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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河是平阳国最重要的一条运河,沿途经过十六座城池,直达国都王京。
夏日的早晨已经有蒸腾的热气,一群搬运工早已经满头大汗,他们赤着胳膊,将裤子扎起来,露出的身体泛着黝黑的颜色。他们平时都是只顾着抬自己的东西的,但是现在,他们却不时的抬起头来,看着站在甲板上的那两人。
一袭紫衣,一袭青衣。
本是炎炎夏日,但是他们却依然广袖风流,还带着风帽,显然是不想别人看到他们的真貌。阳光之下,他们的衣服流光暗动,有见识的人会知道,这样的衣裳,乃是金昌国无双的鲛绡所制,剔透玲珑,便是千层,也是轻如无物。
而这两人,自然便是谢子晴和南沉瑾二人。
其实谢子晴这两年来都戴着人皮面具,鬓边也因此受了损伤,但是出门在外,女装多有不便,所以,便女扮男装,用画笔修整了一下自己的面容,便和南沉瑾一起出来。
在对藏宝图进行仔细的研究之后,两人决定首先从平阳国开始查探。
在经过刚开始的那些天之后,谢子晴充分知道和太子殿下在一起是一件多么,不明智的事,这人无时无刻都以将她弄得面红耳赤为乐趣,到了现在,她已经很淡定的看着某人从她的饭碗里抢食,很淡定的看着他种种充满挑逗意味的动作,外加无时无刻的摸手,搂腰,但是当他的手开始往内发展的时候,谢大小姐毫不犹豫的将他给踹了。
美男有风险,防狼需谨慎。哪怕这男人美的再没天理也是一样,他永远是一只狼。
当然,只要是一只狼,你永远也不可能叫它去吃草,那是肉食动物。
谢子晴无奈的用自己的眼睛瞟了一下两人挨着的长袖,以及长袖下十指相扣的两只手,觉得很有甩开的冲动。
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能顺利的牵着谢子晴的小手,南沉瑾天南地北的找了鲛绡来制作了两人的衣服,不仅凉爽透气,而且更重要的是能掩藏掉某些小动作,免得害羞的某人气的跳了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谢子晴挣了挣,然后南沉瑾的目光透过重纱看来,语气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怎么了?嗯?”
谢子晴咬牙道:“难道你不觉得很热吗?”
这样的十指紧扣,就算是没人看到,但是谢子晴依然不习惯。
南沉瑾的手更紧的一握,十分赞同的道:“是很热。”
于是,谢子晴在下一秒就感到有薄薄的凉意从手心传来,然后那人的目光直直的看来,那意思分明为自己的善解人意邀功。
邀功?她真的很想不顾众人的注视将眼前的这个祸害踹下船去。
南沉瑾低低的笑了起来,突然凑到她耳边,道:“你说那个人是在看你还是在看我?”
谢子晴的目光看去,只见在船另一边的甲板上,一个贵族少女由侍女陪着,将一双柔媚的大眼睛往这边看来,忽闪忽闪的,甚是漂亮。
他们所在的这条船是平阳国最有名的贵族船只,按照谢子晴的观点,就是古代版的泰坦尼克号,娱乐美食样样不缺。
谢子晴道:“这少女一看就是冲着你来的。干我何事?”
南沉瑾笑道:“我看,她是看上你了。刚才还没有上船的时候,你不是在旁边的面具摊上拿过一张面具来看吗?你看看她旁边丫环袋子里装着的东西,就是你看过的那张。”
谢子晴一瞧,那丫环的布袋里露出的东西,果然像是面具的轮廓。
谢子晴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反而道:“刚才你上船的时候给那老板的船费可是夜明珠,当时我看到旁边有人的眼睛都绿了,哎,殿下,看来你招人眼红了,小心半夜有美人爬上你的床。”
南沉瑾道:“你担心?要不半夜我爬你的床?”
谢子晴:……
这一路真是唯恐他们无聊,竟然一上船就有人盯上他们。
中午到了饭晌时间,美味佳肴摆满了长桌,然而南沉瑾却只是淡淡的瞟了一下,嫌弃的拉着谢子晴的手往厨房走去。
于是,将所有的人员轰走以后,谢子晴悠闲的站在旁边,看着尊贵无双的西都太子殿下摘掉了帽子,挽起袖子,十分“贤良淑德”的开始做饭。
南沉瑾将鱼剖了,刮鳞,用一手让天下武学者都汗颜的功夫,将生姜切的比纸还薄,比丝更细,塞入鱼肚子里,将醋淋上去,用自己的内力控制着火候,始终保持着三分文火的力度。
谢子晴看得目瞪口呆,这厮,是人?
“你,你怎么这么熟练?”
