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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柳却仿佛没看到赵立年的神情,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现在,你还觉得委屈么?”
“我……”手里的纸仿佛有千斤重,短短一篇时策,却承载了太多了情感,赵立年没有想到,方辰居然会为了他去骂皇帝!
“我之所以等到今天才来,是因为我以为你会想明白,可是你让我很失望,立年,虽然辰辰一直都比你聪明,但是在官场上,你应当比他更适应。可是这一次,皇上不过使了个小小的手段,居然就让你们溃不成军。”
“不过一个进士而已,就值得你这么看重?你可是堂堂大名士的学生,区区进士又算得了什么?你看看辰辰,他可是连状元都不放在眼里!为了你甚至敢在大殿之上骂皇帝昏庸无能!这才是我左家教出来的好学生!”
左柳这些年在左穆和齐父身边,修身养性,往日张狂的性子着实收敛了不少,可骨子里却依然有名士的傲气,最最看不得的就是赵立年这副为了个进士就要死要活的模样!
赵立年被骂的狗血淋头,却没有再露出丝毫委屈怯弱的神情,他昂起头,望着左柳,哑着声音道:“这次是我错了,不过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绝不会再轻易被别人所左右,更不会为了这虚名为了那不相干的人来伤害身边的人。我要让他知道,赵家,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坚固,我跟辰辰的兄弟情义,比手足更深!”
左柳深深看着赵立年,许久之后,方勾起唇角,展颜一笑:“好,记着你今天的话。若是再有下次,我便直接带鞭子过来抽你。”
……
方辰这一天过的都浑浑噩噩,老大夫给的药丸却是让他精神了不少,以至于他在金銮殿上听封的时候还能保持清醒,可是当他举着金帛从龙门中走出宫,末了又骑上枣红大马,沿路而行,被百姓夹道欢迎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迷糊了,脑子里昏沉沉的,耳边只听到嗡嗡嗡的一片,那是两旁百姓的议论声,但是听不大真切,只木然地坐在马背上,努力挺直着脊背。
一路也不知道走了哪些地方,更没什么精神去看两遍的风景,方辰只巴不得这类似囚犯游街一样的行为能早点儿结束,他也好早点回家去。或许这个小小的状元郎是有史以来最心不甘情不愿的状元郎了。
刘恣青也骑在马上,只是落在了方辰的身后,一路上,他都在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小身影,他能察觉到这位小状元郎今天似乎并不在状态中,早上进宫前听说是染了风寒,如今看来倒不像是谎话,只是,就算染了风寒,毕竟也是考上了状元,怎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之情?一路过来甚至连一个笑脸都不曾有过。十三岁的状元,可算是从古至今第一人了吧,怎的一点得色都不露,这份宠辱不惊的心性倒当真是难得!
这样一想,刘恣青更是想要好好同这位新科小状元结交一番。有这种想法的并不只刘恣青一人,在场所有的新科进士当中,十有八、九都想要结交方辰。
只可惜,新科小状元似乎并没有结交众人的意思,等游街完毕之后,他立刻拱手向众人行礼告辞,还不等众人出声挽留或是预约,人就已经被一路跟在旁边的秦晓月给接走了。
秦晓月担心方辰的身体,在他进宫听封的时候就一直在外头等着,游街的时候更是一路随行,此刻看到方辰的模样,心里愈发的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明智的,方辰已经有些糊涂了,目光发散,脸色潮红得十分不正常。秦晓月指使人把方辰扶到轿子里,一行人匆匆回到小院儿。
等到了家门口,秦晓月顾不得什么礼仪避嫌,一把掀开轿帘,却只见方辰趴倒在轿子里,似乎是晕过去了,秦晓月一脚踩进轿子,把方辰从里面抱出来,转身就往门里走,嘴里吩咐道:“快去请大夫!辰辰晕倒了!”
小院里顿时乱作一团,老大夫似乎也没想到方辰居然会晕过去,早上给他把脉的时候,明明只是染了风寒,并不算严重,所以他才会先给了他几颗药丸,让他撑过这大半天的功夫,哪会想到才半天的功夫,居然病得如此严重!
最难过后悔的自然是赵立年,方辰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全都是他的错!方辰的身子骨儿从小就不大好,似乎是因为他的娘亲在怀孕的时候身子有些发虚,同样的病,家里其他人三五天就能好了,方辰却足足要大半个月才会好,所以赵立年才会从小就习惯了照顾他。
方辰这一回连晕带睡了很久,等迷迷糊糊醒来时,天都是黑的,他试着动了动,只觉得身体沉甸甸的,脑袋昏昏涨涨的,嗓子火烧火燎的,难受得很。
一直守在方辰身旁的赵立年正握着他的手,察觉到他的动作,忙惊喜得抬头:“辰辰,你醒了?渴不渴?”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辰侧了侧头,看清赵立年时,不由微微睁大了眼,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时间也没出声。却不知这副样子把赵立年吓了一跳,他慌张地跳下床:“我去叫大夫来!”
很快大夫就过来了,连带着赵立秋赵立冬他们也都过来了,呼啦啦一大群,把方辰吓了一跳,偷偷在被子里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直咧嘴,原来不是做梦!
赵立年眼尖的看到方辰的举动,又气又笑,又有些心酸,忍不住上前敲了他一记:“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之前是我不好,我昨晚说的都是混账话,你就当没听过,好不好?”
