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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府派来接人的下人,这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小的见过夫人,见过九爷。”
叶府的总管司陡福走上前向叶老夫人和叶羽行礼。
“福叔,怎么是你亲自来接呢?这么大年纪了,使个小厮来就行了!”叶羽说道。
司陡福是老太爷还在世时,叶府的管家,老太爷过逝后,大老爷叶明德依旧留用了他。叶府上下,便是连大老爷叶明德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九爷言重了,二夫人千里迢迢而来,大夫人原本还说要亲自来接,只是满府上下都得她打点,实在抽不出这个时间,还请二夫人海涵!”
一边的叶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抬头对叶羽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回到家里再说?非得站在这岸边,让人围着看?”
福总管连忙说道:“是,是,二夫人说得是,都是老奴一看到九爷就高兴坏了!走,走,我们这就回去。”
叶羽小时候因为养在太夫人跟前,而福总管又是叶老太爷的人,福总管打小没少抱他!
眼见叶老夫人上前便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了一个没脸,叶羽不由便拧了拧眉头。不说福总管待他的情份,便说福总管是侍候过老太爷和太夫人的人,叶老夫人也不该这般冷淡!
朱妈妈见着了,连忙轻声道:“九爷,老夫人许是乘了这许多天的船,累得实在不行,不如还是早些回府吧!”
叶羽点了点头。
魏紫和朱妈妈侍候着叶老夫人上了叶府候在一侧的马车,一行人往叶府赶去。
马车跑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便停在了东市长兴坊的宝瓶胡同。
大夫人魏氏早先领着家中女眷小辈并几个儿媳妇亲自候在了垂花门外,一见着被朱妈妈和魏紫扶着前来的叶老夫人,不待魏氏反应过来,一道声音已经是抢了出来。
“祖母,祖母!”
叶天麟在人群里挣脱他母亲芮氏的手,飞快的跑了上前,一上前就抱住了叶老夫人的胳膊。
笑容顿时从叶老夫人的眉梢眼角绽开,她一把搂住已经快有她下颌的叶天麟,一迭声的问道:“天麟,想祖母了没?”
“想。”
叶天麟大声说道,说完,还不忘紧了紧抱着的叶老夫人的胳膊。
“乖孙,祖母没白疼你!”叶老夫人轻轻拍着叶天麟的手,满脸的笑容。
大夫人魏氏这才领着众纷纷上前给叶老夫人见礼,叶老夫人因着当年跟董姨娘和叶明霖的恩怨,秉着爱屋及乌,恶其余胥,便把这满府上下的人都给厌恶上了!是故,魏氏带着合府女眷上前见礼时,神色一直冷冷淡淡,也就是对上自己的大儿媳芮氏时,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不少!
“天麟你扶着祖母慢慢走,别让祖母磕着碰着了。”芮氏轻声叮嘱叶天麟。
叶老夫人不乐意的说道:“我还没那么老吧?”
魏氏笑了上前,说道:“弟妹啊,你看,一眨眼天麟都到说亲的年纪了,我们不服老也不行了!”
话落上前与叶老夫人并肩往进了正院。
养着睡莲的石头缸,郁郁葱葱正开得荼靡的蔷薇,高过屋檐的大树,还有贴着大红剪纸的窗花……一切跟她当年离去时没有什么两样,明明已是物是人非,她却觉得似乎只不过是才出了一趟门。
叶老夫人站在那,怔怔的打量着这熟悉却又陌生的院子。
稍倾,她扯了抹笑,才要回头与魏氏说话,却是目光霍然一凝,对上了蔷薇花架上一道正复杂难言朝她看来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穿了件靛蓝色团花束腰直裰,垂手立在层层叠叠的的蔷薇花下。
他头发乌黑,皮肤白皙,目光明亮,身材挺拔,气宇轩昂,俊朗不凡!
见叶老夫人怔在那,他翘了唇角,微微点头,笑着打了招呼,“君英,你回来了!”
君英是叶老夫人的闺名!
声音在耳边响起,叶老夫人却是身子一颤,脸上的笑好似被敲似的玉瓷一般,慢慢的龟裂开,最后碎成一片。
叶老夫人目光一凝,下一瞬,她猛的转身朝后走去,这一转身,才发现适才还挤得满院无处落脚的人群,不知道何时便都散了,就连守门的婆子也不见了身影。
“阿媛,阿媛……”
叶老夫人发出惊惧的喊声,她转身急急的便往外走。
这里她不能呆,她一刻也不能多呆。
叶明霖怎么会在这呢?
她肯定是做梦了,出现幻觉了!
是的,一定是的。
门外,朱妈妈目光哀求的朝身侧的叶羽看去,颤了声道:“九爷,老夫人她身子不好,她不能受刺激,老奴求您了,您让老奴进去吧。”
叶羽默了一默,轻声道:“再等等吧。”
朱妈妈无法,只得急得如同锅边的蚂蚁一样,不时的侧耳细听院内的动静。
叶天麟站在叶羽身边,轻声问道:“九叔,为什么祖母不喜欢祖父?”
叶羽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还小,等你大了就懂了。”
叶天麟撇了撇嘴,一脸不满的说道:“我还小,我还小,有事的时候就是我还小,读书做学问的时候,怎么不说我还小,让我少看点少读点!”
他的嘟囔引来叶羽的失笑,他探手揉了揉叶天麟的头,轻声道:“因为祖父年轻的时候伤了祖母的心,所以祖母不喜欢祖父!”
“啊!”叶天麟瞪大了眼,一脸不解的说道:“难怪圣人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祖母这气性也太大了吧?这都多少年了?还这样不依不饶的,不行,回头我得跟姵雯说一声,她以后不可以气性这么大!”
