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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终,对她而言是一场灾祸,而对面前的这人而言,恐怕他从一开始便看在眼里,她的这一场对质,对他恐怕就是一场闹剧而已。
人与人之间相差便是如此之大,让她连悲哀都不知从何生起。
阮小幺垂着头,翘密的眼睑挡下,隔断了与兰莫的对视。然而皇子殿下似乎不太满意,又挑起了她的下巴,饶有兴致地对上她的双眸,“怎么,伤心了?”
他今日真是兴致甚好,这般无聊。阮小幺心想。
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此刻却清晰可见嘴角的弧度,眼中比湖底还深,黑如墨夜,他在自己身边一站,整个就将自己与对面的世界挡了住,陌生的气息如此强烈,带着不容分说的强硬与决断。阮小幺本能地觉得危险,想退开两步避开他的视线,却最终定定地站在了那处,垂下眼眸,不去看他。
兰莫嘴边的笑意渐渐撤下,命令她:“说话。”
阮小幺微别开脸,生硬地远离他的指尖干燥的暖意,道:“回殿下,奴婢不伤心。”
她才是这场对质的赢家,她有什么好伤心的?这话应该问小曲儿和那两个作死的女人才对。
为了表明“不伤心”的心情,阮小幺硬生生扯出了一个笑容,仿佛两只看不见的手掌将两片嘴角往上支,笑得生硬而虚假。看在兰莫眼中,却莫名可爱的紧,明明是一副沮丧之意,却非要强作笑容,别扭而单纯。
兰莫摆了摆手,“行了,无事就好。下去吧。”
阮小幺被他挥之即来呼之则去,满心郁卒,当下行礼告退了。
她出屋,他临窗负手而立,淡淡看着,摇了摇头,却又现了一丝笑容。
阮小幺慢吞吞地走在路上,看着四处白茫茫一片天地,心中空洞,有些茫然。雪下得小了些,却仍时不时有雪片落到眼睫上,冰凉似未干涸的泪珠。
她边走边想,为什么想在这陌生的世界求个平静安稳就这么难呢?这里没有了她那个**有钱的老爸,没有了那群锥子联赛妖精的后妈和准后妈,也没有了她那一足球队的弟弟妹妹,整个儿从零开始,怎么还又沦落到了如此尴尬而进退维谷的境地?
她所想的,只不过是得一方清静之地,平安度日而已——最好能日日见着察罕。
那个个头比年纪大的傻小子……不对,察罕不傻,他聪明的紧,只是心思成天都放在打仗上了,英俊的眉眼,温柔的心思,怎么看怎么合心合意。
如此想着,又从心底浮现了一丝雀跃,和着微微的悸动,莫名的想笑。
“妹妹,如此欢喜,莫不是方才地上捡着钱了?”一个娇柔的女声蓦地在身旁响起。
阮小幺惊了一跳,一转头,却又是方才离开的玉菱。她愣了一瞬,转而叫了一声,“姐姐。”
玉菱笑了笑,“我知你如今是个清白人了,应当欢喜,只是同有几人受了难,妹妹这笑意还是搁心里头吧。否则有心人见了,又要说三道四。”
“是,”阮小雅敛了笑意,也不辩驳,只问道:“姐姐不是先走了么,怎的在此处又遇了上?”
玉菱道;“小曲儿被从膳房叫走,方才我正过去向管事的说了说,还有好些事要打理下,故此推了这一时三刻。现下便要回去了。正巧,我与妹妹一道儿吧。”
一百四十章 人走茶凉
阮小幺点了点头。二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沉默了一阵,似乎谁都不肯先透出些口风。最后,还是玉菱打破了静寂。
“我回来时,纳仁海珠便向我说妹妹是个伶俐人,当日见了也觉得,却没想到,不止伶俐,心思还如此通透。”她道。
这种不要钱的好话当然是一筐子一筐往外倒都不可惜。阮小幺回了个笑,恭维道:“哪敢在姐姐跟前班门弄斧,若没姐姐托衬着,怕此时遭殃的就是我了。想来,阮小幺还要多谢姐姐才好。”
“妹妹太自谦了,我知妹妹定不是吃里扒外、不干不净的人儿,也是相信妹妹的为人,这才帮了些小忙。妹妹有心,倒叫姐姐我有些惭愧呢。”玉菱缓缓言道。
阮小幺只是笑。
你当然应该惭愧,事情不就是你一手挑起来的么?
