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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的长度。掌心的凹陷。指尖的弧度。甚至连掌纹的游走都一模一样,毫无相差。我差不多要惊呆。
从前,从来没有这样耐心地端详过晴游的手。那双洁白优雅只合烹茶拈花的手。这一刻我才发觉,那柔软包容的掌心,蕴含着某种逼人的力量。像我,逼人,然而比我更敛默而强大。
我清楚自己掌中的杀机自何而来。那是把持了十六年霞月的结果。如水刀锋,杀机清冷,早已沁入肌肤,洇染魂魄。那已是我血肉融连的一体,再不能挣脱。
那是十六年来,我对我的家族郑重的承诺。
晴游突然反握住我的手,他用力,皮肤灵敏贪婪地吸附,指掌纠缠。
身后有笑声细碎。晴游的手指在我所能察觉和忽略的微妙刹那之间,突然紧了一下。
蹄声得得,靠近我们身边。
晴澌穿一身黑,更衬得他苍白俊挑。亚麻色短发柔软明亮,随风轻掠。他左耳上戴了一颗青钻,闪闪烁烁,一如他狭长飞挑的眼神。
他安静地微笑着注视我们。
我回以甜蜜动人笑容,偎在晴游怀中,悠然自得地注视着他。这个我必须称之为堂兄的男人。
晴游轻轻地微笑起来。他对晴澌招了招手。
“澌,看我这个淘气的薇葛。”
他放开我的手,转而搂住我肩头,姿态怜惜,近乎过分的宠溺。
“淘气,任性,可是却生得这样美丽,教人没有办法不原谅。”
晴澌低低地笑起来,唇角滑出猫似的精妙弧度,一抹惊人的柔软。
“不仅美丽,而且嚣狂。”他说。
我点点头,细细品味这个字眼,嚣狂。我必须承认。
晴澌。我知道他妒忌我,这一刻,我知道,就是知道。
他在妒忌我。我可以依偎的这个怀抱,我可以被拥抱的这个男人。
我笑起来,身体向后拗去,便触及晴游温暖呼吸。他将脸庞放在我头顶,嘴唇轻轻擦过我的发丝。我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搏动,沉稳柔和的振动。他的心跳。他的呼吸。紧贴着我,让我不能够忽略的存在。这个和我诞生自同一个子宫,流着同样血液,比我更美丽和聪慧的男子。我依赖他正如花依赖树,正如不曾飘落之前,那不能够被预言的和谐、温情与美丽。
他的手指轻柔而有力地握紧我的身体。我明白他的心思。每一分每一秒,他渴望我更靠近他一点,就像我渴望更靠近某个人一点。呼吸着他的呼吸,温暖着他的温暖,拥抱着他的拥抱,脉动着他的脉动。
后来我才明白才了解才知道,那种渴望,那种近乎疯狂的需求迷恋,就叫做欲望。
我们都是被欲望焚化了理智的孩子。因为我们可以真正得到的东西,是那么的稀少和渺小,而我们自身,又是那样的残缺和冷酷。
我安静地偎依在一个男人的怀中,面对着另一个男人。这一个安宁而可怕的三角。
大队人马渐渐赶上。祖父的马车自我们身边驰过。那一刻他仿佛注视了我们,又似乎没有。琉璃镶嵌的车窗内,我只看到那双苍老沉静,却无比威严的眼睛。
那可以看透我的目光。
他并没有给我回视的机会。
晴洲本是侍奉在他左右,这一刻却突然打马向我们驰来。
我对他笑笑,便一言不发。
晴澌安静地停在一边注视我们。
晴洲微微一笑。“薇,要不要骑我的马?”
我一怔,身后的晴游一动不动,我却觉出他的身体掠过一丝僵硬,虽然稍纵即逝。而晴澌微笑着停在那里,不动声色。
好一段刻骨的挑衅和坚持。只是我没来由地有些气恼,却什么都说不出。索性便想下马,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我回马车里闷死好些。
手腕一动,便被晴游轻轻扣住。他握紧我,低低微笑。
“薇葛,看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他一声呼哨,蹄声叮咚熟悉,飞奔而来。我看见洁白矫健的Dew,它奔近我,迫不及待地仰头长嘶。我一声欢呼,拉住缰绳,扶了晴游手臂,便翻身跳了过去。
欢喜的瞬间,我的目光接连扫过这三个男子。
晴洲的脸色漠然。晴澌安静无比地停在不远处,脸上是那种高深莫测的笑意,甜蜜清冷。而晴游,我的晴游,他安静地注视着我,然而目光中的流离让我茫然。
他似乎在看我,又不在看我。我不明白。这一刻,难道不是他设下的阵局。游。这难道不是他要的结果。该死的。难道所有人都很喜欢么。
我哼了一声,突然催马疾奔。Dew敏捷地擦过晴澌马头,衣袂飞扬。我冷冷转头回望那三个渐行渐淡的身影,突然之间,无限孤单。
不过刹瞬,我已经赶到祖父的马车附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缓下Dew,慢慢地同他们保持距离。与此同时我注意到身边的人。那个英俊的卡尔梅克男子。而他亦在默默注视着我。
缓慢然而带点残酷意味地,我对他轻轻扬起唇角。
“Hi,英俊先生。”我说。
他安静地看着我,眼神似乎略带忧愁。我大笑,对他摆了摆手。
这个男人是科贝策伯爵夫人带来的,她的禁脔。然而他的确英俊不同凡响。那法国女人品味不错,不枉了她名声在外。天知道,祖父邀请她前来参加我们家族内部的秋旅,意义何在。
我轻轻咬一下嘴唇,斜瞥车窗。织锦帘幕深垂,看不见那个女人容颜如何。这一刻我承认我浅薄一如所有女子。然而这个女人,法国著名的风流美人。我明明了解祖父对她的邀请是何用意。我们都一清二楚。该死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我是薇葛蕤·萧。”我说。
男子微微点头,态度有一种不卑不亢的优雅。我对他的看法有一点好转。
他轻声说,“小姐,我知道你是谁,你比你可以想象的更为著名。”
我皱了下眉。“我如此丢人?”
