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无法想象不老不死的生灵忍受这种最本质折磨时的痛苦。大概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真正的享乐,所以被剥夺的时候痛苦也相应加倍。
这就是报应。
她一点点记起那些曾经,也一点点恢复成那个女孩。她走得越来越远。冷漠,高傲,目中无人,然而加倍绝望,自卑且自怜,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不是完全的萧晴溦也不是完全的吸血鬼,我到底造就出了什么东西。神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如果当真存在一个神。
她回到那座大宅去捡拾她的记忆,夜夜如是。她在那个年轻男子身边停留。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他运筹帷幄,挥斥方遒。她凝视他的容颜,端详他凝碧双眸深处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口。桂婴园中,清芬如岚,她静静地徘徊在那里,寻找着那十九年似水韶光浅淡痕迹。
那并非闪光宝石。只是每多一些便痛楚一分的伤痕。然而她不肯也不能放弃。
我同她,我们几时开始了这样无声的对峙。
我在许久之后告诉她那样的事实。自己脸上的笑意,看在她眼里应该淡然而残忍。
她并不问我那些事,发生过的一切。但是我知道她想要知道。何况她应该知道。那一切并不全是我的罪孽。我不想推托,但那的确是事实。
1782年的那一夜,我把她从爱丁堡带到纽卡斯尔,乘上柯敏备好的旅车。然后经一日的行程回到伦敦。
那里,薇葛,你所见到的那间地下密室,我两年来居留的地方。那其实就在萧家大宅的正下方。
我注视她如中电殛的神情。刹那之间,前因后果,有些什么恶毒而无法挽回的因果骤然纠缠,瞬间便击溃了她。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水色的刀锋猛然出袖,横在自己胸前。我知道她已经无力言语。
“是你在算计我……一切,是早已筹划好的?”
我望着她深黯幽艳的眼眸,突然痛楚得窒息。无法挽回。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得不到我的回答,她突然一刀戳向自己胸口,然而刀刃尚未来得及划破衣衫,我已经将她的手腕牢牢扣在掌心。我盯着她,突然摔开手。她咬牙握紧霞月刃,却到底无能为力,任它跌落在地。右手软软地垂下,那纤细手腕已经被我折断。我有一瞬间的愤怒和悲哀,对了我,她居然敢如此决绝。
这只是小小的惩罚和警告,我明白,她也明白。因为甚至不消二十四小时,她碎断的腕骨便会痊愈得完好无损。
她转身狂奔而去。那样的速度和姿势,仿佛断翅的蜻蜓在在风中飞舞,曳出青丝般纤细流转的痕迹。
“我没有。”我低声说,不知是对她,还是坦白给自己。
我没有。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是她,只有她啊。
这女孩到底还是知道一切。可是我要怎样对她讲明。一切因果,因何而起,又因何而纠缠。我能够要她明白我吗?我可以吗?我没有那个把握。
萧家第十二代主君同我的交易,并非她所了解的那样简单。
我在1780年来到伦敦,找到了萧家主君。我同他谈了那笔交易。并得到了那个藏身之地。但我并没有在那里停留过很久。
柯敏随我来到了伦敦,并为我在伦敦郊外买了宅邸。两年之后,我便得回了我的报酬。那个独一无二的女孩。
我还记得那个老人对我提出请求时的高傲口吻。他明明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然而他镇定如胜券在握。我很难不佩服他。果然是世家主君风范。在那样的黑夜里面对我这种怪物仍然举重若轻。他安静听完我的要求,然后对我说出了他的条件。
“我要你替我完成这一代萧氏主君的更迭。要你保证我所选中的那个孩子的安全,直到他满二十岁顺利继承爵位。我要你保护萧家这一代当家人的传承安然无恙。”
“如果我答应你……”
他打断我,打断一个非人类的怪物,眼神明亮仿佛流火。“如果你可以做到,我便给你你想要的那个孩子。薇葛蕤·萧。”
他轻轻地说,“她的名字是萧晴溦。”
“巴瑟洛缪,我信任你。我可以把我的孙女给你作为报酬,不过,你最好选择一个最稳妥的方式将她带走。我说过,我要你保护萧家这一代当家人的传承……”他微微一顿,“安然无恙。无论以何种方式。”
他明明白白地对我宣布了那个结果。
我叫柯敏去定做一具棺材,是那种东方的样式,那其实很像一个箱子。手工极其精致,黑漆洒银,和我要求的一样,棺盖内侧和内壁布满雕花和嵌饰,花纹辗转。我打开柯敏送来的那几只深褐色玻璃瓶,浓香四溢,如同活物一般满室侵略游走。那是极品的花草精油,混了昂贵的龙涎香,调配出独一无二的诡异芬芳。一公吨花朵只能提炼出半公升精油,用于调配这样的香料更要浪费许多,余下的少得可怜。应该算是无价之宝吧。我顺手把其中一只瓶子扔进棺材,打碎在底板上。香精迅速沁入木纹深处。余下的那几瓶,我将它们细细地涂在那些花纹上。
我亲手做这些工作,因为……我不愿亦不敢承认,可是,实在是太无聊了。
难道那个女孩几乎已经遗忘了我。我一边做着一边思考,但这只能让我更头痛。
棺材里衬了素白丝缎。她躺在上面应该会很好看。这并不能算是赞美吧,对于凡人而言。对于吸血鬼而言我不知道。事实上,大部分古老的吸血鬼都没有什么机会看到另一个吸血鬼躺在棺材里的样子。也许我是个例外。一个不大好的例外。