她眉眼淡淡,玉菱那张温柔清秀的面容在她眼中愈发显得有些阴沉。这女人好手段,自己设的局,自始至终,她人却在局外,看着其他人在里头哭叫,把自己当了靶子,她倒成了最云淡风轻的那个。
若不是凝纯单纯些,说漏了嘴,恐怕如今阮小幺自己都还要被蒙在鼓里,认这人做亲姐姐了。
锦绣香玉二人憎恶她,已经是皇子府上下都知晓的事,若想对付她们,设下陷阱,阮小幺便是最好的饵子,妥妥的。而锦绣香玉是侧妃最看重的两个婢子,前些日子虽受罚降了二等丫鬟,府里人也都心知肚明,过个一年半载,那大丫鬟之位还是她们的。殿下那处有个纳仁海珠,已再不提人的了;小皇孙年岁尚幼,由殿下管教着,也明摆了没有指大丫鬟的意思。如此下来,下人们想往上升,不是千难万难,而是压根绝了路。
玉菱想让凝纯做大丫鬟,铺了条道儿,便怎么也要将锦绣香玉这两个碍眼的绊脚石除了,才好办事。
那两个女人也是蠢,傻傻地便给人坑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是如此。
她们见着了阮小幺身上有玉菱的镯子,便想起设个套让阮小幺去钻,却没想到刚开始提醒她们那镯子的事儿的,便是凝纯。
想必这栽赃陷害一事,也是凝纯在她们跟前旁敲侧击,敲边鼓敲来的了。
之后的事便一目了然了,凝纯借锦绣香玉的手陷害自己,又主动对自己示好,玉菱从旁协助之下,自己反败为胜,再通过小曲儿揪出那二人,她们在府上便再也呆不下去了。这样,侧妃没了指望,只得再提一两个大丫鬟,凝纯平日里也是被看得重的,自然是不二人选。
只是这玉菱能算计她一次,便能算计她第二次,阮小幺第一次被她搓扁捏圆了,第二次便是个铜铁做的钢豆儿,再被她坑一次,自己就不姓阮!
她暗笑了笑,眉目上挂上了一副忧心的神色,“侧妃那边的人不喜欢我,那倒也无所谓。倒是经此一事,怕凝纯姐姐会受一些不该有的委屈。若是侧妃因我而迁怒凝纯姐姐,我心中可真要过意不去了。”
这一说出,便觉玉菱的脚步微顿了顿。
好半晌,才听到玉菱道:“侧妃对下人最是善待的,想必不会因此无故迁怒。多谢妹妹提醒,我记下了。”
阮小幺又是一阵推让。
玉菱话说的含蓄,但想必她已知晓了阮小幺什么意思。
放眼整个皇子府,仆婢三五百,若问侧妃最厌恶的是谁?除了阮小幺,没有第二人选。若说今日之前她对她只是不待见,今日之后,恐怕就是憎恶了。若阮小幺豁了出去,把凝纯拉下水,那是再简单不过的。然而只要玉菱不再对她有什么小动作,那么她也是可以大度不计前嫌,安分度日的。
这种成天的算计她虽不喜欢,却恰能保全了自己。
玉菱虽是这场灾妄的赢家,表面功夫做的却滴水不露,到了丫鬟院儿中,那张白净的鹅蛋脸上已是一丁点儿笑意都没有,眸子里带着叹惋与惆怅,沉默着走了去。有她在前,阮小幺自然也笑不起来,两人进了院里,便分了开。
丫鬟们大半都当值去了,留在院儿里的没几个人,然而此时这处正爆发着一场战争似的拉锯。
她回到屋中,先是见着了小曲儿那边的衣奁一片狼藉,随处可见散落的衣物,被人踩踏过,沾着乌黑的泥水印子,萎靡不堪,半边屋子如被大肆洗劫过一番,除了那些个衣物,余下的,往日妆台上摆的零碎而整齐的物件儿早已空空如也。卧榻的衾被是要被收回的,此时也只瞧着一个光溜溜的竹塌,卧铺也早没了踪影。若不是那些零散的衣物,整个儿瞧起来便似没个人住一般,空荡而落寞。
库房那处的手脚一向很快,阮小幺只被兰莫留了一小会儿,此刻回来,东西便已被搬空了。
她卸下了一宿的心防,缓缓吐了口气,怔怔坐在榻上,这半日来发生的事转变太快,此时才有闲心去慢慢回想一想。
