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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去吧。”量她一个新媳妇,儿子此时又不在府里帮她撑腰,也翻不起大浪来,端静太妃笑着允了。
王府的刑房与富丽堂皇的建筑极不相称,四四方方像个盒子,里面没开窗户,刑房由刑厅,刑室,暗室三部份组成,房门进去是刑厅,再进去是刑室,最里面是暗室。
刑厅和刑室是通透的,大约是方便讯问时一边行刑。刑具看起来很干净,大约是用得不多,不见血迹。
饶是看起来不常用,一众下人进了刑房后,还是不自觉地噤声肃立。
苏青婵扫视了一眼,七个十五六岁的侍女和一个中年婆子,婆子想必就是端静太妃口里的艾嬷嬷。
端静太妃的贴身侍女萍珠和红影不在其中,苏青婵暗叫了声好,她两个是端静太妃的左膀右臂,若是在场,她还不怎么好使手段。
琉璃从暗室中被放出来,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一手半遮住眼睛,松开时看到苏青婵时,惨白的一张脸瞬间布满泪水,扑倒到苏青婵脚下,一把死攥住她的裙角,哽咽了半晌,方说出一句话来:“小姐,奴婢决没偷太妃的簪子。”
苏青婵喉间哽咽发酸,咬牙忍了忍,不理琉璃,把眼在众人身边扫了一遍,道:“昨日发生的事,谁最清楚?”
年轻的几个侍女在苏青婵的眼光扫过之后微微颤抖,没人言语,那艾嬷嬷扬起微有褶皱的脸道:“太妃已讯问过了,一清二楚。”
“本王妃想听听,王爷这两日颇喜欢琉璃,回来王爷问起,就不劳艾嬷嬷去王爷跟前细说了。”苏青婵懒懒道,面色不怒也不喜,不动声色地抬出邹衍之。
艾嬷嬷仗着端静太妃之势,亦不把苏青婵放在眼里,把端静太妃跟苏青婵说过的经过又讲了一遍。
苏青婵在她说完后,面色一凝,缓缓问道:“太妃娘娘让你进本王妃的新房搜查的?”
艾嬷嬷心口突地一跳,隐隐觉得不妥,住了口不回答。
苏青婵也不怕她不答,蓦地变了脸,看向一旁站着的王府管家房跃征,厉声问道:“房管家,奴才私自搜查主子房间,以奴欺主,未知是什么惩罚?”
从轻言缓语到疾颜厉色,几个侍女一齐打颤,房跃征略一愣后,躬身道:“以奴欺主,重则杖毙,轻则二十大板。”
苏青婵哦了一声,收起怒色,笑问道:“房管家还不行刑?”
“是。”房跃征应了一声,指向其中一个侍女,道:“你去唤福顺福安过来执刑。”
房跃征使一个侍女去唤人是何意?他自己不能行刑吗?那侍女走了,会不会去通知端静太妃?苏青婵心思转动,瞟了一眼刑室里的刑具,喝止住往外走的那个侍女,看着房跃征微笑着道:“艾嬷嬷上了年纪了,略为薄责便可,不需刑杖了,请房管家让艾嬷嬷穿上那双铁鞋。”
房跃征微微变色,艾嬷嬷高声嚷道:“我是太妃身边的人,你敢治我的罪,回头太妃饶不了你。”
“你啊我啊的,这是太妃教的规矩吗?”苏青婵冷声一笑,沉了脸看房跃征。