做这些细致的工作用了大概三天。那三天我都没有见到她,她似乎没有回来。我有点忍无可忍。第四天的傍晚我醒来,径自去她的房间。她向来比我醒的要晚,那是年轻的缘故。我打开衣橱门的时候她正缩在一堆丝绸衬裙和男式衬衫中间,在灯下微微眯着眼睛,带几分难得一见的迷糊慵懒。那种致命的可爱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灰飞烟灭,小小的暹罗猫探出了她尖利的脚爪。我一把抓住了她。
霞月突然出袖,一刀清寒刺向我心口。她似乎早有准备,只是仍然不够快,那是没办法的。我反手夺下霞月,用力把她从衣橱里拉出来。她像只野猫拼命撕咬挣扎,我把她扯进套间,狠狠甩过去。她跌倒在地。抬起头的瞬间,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那一件可怕的礼物。
她放声尖叫,一声又一声,毫无意义的惨厉,直到渐渐疲惫停歇下来。
我安静地注视着她。
“要么自己进去,要么我扔你进去。”
她直直地瞪着我,牙齿咬着舌尖,那样凝固了片刻之后,她抓住棺材边沿,翻身跳了进去。
青棕色的长发像一片月光下的湖水,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璀璨光辉,在洁白丝缎上习习铺散开来。她躺在那里冷酷而凶狠地盯着我,一动不动。平心而论,即使是那样的注视,她神情之中楚楚动人的委屈仍然几乎让我心软。
我想我真的是完了。
我甩手把刀抛进她怀里,然后一把推上了棺盖。合拢的瞬间她似乎又发出一声尖叫,我静下来细听,却又无声。我有点疑心那大概是我的幻觉。
但那已经无所谓了。
之七 缘蚀
—薇葛蕤—
我到底还是我了。
那一晚,巴瑟洛缪,无论我有多不愿叫出他的名字,那仍然是他。他把我关在那个芳香四溢令人昏眩的箱子里很久,等到我终于有勇气爬出去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我在隔壁人家的房顶上抓住了一只野猫,过后把尸体塞进了他家的烟囱。如果你要说那是发脾气或者泄愤,那也由得你。我吸了那一点血之后回到棺材里继续睡下去,很奇怪,我的身体并不排斥这座新的睡床。虽然它实在很像个装潢华美的箱子。我陷入那似乎永无止境的万里长梦。梦中我看见很多事,听见很多事,可是那些都是真的吗。我一次又一次地惊醒,在那之后的很多夜晚,我僵硬地躺在棺材里仰望低低的棺盖,花香缭绕,我能够闻到的却只有刺鼻血腥。梦中的一切……难道那真的不是梦。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我身边的人,巴瑟洛缪,他告诉过我什么,那又能够证实什么。我很想抱住头大声尖叫。他告诉了我很多事,可是每一件都带着隐藏和否认的味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自己的逃避。我真的想挣脱想找回吗?我在找寻什么呢?
然而那个高挑俊逸的男子,那个名叫萧晴洲的青年侯爵。他是真的。一个活生生的证据。见到他那一刻,我突然感到痛。那是太奇异的,作为一个吸血鬼我几乎遗忘了痛楚的滋味。并不是不会痛,只是开始无法明白什么是痛,怎样叫痛。你能够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很久之后我听过那样一个比方:像失去了肢体的人,坚持说原本生长着肢体的地方在隐隐作痛。我想就是那种感觉,只是与之相反,我知道那是会痛的,然而我不能确定那感觉是否就是。它是存在的,很真实,然而我无法感觉无法阻止和控制。可是那张容颜,还有他的眼神撞入我心头的瞬间,我无法呼吸。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凉的手狠狠握紧揉拧,鲜血淋漓地迸碎。
我知道我是认得他的。在他呼唤那个名字的瞬间。那个字,像一块小小的寒冰坠入我的心口,灼烧的感觉。
他一直在默念那个名字,那应该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薇。
我夜夜在他窗外徘徊,隐身在夜色中注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他总是停留在书房,花瓶中日日插满大簇火红蔷薇。我喜欢那种花,无法解释的喜欢。而他对它们的情态绝对可以称作迷恋。
我观察他很多年,这已经可以被看作是一种陪伴。那是我夜夜除了杀人之外唯一的消遣。听从了自己的直觉,我想要在他身边停留,只是简简单单地注视他,不做更多。我不敢琢磨这依恋的原因。
他一点点地改变着,由一个清俊迷人的青年走入成熟。碧绿清澈目光依旧华美夺人,但渐趋柔和容忍,多了那股手握天下的沉静悠然之气。他渐渐地同从前判若两人。
他很冷漠,姿势凌厉果敢。他是一个当朝权贵,且长袖善舞。他对待不同的人,处理不同的事务,做不同的决定,那种幽沉清冷的气息却始终不变,即使笑容璀璨,我仍然能够看见那种伤感。他看上去就像缺少了一块的精美拼图,幽幽的,始终布满无法成真的缺憾。
我知道我是在浪费时间,但那又怎样,我可以浪费的资本,是永远。
“你知道你自己吗?”
某一个夜晚我躲在棺材里,屏息静气地装睡,巴瑟洛缪的声音就在耳边悠悠回荡。他就在附近,他知道我没睡,更知道我不能拒绝倾听。
他重复地问着我,几乎让我发疯。
“你知道你自己吗?”
忍无可忍的时候我推开棺盖,他就坐在我面前,神色宁静。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我用力摇头,我到底在说什么,想说什么啊。
你不敢去认证那个事实,薇葛,你不敢。他蔚蓝的眼睛像两块晶莹的水晶。你只是不愿意去相信去面对那个事实。
“不!”
他突然站在了我面前,双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