然而她还未理出个头绪来,便听外头传来了一声尖利而怒叫,划破了冷凝冻结的空气,直奔自己这处而来。
阮小幺惊了片刻,那声儿有些熟悉。她推门站在廊下,却见着了几个团团扭打在一起的身影,定睛看去,正当中与其他几人厮打的是锦绣,后头一女子遥遥朝自己看来,却是香玉。她并未多失态,只盯了阮小幺片刻,便转头进了自己那屋。
然而那一瞬盯着她的目光,要有多怨毒就有多怨毒。
锦绣一路来便想挣脱几人而逃,然而双拳难第四手,看管着她的有前后左右四个粗壮的仆妇,她身形纤细,怎样也挣脱不得,反是身上衣物被抓得皱皱巴巴,腰下系扣也崩开了一颗,瞧见里头的中衣,平日里高整的发髻此刻也被人抓拉过,零乱散在头上,惨不忍睹。
她朝着阮小幺这处狠狠啐了一口,尖声怒骂:“不要脸的贱蹄子!下贱娼妇!以为勾着了主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也不撩撩你的腚瞧一瞧主子能看上你多久!……”
污言秽语如一盆盆脏水直往阮小幺这头泼,到最后,那几个仆妇都听不下去了,其中一个拿来了一卷抹布,堵上了她的嘴,然而没过片刻,又在扭打间被她拽了下来。
“娼妇!你就走着瞧吧!像你这种媚上惑下的贱奴,总会不得好死!让你全身长满烂疮!”锦绣全然没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骄矜模样,在四人当中又抓又咬,一双眼满是仇怨盯住阮小幺,仍想往她这处跑来,“别以为你能得意多久!你这种贱奴,最是没个好下场!”
阮小幺倚着门,淡淡看着,纤弱的身躯如馨兰吐翠,不堪一握,更衬得院中锦绣丑态毕露。一丝嘲讽渐渐浮上了眼中。
她得不得好死、有没有好下场是她自己的事,总之这女人是见不着了。
最后,那几个人好歹找了根粗绳,将锦绣的手脚牢牢向后捆了住,这才又堵了她的嘴,将人拖到一边,转身之事,几人身上也都挂了些红印子,俱是被她尖利的指甲抓出来的,瞧起来也都有些窘迫。一人整了整袄子,到阮小幺跟前赔笑道:“姑娘恕罪,这贱婢口无遮拦,姑娘只当狗吠,千万莫要恼了!”
阮小幺道:“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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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评论嘛……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想离开皇子府吗
那妇人才宽下心来,也道:“姑娘好脾性,不用跟这些个犯了事的奴才计较,省的坏了自个儿的兴致!”
往常锦绣得势时,下人们巴结的是她,也有好些个与锦绣香玉一道儿不待见阮小幺的,如今她与香玉都失势了,这群人见风转舵,即便不好意思像没事人一般亲亲热热迎着阮小幺,恐怕也都如这妇人一般,见着便说两句热络的话了。
过不久,香玉带了个包裹儿出了来,拾掇完毕了,紧抿着唇,面色有些微白,却仍如以往一般步履轻柔,头颅微昂,稳稳当当走了出去。经过地上含泪挣扎的锦绣时,一眼都未去望她。
如此,这两人在府中风光的日子便到头了。
过了些时日,侧妃院儿里提了两个大丫鬟上来,一个叫如意,另一个便是凝纯。玉菱隐隐有了出府的意向,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