南沉瑾伸手将青葱洒在上面,那姿态简直像是在为仕女簪花,优雅到了极点,他的目光深且远,道:“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吃不好,所以后来为了填饱我的肚子,开始找吃的,后来遇到一位老先生,他教我的。”
谢子晴注意到他的前面的那句话,可是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到了脚步声,她急忙捡起地上的风帽给南沉瑾盖上,这张脸实在是太稀罕了,若是被其他人看到,还不知道会怎样。
南沉瑾因为谢子晴的这个动作而微笑起来,觉得心情好到了极点。
片刻之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向着两人道:“我家船主有请。”
南沉瑾懒懒的将鱼端上来,倒入盘子,看都没看他一眼,拉了谢子晴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
对于南沉瑾这种的装大爷的行为,谢子晴表示很爽。
南沉瑾一脚将门踢上,然后拉着谢子晴坐到桌子旁边。
两人将帽子摘了下来,谢子晴看着南沉瑾对着她温柔的一笑,然后伸手去剔鱼刺。
谢子晴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我来。”
她一边用手挑出鱼刺,一边问道:“我看那个船主不是普通人。”
南沉瑾淡淡的道:“他自然不是普通人,他是平阳国有名的外戚东门术的第四子,而且,他现在可是等着你去做他的入门女婿。”
谢子晴眼睛微微一抬,道:“嗯,其实我觉得也不错。”
南沉瑾微微倾身,发丝一荡,甚至连眼里的波光也荡了起来,谢子晴只觉得目眩神迷,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急忙将自己的脸低下,但是慢慢浮上脸的红霞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南沉瑾低低的笑了起来,谢子晴心中莫名的恼起来,将剔好的鱼肉一把送出,堵住他的嘴。
南沉瑾将谢子晴送上的鱼肉在唇齿间吞掉,但是却并没有放过谢子晴,抓住她收到半路的手,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为夫容貌可入娘子法眼?”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谢子晴一滞,挑眉呛道:“太子殿下你乃是‘天下第一美人’,这天下恐怕没人敢说不字吧。”
南沉瑾却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有丝毫的窘迫,反而欺身上前,将自己的嘴唇送到她的耳边,丝丝气流钻进她的耳朵,他暧昧的笑了起来:“其实,为夫认为,我的身体比脸还要好看的多。”
谢子晴咬牙道:“我没兴趣。”
南沉瑾轻轻张唇,头微微一低,在谢子晴小小的耳垂上一舔!
谢子晴全身一僵,猛地站了起来,一张脸红的都快黑了,好吧,她的段位实在太低,完全不能和这位妖孽抗衡,但是偏偏现在她连暴走的机会都没有。
南沉瑾嘴角一勾:“子晴,刚才你的心跳的很快。唔,你这么害羞,我们洞房的时候怎么办?”
谢子晴恼羞成怒的道:“洞房,洞你妹的房!”
南沉瑾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唇边凑,道:“子晴,我就是这么想欺负你,怎么办?”
谢子晴更怒了,她看着就那么让人有要虐的希望?
南沉瑾看着她快要爆发了,立马拉她坐下:“先把东西吃了再说,吃完之后就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待谢子晴吃完南沉瑾亲手剔干净鱼刺的鱼肉之后,不得不佩服这人,真不知道他妈是怎么生的,不过,她心底里是感动且感激的,感动于南沉瑾的细腻温柔,感激于上天的再次重逢。
谢子晴知道,南沉瑾之所以挑选这条船,就是为了引起东门琪的注意,进而光明正大的在王京行走。否则他就不会做出随手抛出夜明珠这样暴发户的动作了。刚才对于那个人的拒绝,不过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等东门琪亲自上门拜访。现在平阳国的朝政几乎被外戚所控制,若不是长孙风还有点能耐,恐怕江山都早就已经易主了。平阳国有三大世家,其中东门一族位于最末,原因就是他们的财产不能和其他的两族抗衡,所以南沉瑾一上来就做出“我是钱大爷”的模样,自然引得这位心动了。
谢子晴刚刚将一尾鱼吃的干干净净,这边南沉瑾已经将自己的紫衣脱下,拿了一件青衣披着,然后掏出一张面具戴上,只露出鼻子以下的一部分,最后掏出一点东西往自己露出的脸上一抹,然后嘴部肌肉一拧,仿佛立马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其实人的面向上每一寸肌肉的改变都会将自己的容貌完全改变,南沉瑾只是运功稍微调整了一下,便呈现不同的状态,此刻,恐怕是樊少英在场,只看到这张脸,都会认不出。
谢子晴奇怪的道:“你干嘛?”
南沉瑾道:“我害怕你看到别人看上我会吃醋,所以先把自己藏起来。”
谢子晴真想将他的嘴堵住,但这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砰砰砰”的声音响起来,南沉瑾向谢子晴挑了一下眉毛,道:“来者何人?”
门外传来的是稳重低沉的男子嗓音:“在下东门琪,不知可否与两位相谈一翻?”
谢子晴站起来,没好气的看了南沉瑾一眼,道:“不知东门先生有何贵干?”
东门琪道:“今日两位所给船资过多,在下已经派人去拿了钱来回补,不知两位能否去看看?”
虽然这句话一看就是借口,但是谢南二人要的就是这样的借口,于是谢子情上前开门,道:“东门船主太过客气了。”
两人随着那东门琪穿过船道,来到船楼的最上层,阳光一把把的落下来,被顺着歪歪斜斜竹竿往上爬的紫藤萝爬满,一片阴郁。藤椅摆在下面,桌上摆着冰镇雪梨。
东门琪请两人坐下,然后在两人面前站住,施了一个礼,道:“在下先给两位道个歉,我暂时还没有钱给两位,但是那颗夜明珠,我也不能还。”
“这是什么道理?”南沉瑾往藤椅上一仰,懒懒的道,“就算东门船主没法给钱,那也不算什么大事,你把夜明珠给我们,我们给你船费便是。船主现在连我们的夜明珠也想私吞么?这个道理恐怕不行。”
东门琪有些尴尬,道:“不是在下不想还,只是现在并没有那么多的现钱,只要两位跟着我到王京,我给两位钱便是。哎,实话给两位说吧,两位的夜明珠乃是五十年不见一颗的绝世绿珠,还有半月就是我国太后的寿宴,这颗夜明珠,在下想作为礼物呈上去,所以,在下是不能还的。”
按照东门琪这样的身份,对他们这两个“无名小卒”低声下气,让谢子晴也不得不佩服。想到南沉瑾故意设了个套子让他们钻,还让他们钻的这么心甘情愿,让谢子晴也不得不感叹他的“遇人不淑。”
南沉瑾抬眼,叹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卖一个东门船主一个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