叶羽失笑,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咐咐道:“送五少爷回他自己的院子去。”
“是,九爷。”
小丫鬟上前。
叶天麟不肯,“九叔,祖母才来,我想再陪陪她。”
“祖母累了,要歇歇,等祖母休息好了,你再来!”叶羽说道。
叶天麟虽然不大乐意,但却没有坚持,由着小丫鬟送了他回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叶老夫人在喊了几声也没人回答后,惊惧的心慢慢的便安静了下来,她回头,目光阴凉的看着仍旧站在她身后三步之外的叶明霖。
“君英!”
叶明霖见叶老夫人不再惊惶失措,脸上一喜,便要上前不想,耳边却响起叶老夫人的一声历喝。
“站住,你别过来!”
叶明霖步子一顿,脸上的喜色便僵在了那,眸中生起一抹痛色。
“君英,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
“不能,永远都不可能!”叶老夫人朱氏指着叶明霖一字一句道:“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这一辈子,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当我死了,我也当你死了,我们各过各的,叶明霖,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
叶明霖眼见得朱氏脸上血色渐渐变成青紫之色,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才回来,一路劳累,早些歇了吧,有什么话,过两天我再与你说。”
话落,转身便要出去。
不想,身后却响起朱氏的一声清喝,“站住。”
叶明霖转身朝朱氏看去,问道:“怎么了?”
“叶明霖,叶钰那个贱种呢?我听说他丢官了,是不是?”
叶明霖在听到朱氏那声“贱种”时,眉头不由自主的便拧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轻声道:“钰儿也要喊你一声嫡母,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明珠死了这么多年,再大的仇恨也该散了吧?你又何必一口一个贱种呢?”
“你闭嘴!”朱氏历声打断叶明霖的话,冷笑道:“叶明霖,我这才一回来,你便串通了这满府上下的人,眼巴巴的在这候着,怎么着,是不是又想求了我爹,替你那贱种安排一条出路?我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但凡我朱君英还能喘一口气,我都不会答应!”
“你……”
叶明霖急怒交加的看着朱氏,好半响,一甩袖转身走了出去。
他才一出去,朱妈妈连忙跑了进去,对犹自气得脸色青白,正扶了花架站在那气喘吁吁的朱氏,急声说道:“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朱氏回头看了眼急得就快哭了的朱妈妈,深吸一口气,摇头道:“阿媛,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回来的!”
“夫人……”
朱妈妈眼里的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朱氏伸手扶了朱妈妈的胳膊,轻声说道:“别难过了,来也来了,龙潭也好虎穴也罢,我们主仆二人就一齐闯一闯吧,我到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夫人,您别这样说,您不是还有三爷和九爷吗?”朱妈妈撇头眨落眼里的泪,对朱氏劝道:“夫人且想想,您来京都的目的,别的暂且就放一边去吧!”
朱氏点了点头,对朱妈妈问道:“阿九呢?他刚才是不是就在院门外呆着?”
朱妈妈点头,连忙劝道:“您别怪九爷,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父亲,他也为难的很!”
“我知道,我不怪他!”朱氏惨笑一声,说道:“我怎么能怪他呢?都是我自己前世做了孽!”
一袭话,说得朱妈妈再次红了眼眶。
这边厢,叶明霖大步出了院门,抬头便对上站在院门外,目光清清冷冷朝他看来的叶羽,他神色一僵,没来由的,便心虚了一把,但下一刻,却是拧了眉头,没好气的说道。
“你看到了?不是我不肯向你母亲低头认错,是你母亲得理不饶人,这都……”
“你前几日去求见外祖父和舅舅了?”
叶明霖霍然抬头朝叶羽看去。
叶羽抬头撩了眼已经静下来的院子,冷声道:“大夫说母亲的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指不定哪天气得狠了,便再救不回来了!”
叶明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院子,又抬头看了看叶羽。
待明白叶羽话中的意思后,脸色陡然一变,没好气的说道:“你既知你母亲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那我写信给你,让你在睿王爷面前替你七哥说说情,你为何不应?”
“我为什么要应?”叶羽抬头,目光落在面色不善的叶明霖脸上,“父亲怕是弄错了,他是您的儿子,可不是我的儿子!”
话落,不去看叶明霖青红紫白的脸,转身便往院里走。
叶明霖站在怔了怔后,回过神来,顿时气得直跺脚,怒声道:“逆子,你这个逆子!”
……
叶府另一处朝东的主院。
魏氏正由几个媳妇陪着心神不定的坐在东窗下喝茶。
她出身不如朱氏,父亲原是国子临司业,与死去的叶老太爷是同僚,叶老太爷病故后,她父亲因为年纪大了也致仕回了幽州老宅。
今天的事,魏氏原不肯答应,妯娌多年,叶明霖年轻时的荒唐,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心里多多少少是同情朱氏多些的。但大老爷叶明德有吩咐,她却不能违背。
可是,以她对朱氏的了解,别说和解,只怕她们这一房又要再次被记恨上了!
魏氏长长的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茶盏,对身边侍候的丫鬟说道:“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是,夫人。”
丫鬟急急的退了下去。
魏氏的大儿媳楼氏,便笑了轻声劝道:“娘,您这一会会已经叹了几十声不止了,二婶年纪也大了,再大的气这么些年多多少少总能消了些,您就别再担心了!”
“是啊,娘。”二儿媳古氏接了话劝道:“您也是好心,二婶就算是还气着二叔,难不成还能连您都怨上?”
魏氏摇头苦笑道:“你们不知道你二婶她这个人,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