他禁不住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我故意靠近他,他立刻不露痕迹地闪开。
他拼出一个古怪的法文单词。我再次皱眉。这一定是那个女人起给他的,天晓得,这活像豢养宠物,随便起个神经错乱的代号来消遣。但这个名字却着实配他。天狼星。一个容颜英俊狂野,气息遥远忧伤的男子。
“Sirius。”我说。看他幽深眉目中闪烁不解。“和你的名字相同的含义。如果你想要一个英文名字,不妨考虑这个。”
他又是微微一笑,教养极好。我叹口气。他言辞极少,沉默而有礼,举止优雅,气度端凝。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自遥远冰原尽头迎了漫天飞雪翩翩而来的俄国王子。如果不是我早已知道他是伯爵夫人心爱的男宠的话。
“Sirius。”我叫他,“你要不要陪我走一段。”
他还不及答言,身后已有人叫我的名字。
“薇。”
我再叹口气,回过头去。看见晴洲,忽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不待他行到我身边,我抬手一鞭抽了过去。Sirius脸色微微一变。
晴洲侧身躲过。他一言不发,突然欺到我马前,一把扯住Dew的缰绳。Dew一顿脚步,我便同他并肩。我刚想再出手,他突然扯住我一根发辫,我抬手去夺,便被他抄住手腕。
他是故意的。Sirius安静地看着我们,面无表情。
晴洲根本不在乎他的存在,只慢慢用力。我盯着他,这个毫不顾忌的男子。那双碧绿的眼睛充满尖锐自信,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再次咬紧嘴唇。
他猛然用力,我险些被他拉下马去。
“你干什么!”我低声斥他。
晴洲的手指微微扣紧。“你离他远些。”
我冷笑。“关你什么事。”
他狠狠捏紧我的手腕,表情凝冻。我死死地盯着他,看他清冷流转的眼神究竟弥漫多少恼怒,多少不安。然后我用力想甩开他的手。他早有预料,突然将我拖到面前。Dew马头一转,几乎撞上他的坐骑。
他压低声音,轻轻道,“薇,你在生什么气?”那一瞬我突然醒过神来,抬头看他,那表情依旧冰冷严峻,淡漠目光却缭绕无限温柔自在神气。我更加生气,只因被他看破。
“薇。”他轻柔地叫我,再重复,“薇。”
这时旁边马车窗幕突然撩起,女声淅沥娇柔,法语发音带天生甜媚,有一股浓浓的艳冶味道。
“洲,可不可以过来陪我一下。”
她整个人正如她的口音,是一段浓浓的巴黎风。像一个华丽诱惑的长句,没有赤裸裸的描述,却布满精心装点隐藏的欲望。那种欲迎还拒的醉人欲望。一个成熟的,手腕柔软高明的女人。像她胸口笼罩的轻纱衣襟一样妖媚动人,韵味十足的女人。
晴洲有刹那的尴尬,我轻轻哼了一声。他的神情,我太了解不过。他到底还是放开了手。在外人面前,我们仍是不愿太过放肆。
趁伯爵夫人没有注意到我,我溜到Sirius身边,轻声说,“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骑术可好。”不待他回答,亦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一夹Dew,径自飞驰而去。
片刻后他赶到我身边。我笑起来。Sirius注视着我,表情竟然有一点不知所措。他英俊面孔在那一刻看上去流转细碎童真,极其动人。我继续大笑。
“萧小姐。”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我止住他,然后凝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一个男子,眼神之中仍有锐气。我微笑,这,是否枉了他羁縻红粉多年。
“再陪我骑一段吧。”我说。随后又听到熟悉蹄声,我情不自禁呻吟一声。
他飞快赶上来,坐骑已经累得喘息。我白他一眼,这疯狂的家伙。他仍是百无禁忌。
他看也不看Sirius,只冷冰冰地说,“薇,过来。”
我一言不发。晴洲终于恼怒,突然打马靠近我。我正在考虑他会做些什么。这一次他终于出乎我意料。他跳下马,拉住Dew,对我伸出手来。我很想抽他一鞭。他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已经准备毫不躲闪。我看得出他的意图,只得叹一口气。
刚扶住他的手,便被他扯了下去。隔了Dew,罔顾Sirius就在眼前。他搂住我,狠狠地在我耳垂上咬了一口。我几乎叫出声来。
他的气息微微急促,“我告诉过你离他远些。”
我咬牙答他,“你去陪他那主子好了。多管闲事。”
晴洲突然笑出声来,胸膛微微震动。他低下头,鼻尖轻轻擦过我的鬓发,笑得分外开心。我咬住嘴唇,努力想要挣开他,听见大队人马再度切近。
“明晚有个舞会。”他贴在我耳畔低语。
“薇葛,你一定要来。”
然后他突然放开了我,径自翻身上马而去。仍是看都不看Sirius一眼。这骄傲的家伙。
我抬起头,对上Sirius勉强镇定的眼神。他凝视我,然后微微别开了头。我叹出一口气。
归根结蒂,不过是身不由己。
我,或者他,都是。
之十一 焚绾
那一夜的舞会,我原本并不想出席。向来不大喜欢这种Ballroom Dancing。
然而我没有能够拒绝晴洲。
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