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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他,她喊:“道格!”
“该死的!”咒骂声来自她身边。“站开,孩子们。”
杜威克、贺亚伯和其余十几名邮童闪到一边,个个面露困惑之色。神情类似的墨林徘徊在旁边。茱莉双膝发抖,抓着软垫坐在地上。
道格转头看她。冬阳温煦的光辉投射在他受伤的脸上,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线,另一只眼露出棕色瞳孔。他微笑,却立刻瑟缩了一下;鲜血自他肿胀嘴唇的裂口流出。
她的心跳到喉头。“哦,道格。”
墨林恢复了镇定。他伸出手,用一块软布揩拭伤口。
“我没事,墨林。”他细声说。
血块、泥土和干草粘在道格的细发上,鹅蛋大小的肿块由额角突出来。他试图撑起身子。“你的手!”茱莉轻喊。她分不出那青紫是冻的或是瘀伤。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卷他的袖子,道格缩了一下。“你的皮肤冰冷,”她说。“威克,把火生起来。”
“我没事。”道格又咕哝道。
“我知道你不会有事,”她说,他的痛苦和难为情她感同身受。“已经去请大夫了,他会立刻来给你治疗。我一定会让你在晚餐吃到你最爱吃的牧羊派。”
一个人影出现在她上方。“是谁打你的?”雷克的声音自寂静的宿舍中响起。
那只只剩一道缝的棕色眸子转向雷克。“你是谁?”
一面祈祷他会撒个教人相信的谎,茱莉一面说:“只管回答他,道格。”
“是一匹笨马,”他勉力盯着雷克说。“我摔下马。”
“而且你头上那颗鹅蛋大概是仙女扔下的橡树子砸到的。”
威克和其它邮童立刻再度围上前,保护他们的队长。
茱莉屏息思索。攻击她的那些人一直睁着大眼监视她管理邮局是否有任何缺失。这个事件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会说她无法胜任,说她太年轻,说她搞砸了应该由男人做的工作。庞杜比会吵着要她辞职。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道格小声说:“是他们在李汀镇给我的那匹母马。我领它到树丛时,它像头驴子似的猛然退后。”
“如果你撒谎的本事跟流血的本事一样好,”雷克斥责道。“那你现在应该在跳捷格舞,不是受伤躺在床上。”
“够了!”茱莉转过身,没想到会看见他担懮的脸色。她希望他走开。“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们自会处理,”
威克立刻会意,跨一步上前,挺起胸说:“听着,先生。”
“不!”雷克爵爷说。“你听着。”
威克退后一步,但并未改变愤慨的姿势。
“看他的样子,他需要白兰地,一整瓶。”雷克直起身子,双手背在身后。“快去楼下拿一瓶来。”
威克瞪大了眼,忿怒扭曲了他年轻的脸。“我不接受你的命令,”他道。“而且我没有酒柜的钥匙。”
“墨林,”茱莉插口。“把钥匙给威克。”
管家闻言照做,愤怒的咕哝转为诧异的交头接耳。
雷克爵爷慢慢转一圈,审视每一张胜。“你们宁可站在一边看他受苦?你们这是什么样的男子汉?”
一个个下巴昂起,手握成拳,这一刻,茱莉明白齐雷克何以能成为大西洋舰队的司令官了。他威严地站在威克面前。“等医生砍掉他冻伤的手时,你还会傻在一边吗?”
威克的表情仿佛吞了一只黄峰。“不,先生,”他慢嚅道,瞟一眼其它人。“我不会让任何人砍掉道格的手。”
雷克的体态散发出无比的权威。“小伙子,你要如何阻止这种事呢?”
“请你停止,”茱莉的耐性快耗尽了。“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们会撑到大夫抵达。”
“茱莉,”他用理性的口气说。“这孩子的双手冻伤了,双脚极可能也一样。他需要热热的湿毛巾——立刻。”他的声音压低了。“你快哭了,这些孩子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道格再流血,墨林会晕倒。”
她咬着下唇,直觉告诉她他是对的,但她厌恨将她的权威让给她父亲的爪牙。她看看管家,他苍白的脸色已经泛青。“去下面等欧大夫,墨林。”
雷克严峻的神情转为殷懃。“茱莉?”
“我不离开此地。”
“没有人要你离开,”他转向道格。“谁是副队长?”
道格舔舔唇。他看看茱莉,才吸声说:“小贺。”
雷克扫视一张张期待的脸。“小贺,”他喝道。“立刻上前。”
贺亚伯清清喉咙,跨两步上前。亚伯是个瘦瘦的、天性开朗的少年,从不抱怨,甚至当别的邮童取笑他如红萝卜的头发时也不怨尤。
“是我,先生。我是贺亚伯。”
雷克上下打量他。“很好,贺先生。”他搭着少年的肩,走向房门。“我们需要白兰地,毛巾和滚水。你去……”
雷克仔细交代时,茱莉转向道格。“撑住。”她抚平他的毛毯。“因为这件事你会得到价值一镑钱的太妃柠檬糖。”
“那个纨子很眼熟,他是谁?”
“以后再告诉你,”她说。“说来话长。”
道格调皮而勇敢的一面自他凄惨的脸上浮现。“他不像一般的纨子,他没有巴结奉承地追求你。”
茱莉笑了。“他不完全是……纨子,倒比较像火爆浪子。”
道格解事地瞥一眼已走到门前的雷克。“这倒不必费神就想得到,小姐,他是个火爆的纨子,我打赌。”
虽然情势严重,茱莉仍不由得笑了。她小声说:“的确没错。好了,牛哈斯是怎么了?他应该替你守卫的。”
他肿起的唇不屑地扭曲。“天鹅酒馆一个妓女向他投怀送抱……咂……”
她包容地莞尔了。“我了解,你可以等他啊。”
“我等了,真的,等了整整两天。”
她无法责怪他的判断。邮童身穿鲜明的制服,很容易成为伦敦地痞流氓的目标。道格不可能在贫民窟游荡寻找另一名卫兵陪他回巴斯。“谁攻击你?”
