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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这样哭丧着脸!你使我感到气馁,你总是把事情看得一团漆黑……像个黑人一样……滚!”
亚邦难堪地走开了。这时有人敲门,并在门外喊着:
“上尉,您有电话。”
帕特里斯急急忙忙地出去了。谁会一大早给他来电话呢?
“是谁打来的?”他问走在前面的女护士。
“我不知道,上尉……是个男人的声音……他急着找您。电话铃响了很久,我在下面厨房里听到……”
帕特里斯不由得想到雷诺瓦街埃萨莱斯公馆大图书室的那部电话机。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他来到二楼,沿着走廊走去。电话机安在一间候客室旁边的洗衣房里,他进去后把门关上了。
“喂!……我是贝尔瓦上尉。什么事?”
的确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他不认识的一个男人的声音,讲话时声音非常急促,直喘气。
“贝尔瓦上尉!……啊!好……是您……我只怕太晚了……我还来得及……你收到钥匙和信了吗?……”
“您是谁?”
“你收到钥匙和信了吗?”那人还是坚持问。
“钥匙收到了,信没收到。”帕特里斯回答。
“没收到信!这太可怕了。那么你不知道吗?……”
帕特里斯从电话里听到一声尖叫,然后就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是争吵的声音,然后就像是贴着耳朵说的,他清楚地听出那边断断续续的讲话:
“太晚了……帕特里斯……是你吗?……听着,紫晶球……是的,在我身上……颈饰……啊!太晚了……我多想!帕特里斯……柯拉丽……帕特里斯……帕特里斯……”
接着又是一声大叫,撕心裂肺的叫声,然后是阵阵渐渐远去的喊叫声:“救命啊!……救命啊!凶手!凶手,卑鄙的家伙……”喊声越来越微弱。接下来是一片寂静。突然那头响起了轻微的噼啪声,凶手把电话挂断了。
这一切前后不过二十秒钟。帕特里斯吃力地放下话筒,因为他的手指把电话机握得太紧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盯着窗子外面,院子里大楼上的大钟,这时是七点十九分。他又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具有文献价值的数字,然后他心里想,即使这一切是真的,但这幕戏显得太不真实;即使这个罪过不是他自己犯下的,他内心也十分痛苦。
呼叫声还在他耳边回响,忽然他又拿起话筒,好像一个失望的人寄希望于万一。
“喂……小姐……是您在电话里叫我吗?您听见喊叫声了吗?……喂!喂!……”
没有人回答他,他又开始发脾气,斥责接线小姐。从洗衣房走出去,碰到亚邦,撞了他一下。
“滚开!全是你的错……理所当然,你应当留在那里照看柯拉丽。那好,你快去,帮她的忙,我呢,我要去通知警察局……如果不是妨碍了我,这事早就处理了,我们也不会到达这步田地。走,快点。”
他又拦住了亚邦,说:
“不,你别动。你的计划是荒谬的。你还是留在这里。啊!不是在这里,是留在我身边。你太不冷静了,乖乖。”
他把亚邦推开,自己又回到洗衣房,他气愤地大步走来走去,做着各种生气的动作,说着气话。然而,他慢慢地从混乱的思想中理出了一条思路:总之,没有任何证据说明雷诺瓦街公馆发生了惨案。他所保留的记忆不应当干扰他,使他总是想到同样的场面,同样的悲剧假相。当然正如他预感的那样,悲剧还在继续,可能远不只柯拉丽一人。
这个思路又引出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马上着手调查呢?
“是的,为什么不呢?”他想,“在打扰警察局之前,在找到那个同我打电话的人之前,甚至出发之前,谁能阻止我往雷诺瓦街打电话呢?无论以什么名义,无论以什么借口都行。这样我就心中有数了……”
帕特里斯又感到这样做没有大的意义。假如没人接电话呢?岂不证明那里发生了凶杀?或者干脆他们都没有起床?
可是他必须行动。他在电话号码簿上查找埃萨莱斯的电话,终于拨了号码,他焦急不安地等待。他听到那边的铃声,他从头到脚都被震动了。电话接通了,那边有人回答。
“喂,”他说。
“喂,”一个声音回答说,“您是哪位?”
这是埃萨莱斯的声音。
尽管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是一种很自然的声音,可是,这种时刻,埃萨莱斯应当在整理行装准备逃走,帕特里斯感到很震惊,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了想说:
“是埃萨莱斯先生吗?”
“是的,我有幸同哪位在说话呢?……”
“是野战医院康复中心的一个伤员……”
“大概是贝尔瓦上尉吧?”
帕特里斯很惊奇,柯拉丽的丈夫难道认识他?他喃喃地说:
“对……我就是贝尔瓦上尉。”
“啊!正巧,上尉!”埃萨莱斯以高兴的语气说,“我正好刚刚给康复中心打电话找您……”
“啊!是您……”帕特里斯无比惊讶地打断他的话。
“是的,我希望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同帕特里斯·贝尔瓦上尉联系,以便向您道谢。”
“是您……是您……”帕特里斯越来越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埃萨莱斯语气有点吃惊,他说:
“是的,这真是奇妙的巧合,对吗?可惜电话给切断了,或者说另一个电话串线了。”
“那么,您听见了?”