房跃征脸颊轻颤,苏青婵眼珠一瞬不瞬看她,房跃征的眼神在苏青婵的注视中闪烁了一下,拖起艾嬷嬷走进刑室。
铁鞋上面有一个吊环,艾嬷嬷不停扭动,到底敌不过房跃征,房跃征把她双手拢到一处扣进吊环里压住,双足抬按进铁鞋里面。
“王妃,奴才开始行刑?”房跃征把手按到墙上又松开,朝苏青婵施礼问道。
他不愿执刑吗?事已至此,若不行刑,她这个王妃的脸面往哪搁,苏青婵冷声道:“行刑。”
房跃征把手放在墙上的圆环上,缓缓转动圆环,嘎嘎声响起,艾嬷嬷脚下的铁鞋铁片交叉收缩,将她的一双脚牢牢夹住。
艾嬷嬷脸现痛苦之色,看着是铁鞋夹得太紧双足疼痛,不过神情也还不是到忍耐不得的时候。
这么着就完了?这个刑罚选得有些轻了。苏青婵看向房跃征,房跃征向她投来问询的眼光,这是还没完,苏青婵面色平淡地看着他,用眼光示意继续执行。
房跃征面色沉了沉,按在圆环上的手转动。
泪眼汪汪
“啊……”
惨叫声响起,艾嬷嬷凄厉地喊得一声,像被掐断脖子般,脑袋软软地垂了下去,她的脚下,那双铁鞋在往外冒血,鲜红鲜红的血。
惨叫声过后满室骤然寂静,苏青婵觉得自己脚下踩的是软绵绵的云,那声惨叫在她耳边不停回响,忽而遥远像来自天际般飘渺,忽而又像是在耳洞里爆炸般清晰。
这铁鞋竟是这样残酷的刑罚,艾嬷嬷看来已死了,苏青婵明白房跃征几次看向自己的原因了。
“啊……”
像是突然才回过神来,沉寂过后,那七个侍女同时发出尖叫,每一个都是脸色惨白,有的吓得跌倒地上,有的吓得哭起来,更有的竟然吓得小遗了,琉璃也吓得整个人怔怔不能动弹。
事情已经发生,不能退缩害怕,苏青婵深深地一再吸气,冷冽的眼神扫向那七个侍女,神色漠然地问道:“挨个挨个来,把昨日给太妃整理衣饰的经过讲一遍。”
……
七个侍女和琉璃都讲了一遍经过,苏青婵发现了其中一个能替琉璃脱罪的细节,整理的时候是几个人同时做的,所谓的整理是把四季衣裳检点了一遍,首饰几个侍女按艾嬷嬷所说的分了金饰玉饰珍珠首饰,几个侍女的供词里面,都不约而同地说到,不知太妃丢的是什么样的明珠簪子。
苏青婵心知太妃是嫁祸,她要找的,就是替琉璃找出脱罪的证据,当然,还有面上得圆得过去的借口,跟端静太妃硬碰,她还不敢,这几日虽然看起来邹衍之对她不错,她却拿不准跟端静太妃较劲,邹衍之是站在她这边还是端静太妃那边。
“都起来吧。”苏青婵淡淡道,视线扫过几个侍女,落在琉璃身上。琉璃会意得,跟着侍女们站了起来。苏青婵看向房跃征,淡淡道:“她们几个一起整理物品的,都没见过太妃娘娘的簪子,如此看来,必是艾嬷嬷偷盗了,后来见太妃发现,不得以只能交出来,为掩饰自己的偷窃行为,借搜侍女房间之机栽赃。侍女们房间只有一床一桌,不好隐蔽地把簪子拿出又藏起来,只能冒险闪进本王妃的房间。”
“王妃分析得是。”房跃征附和。
苏青婵看向那几个侍女,问道:“艾嬷嬷搜查时,你们有没有跟在身边?”
几个侍女一齐抖战着应道:“有……”
“她进去本王妃的房间,多久搜到簪子的?”
