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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晴脚步都已经踉跄,跌跌撞撞的奔到榻前。
秦炎的手拉住她的手。
这一双相携的手。
这一双相携的手,曾经一起走过死亡的沙漠,曾经一起游过日本海的海原,曾经一起抬枪横扫逃生。
但现在,已经是无能为力的执起。
“让我看看你的脸。”
谢子晴已经说不出话了,她伸手将自己的面皮撕了下来。
秦炎的手伸出去,缓缓的放在她的脸上,沿着她的脸廓慢慢向上,最后擦过她的眼:“子晴,你竟然为我哭了。”
他笑了笑,然而这笑却是一吹就散。
谢子晴抓住他的手,几乎哽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翼城的时候不认我!”
如果相认,他们就绝对不是现在的这个境地。如果你是因为他的缘故而陨命,那么她还有什么颜面站在他的身边,再去实现心底最大的希望?
他看着她,笑:“子晴,我忘了。我竟然忘了。我如何把你忘了呢?”
如何忘?
“子晴,我来这里三年。我穿越的那一天就在战场,那时候我从尸体中爬起来,什么都记不得,我甚至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在尸体中行走,鲜血染红了我的眼睛。我看着满地的尸体,然后看到有人还在喘气,于是,我救了他们,开始我救了七人,到最后就只剩下三个。他们三个就是常威,高敬和和罗恒他们。他们告诉我我是李季风,是西都大将。就这样,我成了李季风。”
“子晴。”秦炎的声音是沙哑的,“你,是不是,爱上了他?南沉瑾。”
南沉瑾,终于再次听到这三个字,哪怕只有三个字,就让自己不能承受。
“是。”这一个字是如此艰难。
秦炎微笑,道:“谢南,谢南。果然。”
“秦炎……”谢子晴有种巨大的无能为力的哀伤。
秦炎张嘴,压制自己心口的血气:“他很好吧。子晴,他对你很好的,是吧。”
“是。”
秦炎看着她:“我知道的。他为了你将我放走,仅仅是因为你曾对李季风有过相识的误会,哪怕放了我对他而言是极大的危险,可他还是放了我。子晴,不是他害得我。”
谢子晴豁然抬头看他。
秦炎紧紧抓住她的手。
他是多么想拉着这一双手共度一生,可是,缘分太短。
“我的记忆是在从翼城离开之后记起的。有一组神秘的人为了我的东西,震断我的血脉,我跳下山崖,这一撞使我恢复了记忆。于是,拖着破败之身,就这样行走。在途中遇见樊少英,逃脱。却没有料到遇见了你。子晴,我此心已了,别无所求,只愿你幸福。”
谢子晴使劲的握着他的手:“秦炎,我……”
我什么,还能说什么,对不起吗,两人之间还要说什么对不起?
“子晴,我没什么给你了。包括这个主帅之位,我给你亦不知是好是坏。但是,我知道,不管未来多么的艰险,以你的性格,无论怎样,你不会妥协。子晴,外人或者看你冷情,但是我知道,你一旦爱上便是倾尽所有,你不会为自己留后路,子晴,我没有更大的心愿了。”
“不要说了,秦炎。”
“不,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时间不多了。不要伤心,说不定我死后又穿到另一个世界了呢?但是,现在,我有一个东西要交给你。他们追我就是为了这东西,这个图和传说中的宝藏有关,还有一宗密事。子晴,子晴……”
秦炎说着,用左手在自己的身上一搜,掏出一块布帛,塞到了谢子晴的手里。
谢子晴只觉得手都在颤,他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仿佛要用尽所有的力气。但是谢子晴知道,他的脉微弱的几乎都感觉不到了。
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
无能为力。
长风穿堂而过,如一根根铁丝,将呼吸都勒紧。
谢子晴觉得自己的心都是麻的,她的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一盏灯火,沙哑的开口:
“秦炎,我们是多大的时候见面的?”
“三岁那年吧。我记得刚刚把我们分成一个组的时候,你还流着鼻涕,当时我想,好丑的小男孩,我才不想和你一组。”
“结果我还来不及开口,我们就被派去完成任务。结果你这个好丑的男孩却救了我。”
“当时我看着你拿着树叶盛着水来,我想,和你在一起也不错。”
“结果,没想到我们竟然就携手走过了近二十年。”
“七岁那年……”
“十三岁那年……”
“十六岁那年……”
她抓着那只已经冰凉的手,仿佛要握住那些一旦离开便不再的时光,那些相伴的岁月。
她慢慢的叙述,脸上毫无悲伤之情,唯有眼泪如珠子一般的滚落,滴滴入骨。
慢慢的,滚落。
“砰!”