“是杜克劳夺走了邮件。每一封信。他在马波罗镇外的二十二里程碑处拦劫我——”他身子一僵,望向她身后,提高声量,他继续说:“但并不很痛,小姐,真的不痛。”
齐雷克出现在她后面。“来,道格,”他拿着一杯白兰地凑到少年的唇边。“大口喝。茱莉,扶起他的头。”
她托起他的颈子。他的身子好虚弱。泪水刺痛她的眼眶。
他歪嘴露齿一笑道:“我一向喜欢喝杯好酒,真的。”他把酒当开水似的一口饮尽。
他面不改色的幽默令她心碎。
“看来是如此。”雷克闷声咕哝。
道格愧疚地看着茱莉。“但我从来不爱喝酒。”
她精神一振。“你当然不爱喝酒。”
“但是我也不愿受到娇宠呵护。”
“娇宠呵护?”雷克摇摇头。“等你手上的冻疮开始解冻时,你会嚎叫得像长牙的娃娃。”
“哈……”
但一小时后,茱莉亲见雷克的预言成真。热布敷着少年的双手。泪水泉涌,白兰地也泉涌。道格时而呻吟呢喃,时而咒骂大叫。等到大夫无法赶来时,雷克陪在道格旁边,鼓励他,殷殷探询。少年喋喋不休有如余夫人的鹦鹉。
道格终于睡了,雷克陪着茱莉回到汉柏室。他来回踱步,显然心事重重,最后他开口了。“我要带小贺和另外六名小伙子去追捕杜克劳。”
茱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你不可以做这种事,威尔斯的警长会对付杜克劳。”
“等我回来时,”他冷静地说。“你要跟我去魏家俱乐部。”他目光含笑。“我很想看看你的舞艺有多高明。”
“我不可能去呀,我得照料道格。”
“墨林可以照顾他。”
“到那时布里斯托的邮件也到了。”
“让小伙子们去处理它。”
“我得告诉外婆,她正在等我,我确定。”这话不完全实在。茱莉必须对文娜说的话与道格的不幸遭遇无关。
雷克双臂抱胸,叹口气,定定望着她。“到马波罗要六个小时,局长小姐。加上寻找姓杜的这个流氓要花上一、两个小时,回程六小时……你该有充裕的时间向文娜解释了。”
她心中暗恼。可是她怎能拒绝他?今天他帮助了道格,又帮她管住其它邮童。他自愿去找杜克劳取回被抢的邮件。她想不出抽身之法。“我讨厌欠人情。”
“啊。”他含笑抬起她的下巴。“那,也许,”他凑在她唇边低语。“你会喜欢被追求。”
壁炉中一根柴火辟啪迸响。她张口反驳。雷克将她拉入怀中吻她。她打了个寒颤,气得全身殭硬。他则全身松弛,温软的嘴诱哄她参与情人的游戏。
也许要偿还他所做的一切,区区一吻只是一笔钱的代价。何况,他粗糙的胡髯奇妙得令人忍不住要探索究竟。而且,毕竟他是齐雷克,任何女人都想吻他。
他的吻不像别的男人那样紧压她的唇或令她窒息:他的味道像白兰地,她的头开始晕眩,宛若喝了一品脱的醇酒。早先照顾可怜的道格的那双温柔又有力的手,此刻在她温顺的背上游移,扶持她。他丰满的唇移向她的耳朵。他低语:“动身之前我没有时间吃晚饭了,局长小姐。不过,如果你可以把舌尖滑入我口中、你的香醇就足以支持我的体力。”
他挑逗的话令她既难为情又亢奋。她应该推开他,命令他离去。但是她自己也饿了,而他的唇的味道是如此甘美。
他的手从她的背滑至腰肢,他的手指张开放在她的酥胸下。她闭上的眼前闪动着星点。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他清爽的柠檬皂香。他的气味不像其它男人,而且举止也不同。
她无法理智思考,何况是在酥胸麻痒,他的唇正遍吻她的颈项的情况下。她的额头垂到他肩上。她徐徐睁开眼,颤抖了一下,吸口气。老天!难怪她的胸部感觉异样,他正在抚摸它!
“真可爱。”他喃喃道。
他的头往下垂。老天爷!他要吻它!
“哦,不,你不行!”她用力推他。
摔不及防下,他跌坐在地上,眼睛圆睁。他吐了一口气,甩甩头说:“你的舞艺若跟你的吻技一样高明,局长小姐,我们一定会玩得很愉快。”
他在取笑她。纨子。“这一吻是出于感激,别无他意。”
他咧嘴笑了,用手搔搔已经紊乱的头发。“既然如此,我会用丝带系着杜克劳带回来献给你。”
“站起来,规距一点。”
他皱起眉。“别再跟我扭捏矜持。”
“我没有扭捏矜持,我是惊骇万分。你不准再吻我。”
“为什么?我喜欢用嘴爱你。”
“爱?哈!你对我是肉欲。爱情就算敲你的门,你也不认得它。”
他把玩着冠角,眼光恶作剧。“就像你刚才那样?”
她怒昏了。持稳声音,她说:“我以为你要去马波罗。”
他一拍大腿。站起身。“好的,局长小姐。我这就去为你屠龙。”
她忙着捏上衣的蕾丝。“好,晤……多谢你。你愿意帮忙真是好意,我真的希望你保重自己。我不愿邮局因为令一位贵族受伤而遭受责难。”她像个傻子似的喋喋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