“说一两句话的时间。”一侍女颤颤惊惊道。
“艾嬷嬷进去了先打开妆盒,瞅了一下,接着就去开王妃的衣柜,跟着转身说找到了。”另一个侍女接口,说得很详细。
“这便是了。”苏青婵点头,对房跃征道:“劳房管家把她们说的记下,让她们按上指模。”
“是。”
接过按了各人指模的供词,苏青婵仔细看了,确认端静太妃揪不住自己辫子,对那几个侍女道:“两个人去扶着艾嬷嬷到慈心院来,太妃娘娘想必要问话的。”
“王妃,奴婢不敢。”侍女们哭起来。苏青婵皱眉,房跃征躬身禀道:“王妃,艾嬷嬷已经死了。”
“什么?”苏青婵大惊失色。
“开关发动时,每只铁鞋底下会蹿起十颗尖尖的钢钉,把脚板的肉和骨头扎穿,受疼不过就。”房跃征没有说下去。
苏青婵身体软软地向后倾,至此,心头的害怕不再隐忍。
端静太妃自为胜劵在握,也没派人前去打探情况,歪在软榻上,听着红影与萍珠两个的赞语,心里很是畅快。
‘太妃,王妃来了,簪环尽摘,披散着头发,穿着素服,跪在院门外,口称向太妃请罪。”侍女进来禀报。
“哦。”端静太妃拉长声音,喜滋滋地对红影道:“果然得狠着整治,这是怕本宫治了她的丫鬟,再接着治她,来向本宫自请御下不严之责了。”
“娘娘高见。”红影与萍珠齐声奉承,红影低声道:“娘娘不妨暂时不要追究,赦王妃平身无罪。”
“你去传本宫的话,让她回去,就说本宫大度,不治她的罪了。”
磕头谢了太妃不责之恩,苏青婵扶着琉璃的手回房。
房门在背后合上,苏青婵周身的骨头被抽掉,无可支撑的身体跌倒地上。
“小姐,奴婢吓死了。”琉璃把苏青婵扶坐起来,趴在她身边小声哭起来。
“吓也没办法。”苏青婵无力低语,按着琉璃的头轻轻摩挲,她在心中轻轻问自己,若是时间回转,给她第二次选择,自己会不会下命令行刑。
“小姐,这样会不会触怒太妃?王爷看起来对小姐很好,小姐怎么不等王爷回来求王爷出面解决?”琉璃哭了许久,啜泣着小声问道。
苏青婵轻叹,她不能等邹衍之回来求他,那时琉璃固然也许无事,可自己这个王妃从此在下人心中,就与无能一词等同了。
她不只是邹衍之的妻子,还是靖王府的王妃,没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若是事事依靠邹衍之,在家下仆从心中不能树立起威信,以后就只能在端静太妃的刁难中像下人一般委委屈屈生活了。
“小姐,方才若是房总管不听小姐的命令,小姐可怎么办?”琉璃还在后怕,绞着帕子流泪看苏青婵。
若是房总管不听,自己这个王妃的脸面就被踩到脚下了。
苏青婵咬了咬唇,邹衍之昨日跟她说,下回出门,要多带些人,话里的口气,丝毫不担心房跃征不派人给她。这就是她今日敢放胆行事的依仗吧,她心中竟是认定,邹衍之交待过冯跃征要听她吩咐的。
“小姐,你治死艾嬷嬷,太妃怎么肯不追究,就这么样算了?”琉璃接着又问道。
端静太妃肯定还不知艾嬷嬷死了。那七个丫鬟被吓住了,不敢去说,而房跃征,如果她没猜错,会等邹衍之回府后才去向端静太妃禀报的。
然而,纸包不住火。苏青婵霎地站了起来。“琉璃,马上吩咐送热水进来,我要沐浴。”
必须拖到邹衍之回来,万一端静太妃提前知道了,自己正在沐浴,也可推迟去见她。
里衣都被冷汗湿透了,脱了衣裳方感到很冷,踏进浴桶,沉浸进温水里时,冷热的骤然交替使苏青婵身体剧烈地抖索着,忽然间,与肌肤亲密接触的透明温水变成了红色,在不停地往上冒,就如艾嬷嬷脚下涌动的血,源源不绝。
苏青婵想站起来,想离开浴桶,离开包围她周身的鲜红的血,可她整个人失了行动的能力,连喊叫一声都喊不出来,只能惊恐地看着血水不停地冒上来,快要将她淹没了。
***
邹衍之到苏府接不到人回家,进房转过屏风看到瑟瑟发抖,恐惧地圆瞪着双眼的苏青婵的刹那间,只吓得魂飞魄散。
邹衍之一把拖起苏青婵,大声问道:“小婵,你怎么啦?”
“我……我……能动了……”苏青婵怔怔呆呆看邹衍之,片刻后尖叫一声,跳出浴桶扑进邹衍之怀里。“衍之哥哥,血啊……”
“哪来的血?”
“那里……血。”苏青婵颤抖地抓着邹衍之的胸襟,牙齿打战,半晌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桶里都是血。”
“哪来的血,桶里是清水,你仔细看看。”
真的是清水,苏青婵放声大哭,悲怮惊天动地,“衍之哥哥,小婵害怕。”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