放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先她一步站起了身来,又将被褥在她身上盖好,居高临下看了她片刻,将投过来的光线都挡了住,道:“你好好养伤,安心在此处住着。”
说罢,起身离开。
阮小幺愣了好一会儿。
他走后,柳儿才进了来,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站在一旁没说话。
“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她喃喃道,又一想,这是再正常不过,他从来就是一肚子的事,谁知道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柳儿轻声道:“陛下这两日着实忙,还每日抽时间来瞧姑娘……”
阮小幺看着她,“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一定能从察罕手里把我弄过来,轻而易举,所以我现在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柳儿噤声,低了脑袋。
她叹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这丫鬟毕竟是兰莫的人,奉兰莫为主是再自然不过,她再勉强,也是无用。
柳儿期期艾艾道:“我……奴婢知道,先前惹您不开心了,奴婢知错,还请姑娘莫记前嫌,再信奴婢一回吧。”
“信你?”阮小幺眼神一闪,道:“那你先告诉我,外头情况怎样了?察罕在哪?他知不知道我在此处?”
柳儿张了张嘴,又闭了上,眼神对上她的,似乎有些躲闪,
她索然无趣,闭上眼睛,安心养伤去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回一身的伤,阮小幺连躺了几日也丝毫未见好。心中不由焦躁了起来。兰莫依旧每日来望她,没回来时也不过说说话、凡事按例问问,并不多失礼。然而对于察罕。却是只字未提,连着外头的情况。他也是从未对她说过。
每日除了柳儿与其他几个丫鬟事事照料着,阮小幺几乎与外界隔绝了一切。
才两日,她便守不住了,身子骨还是隐隐的疼,嘴上却叫唤了起来,“你们去把窗开了!我闷得慌!”
柳儿不在,丫鬟们便听话地将窗开了。
过不了多久,阮小幺又叫唤了起来。“你们把榻挪过去点儿,我这处没风呢!”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一个站出来,大着胆子道:“姑娘可是觉着热?”
再过一日便是六月,然盛乐天气一向偏冷,饶是六七月时,在屋中待着,尚不觉炎热,如今这时节,说热那也是睁眼说瞎话。然而阮小幺就是厚着脸皮道:“可不是!”
当下那丫鬟便从偏屋取了团扇来。扇翅皆由一色儿的野鸡翎羽做成,油光水亮的红绿颜色,扇根上是团团的绒毛。洁白似雪,正是高地雪狐成年时换下的绒毛。
几个丫鬟轻柔地替她打起扇子来,和风煦煦,实在舒适无比。
然而阮小幺直道:“我闷得慌!你们给我扇扇子作甚?快把榻移过去、快!”
几人停了扇子,僵立了一会,无可奈何,唤了几个气力大些的小太监来,挪了窗边桌椅,将床榻搬过去了。
眼前更亮了一些。明媚的五月,阳光晒得有些花眼。然而阮小幺却舒爽出了一口气,微捂着眼。向外瞅了瞅,一边问那答话的丫鬟,“你叫什么?”
“回姑娘,奴婢叫长月。”她道。
“长月,”阮小幺点点头,又问:“不知你与柳儿,哪个品阶高些?”
长月忙道:“自然是柳儿姐姐。”
“我瞧你更顺眼些。若是你尽心伺候好我了,便做我的贴身丫鬟吧。”她微微一笑。
那丫鬟闻言欣喜,连忙下跪谢恩。
阮小幺便去专心看那外头景致了。
从窗口可瞧见四周高矗的屋宇,檐上的蛟螭吻兽历历可见,闪着光的琉璃瓦,红黄交映的宫墙也在葳蕤错落的树木中透出了一角来,实在是上好的春日光景。然而她却隐隐瞧见有些瓦顶上有人爬上爬下,似乎在修葺宫殿。
新帝登基,修葺皇宫也是件正常的事。然而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仔细听时,外头有轻微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修葺时叮叮当当的声响。阮小幺便问长月,“这外头怎么那么大动土木?”
长月道:“皇上说宫中数殿都陈旧了,因此要使工部派人尽数修缮一下。”
“他才新继位,理当犒劳大臣、勤政免赋才是,怎会急急地先修亭台楼阁?被御史知晓,可是要参一本的。”她道。
长月却没答话,她的面色似乎有些为难。
阮小幺平静道:“除非是有非修不可的理由。你告诉你,究竟怎么了?”
长月尴尬默立,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她说时,外头终于来了救星。
柳儿回来了。
她照例去御膳房亲自看了膳食,百般叮嘱好了,这才回了来,一进屋,便瞧见里头变了格局,阮小幺的床榻被挪到窗边了。不动声色看了长月一眼,又发现她正用求救的眼神望着自己。
“姐姐回来了!”长月笑道:“方才姑娘正问奴婢,外头在修葺殿阁,是怎么个光景。奴婢愚笨,也不懂得甚朝政之事,姐姐可否知晓因由?”
柳儿微笑道:“先帝嫔妃众多,所用楼殿、物什不知几何,向来为朝臣所议。如今皇上继位,头一件事就是将原先的宫殿修了,再都封了起来,也出了大半宫人,此事万民皆喜呢!”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长月,才对阮小幺道:“姑娘若是有甚不可意的地儿,径告诉奴婢便是了,您的喜好,奴婢如今毫不敢忘的。”
阮小幺做了然状,又半开玩笑道:“如此,你不在时,我不开口便是了。”
柳儿忙低头道:“奴婢不敢!”
“罢了,我说说而已。”她淡下了神色,又看临窗外,面上不由现了一抹惆怅。
这回不是虚情假意,不过是又想起了往后而已。
兰莫将她强留在宫中,却好生以礼相待,难道是想等她养好了伤?又或者,是觉得她肚中已有了孩儿,不宜过于忧思愁苦?而外头也没一点信息,她甚至不知察罕如今怎样了。
这几日过的,当真恍如梦中。
阮小幺的孕吐反应并不是很强烈,只偏喜了酸食,有时会无故恶心,其余时候倒好的很。她想起第一回在家中吐得天昏地暗,现如今却好似浑然无觉,也不知孩儿在肚子里情况怎么样。
她清楚记得,攻城当日,她可是生生被那炮弹炸进了水里,如今都还躺在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