关上的门被打开,守在门口的三个人猛的站了起来,一道黑影直直的走出,抱着一个人如一杆崩直的枪。
“我要找一个地方埋了他,来生,再也不要让他与鲜血兵器长伴。”
——我想和你一起,开个杂货店,再也没有杀戮。呵,谁也不知道咱们曾经杀了那么多人。别人看我们,就想,啧,多么一对招人爱的夫妻啊……咳咳,兄妹,是兄妹。
他们听着这沙哑沉重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谢子晴已经抱着秦炎的尸体没入黑夜。
“将军!”罗恒吼着就想追过去,结果被常威一把抓住,道:“老三,他们,我们闯不进。”
罗恒呆住了。
三个人看着两个身影消失的方向,默然。
这世间,有一种东西只能他们独自分享,别人无能为力。
一夜风雨至天明。
三日后,谢南任主帅的消息以惊雷之势响起,在五国之中迅速的炸开,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名字,开始以另外的身份登上历史的边角,并最终驰向历史的中心。
一辆马车从南定城城门外驶过,在这个时间段,有马车驶过并不奇怪,但是如果有人认得这个驾马的人,就会知道这个人是闻名天下的西都名将,樊少英。
而现在,他仅仅是一个马夫。
“殿下,李季风死了。新任主帅是谢南呢。”
“哦?”这声音似笑非笑,哪怕只有一个字,也是魅惑天成,如春风十里蘸着浓酒点开,“谢南,你认识?”
“嗯,我在北定城的时候和她一起住过,是一个将才,我也看不透。现在殿下你留他们一条生路,但是这谢南留着说不定是一祸患。殿下你要不要去看一下,他是否要杀?”
那个魅惑的声音又想了起来:
“不用,这六万人留着制约陈国和平阳国再好不过,再说了,能不能抵的住他们的夹攻还要看他本事。罢了,走吧。”
“是。”
马车咕噜噜驶向远处,皓日初升,霞光尚在,一路在前。
------题外话------
好像日更五千啊,万更伤不起啊。
太子出来了吧出来了吧,虽然打酱油。
额,下章正式出场
第一百一十章:诉请,情何以堪
两年后——
夜色是一笔未曾蘸开的墨,浓郁的搅着,灯火次第的从宫殿绽放,一点点晕染着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
“嗒”“嗒”“嗒”。
木屐的声音在寂静的长廊里传来,旁边的宫女顺从的低下自己的脑袋,只留下那人的长衣掠过地面。
穿着木屐的男人在大殿外站定,然后看向了门外抱手等待的周岩。
“殿下呢?”那个中年男人问道。
周岩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先生,这都两年了,你还不知道殿下的习惯?哎,明儿再来吧。”
周梦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将手中的两本折子递给周岩,道:“今晚无论多晚,都必须将这两本折子交到殿下的手中。”
“是的,先生。”周岩恭敬的答道。
周梦怀的目光往殿门一看,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最后摇头一笑,转身离开。
周梦怀如长风入林一般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嗒嗒嗒”的木屐声。
而在宫殿内,雕着牡丹花色的小香炉缓缓的袅出一丝丝檀香,顺着重重的纱帘浸透到一袭紫衣面前。
他低着头,从厚重的紫袖中露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分明的指骨沿着紫竹笔身慢慢的向下弯曲,手腕一转,纤细的笔尖勾勒出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如雾一般的笼来。
琉璃宫灯插在墙角,拓下他的身影,乌墨一般的发丝坠下来,将阴影投入那张如上天鬼斧神工般的脸上,他双目低垂,但是那剔羽一般的眼睫毛却勾着向上,那是令人惊异的弧度。
身上披着的紫色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慢慢落下,但是他却动也没动,任凭它滑下去,只专心致志的用手指勾着那宣纸上的人,周围的一切一切都已经消散,只有那笔下的人,才是一生所至。
当最后一笔落下,他的手抚摸未干的宣纸,仿佛在抚摸着她。
两年了,整整两年。
他终于直起自己的身体,将自己手中的毛笔一扔,“嗒”的一声落到汉白玉的地面,溅开点点墨梅。
“周岩,将周先生给的折子递上来。”这声音薄如一片青瓷,却又在雪白的瓷胎上添上魅惑的釉里红。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夜风过境,缓缓的掠开这数十米的檀香雾帐。
周岩的目光看向那垒成小山一样的宣纸,最后默默低头。
都两年了,为什么殿下还是不相信太子妃已经死了的事实呢?以他们的能力,查到现在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查到,还能有什么希望呢?可是殿下还是这么的执着。这两年来,每晚总要留一个时辰来描摹她的模样,想象着她两年后的容颜,可是殿下,这还有意义吗?
周岩抬头,只见南沉瑾那双幽深的眼睛看着他,那一眼,结结实实的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一眼看穿。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如果是别人有这种想法,可能死的连尸骨也找不到了。
“拿上来。”南沉瑾顺手扯了扯自己已经落了下去的披风。
周岩半跪着双手将周梦怀的折子递了上去。
南沉瑾接过,翻开,顿了半晌,然后淡淡的抬了抬眼睛。
“四国会?”南沉瑾笑了起来,眼底里有莫名的光芒,“看来结盟终于要开始了啊。呵,四国会,竟然把金昌国忘了。金昌国凭借一个不足四万的人口,在五个国家间生存下来,并且多年不曾有战乱,难道是运气?”
周岩小声的插嘴:“金昌国土地贫瘠,天寒地冻,根本不利于生存,大概没有人愿意下大力气去攻打他们吧。”
南沉瑾一双眼睛微微挑起,手指在唇边一放,眼底里光华流转,妖魅诡谲:“周岩,永远不要小瞧一个人的征服心理。就算它只是一个小国家,但是只要挂着一个国字,谁都不会放弃树立自己的威信。但是,你翻看史书,可曾见过那个国家攻打过金昌国?还有,金昌国虽然土地贫瘠,物种匮乏,但是所产奇珍异宝甚多,你认为,其他的国家比的了?这个金昌国,恐怕是最让人摸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