方辰愣愣地看着赵立年,眼底渐渐蓄满水汽,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声音哽咽:“好。”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大夫就过来了,连带着赵立秋赵立冬他们也都过来了,呼啦啦一大群,把方辰吓了一跳,偷偷在被子里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直咧嘴,原来不是做梦!
赵立年眼尖的看到方辰的举动,又气又笑,又有些心酸,忍不住上前敲了他一记:“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之前是我不好,我昨晚说的都是混账话,你就当没听过,好不好?”
方辰愣愣地看着赵立年,眼底渐渐蓄满水汽,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声音哽咽:“好。”
270 毫无芥蒂
自御前听封打马游街那一日之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新科小状元是个模样俊美的小小少年郎;虽然人小;却是一脸严肃的模样,不愧是写出“论国策”的人,小小年纪便是一副忧国忧民之相;将来定是国之栋梁!
熟知内情的人听了这话;纷纷扭头;内心颇为无言;明明那孩子平日里就是一副天真乖巧的稚子神态,居然会被百姓认为是不苟言笑忧国忧民之人;这可当真是奇妙的误会!而且;这个误会居然一直持续了许多年;所有远离朝堂的百姓每每论及这位名相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感慨,辰相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实乃我百姓之福啊!每每此时,身处朝堂的一众官员们,均是一副受了内伤的纠结神情。
而此时的方辰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生病时咬牙强撑的样子会被百姓如此误解,他这会儿正皱着脸望着面前的药汁,心里头期盼他能一直这么滚烫下去,这样就不用吃药了。
赵立年哪里看不出方辰的小心思:“别看了,这都已经是温热了,再等就该凉透了,快喝了吧。”
方辰撇了撇嘴:“你不也没喝么!”
赵立年一顿,看着自个儿面前那一碗,也不免皱了皱眉:“我这不是等你一起喝么!别磨蹭了,快喝了去!”
方辰哦了一声,慢吞吞地端起药汁,一副昂然就义的姿态,闭着眼咕噜咕噜灌了下去。喝完药,整个人好似耗光了力气,叼了块糖果,转身趴会床上去了。
赵立年也跟着躺上去了,张口就数落起来:“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居然敢在殿试上写那样的文章!皇帝也是随便能骂的?”
“我不是随便骂的,在殿试上写那篇策论,我有七成的把握皇上不会把我怎么样。”
“那还有三成呢?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办?”
方辰抿了抿唇角,轻声道:“我当时看到他的样子,觉得讨厌极了,脑子一热,一时冲动就这么做了。”
赵立年不做声了,方辰的这股子冲动是因何而来他真是再清楚不过了,心里也越发的后悔加后怕,他差一点就要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了!
“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他毕竟是皇帝,小心眼儿的昏君一个,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
方辰点点头:“我盘算过了,等琼林宴上,我会向皇上请辞,为爹娘守墓三个月,等三个月后,想必这件事也能暂时告一段落。”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大哥大嫂他们都接过来。”
“好。”方辰说完,扭头看着赵立年,嗫嚅半晌,才道:“立年,离下次科考还有三年,你有什么打算?”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以赵立年的年纪学识,若是让他继续在宗学读三年,未必是件好事,或许会跟那些个不长进的弟子玩到一起迷了眼也不无可能。
赵立年却道:“我不打算参加科举了。”
方辰惊得翻身而起:“为什么!”
“你急什么!听我说完。”赵立年忙拉着他又躺下:“嫂子说得对,科举只是个跳板罢了,如今你已经是状元了,我还去考他做什么?”
方辰道:“话虽如此,可若是进士在身,可以直接入翰林院,之后为官也稍加容易一些。”
赵立年笑道:“举人也可以通过考试为官的,托你和三哥的福,我如今可也算是有背景的人了,想必不会去了太寒碜的地方。再说,我也未必立刻就要入仕,我们一家在京城算是初来乍到,二哥的生意还要慢慢铺开,我先留在家里帮帮忙也好。”
听赵立年这么说,方辰才松了口气:“说的也是,以我们现在的资质入仕,十之八、九会被外派,到时候京城里就只有一个立冬哥和嫂子能帮衬着了,确实人手不足。”
“你应当不会被外派,齐先生和方国公好不容易才让你和大嫂来了京城,为的不就是平日里偶尔能见见面,哪会让你被外派出去?况且,齐师兄就在翰林院,这新近进士的委派都要经由他的手,然后再上报给皇上。”
方辰道:“总还要皇上点头才行,谁知道他会不会又起什么心思。”
想到皇帝,赵立年的心头还有些沉,那个人着实太可恶了,可偏偏又是最高的主宰,让他们无从反抗、无可奈何。
兄弟两推心置腹聊了一回之后,亲密倒是更胜从前,许是因为差点儿失去过,所以才会更加珍惜,与他们而言,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眼看着赵立年这一回是真的开怀了,赵立秋赵立冬和秦晓月他们这些当兄嫂的也终于放心了,随即却又开始操心另一件事来。
依照往年的规矩,这金榜放出之后,新进的进士们少不得要各种拜访聚会,毕竟大家很快就成为同僚了,在官场这个复杂的地方,能多些朋友总是好的,怎么说他们彼此也有同榜进士的缘分在此,有的之前还是同窗,当然都想趁着这功夫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至于状元郎,那自然是更加的忙碌,不仅要与同榜进士们交好,还要应一些达官贵人的邀约,甚至有的还会向他抛出橄榄枝,招个婿什么的。可今年的小小状元郎刚游完街就晕倒在回家的轿子里,这消息一传出去,几乎把所有人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人都病成这副模样了,自然不能怪他不出席聚会,于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