“听见什么,上尉?”
“喊叫声……”
“喊叫声?”
“至少,我感觉是喊叫声,但是听得不大清楚……”
“我这边只听见有人找您接电话,而且很急。因为我不急,我就把电话挂了,推迟了向您道谢。”
“感谢我吗?”
“是的,我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劫持我的妻子,是您救了她。因此,我想拜访您,并表示我的感激之情。您看我们是不是约见一下呢?在医院好吗?今天下午三点……”
帕特里斯没有回答。这个正受到逮捕威胁并准备逃跑的人,竟然如此大胆,使他感到震惊。同时,帕特里斯想,埃萨莱斯是出于什么动机给他打电话呢,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帕特里斯沉默不语,并没有引起银行家的不安,他依然彬彬有礼,他以自问自答的形式讲话,回答他自己提出的问题,显得非常自然。
然后两人互相道了再见,电话就结束了。
不管怎么说,帕特里斯还是感到放心多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躺,睡了两个小时,然后又把亚邦叫起来。
“下次,”帕特里斯说,“你要指挥好你的神经,不要像刚才那样不知所措。你滑稽可笑,不要再说话了。你吃过饭了吗?没有,我也没有。你去看过医生吗?没有?我也没有。正好大夫答应给我摘掉头上这讨厌的绷带,你想我有多高兴啊!一条木腿就够了,对于一个恋爱的情人来说,头上缠着纱布像什么样!好啦,你快一点。准备好了就去医院。柯拉丽妈妈不能禁止我去找她!”
帕特里斯很高兴,这是一小时以后,他和亚邦向马约门走去的路上告诉亚邦的话。天开始破晓,黑暗被驱散了。
“当然,当然,亚邦,这才刚刚开始。这是我们要做的。首先,柯拉丽并未受到威胁,正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围绕着几百万法郎的争斗发生在同伙之间,距离她很远。至于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不幸的人,我听见他不安的叫喊。很明显,这是一个陌生的朋友,因为他称我帕特里斯,并用你相称。肯定是他给我寄来的花园钥匙,可惜随钥匙附来的信遗失了,而且事情很急,当他就要告诉我。切的时候遭到了袭击。是谁袭击了他,你说说看?大概是他的一个同伙,害怕他泄露情况。就这些,亚邦,一切都很明白。也可能事实与我的预想完全相反。但我不在乎,主要根据假设行事。如果我的假设错了,我保留把全部责任推给你的权利,就这么定了……”
到达马约门后,他们上了一辆汽车,帕特里斯想转到雷诺瓦街着看。他们到达帕西十字路口时,看见柯拉丽妈妈在西蒙老头陪同下,从雷诺瓦街走出来。
柯拉丽叫了一辆汽车,她和西蒙一起上去了。
帕特里斯追踪到香榭丽舍野战医院。
时间正好十一点。
“一切顺利,”帕特里斯说,“她的丈夫逃走了,可她还没有改变她每天的生活日程。”
他们就近用了午餐,然后沿着大街溜达,同时监视着医院周围的动静,到一点半钟才进去。
很快,帕特里斯就发现,在院子的尽头士兵们集合的地方,西蒙老头坐在他平日坐的那把椅子上。他脖子上围着一条大围巾,遮住了半个脸,戴着一副黄色的大眼镜,在抽着烟斗。
柯拉丽妈妈在四楼的一间病房里,坐在一个病人的床头,拉着病人的手,这病人是个男的,已经睡着了。
帕特里斯感到柯拉丽妈妈很疲倦,眼睛周围有一道黑圈,面容比平时更苍白。
“我可怜的妈妈,”帕特里斯心想,“这些坏蛋终将把她杀了。”
他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明白了为什么柯拉丽的生活这样隐秘。在野战医院这个小天地里,人们叫她好心姐姐。为了避开周围的辱骂,她不用丈夫的姓,并隐瞒家里的住址。她以意志和谨慎战胜了很多困难,很好地保护了自己,以致帕特里斯不敢接近她。
他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柯拉丽,又怕被她看见,心里想:
“啊!不,啊,不!我去给她一张名片!”
他决定走进去,可这时一个女人一边上楼,一边大声在他身旁喊道:
“夫人在哪里?……让她快点来,西蒙……”
西蒙老头也上了楼,指指在病房里的柯拉丽,那女人便跑了过去。
她对柯拉丽说了几句话,柯拉丽显得惊慌失措,开始跑向门口,经过帕特里斯身边,迅速下楼去。西蒙和那女人跟在后面。
“我有汽车,夫人,”那女人喘着粗气说,“从家里出来正好有辆车,我就租了它。快点,夫人……警察局长命令我……”
帕特里斯也下了楼,什么也没听到,可是他刚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使他下了决心。他一把抓着亚邦,跳进了一辆车,让司机追踪柯拉丽的车子。
“亚邦,新情况,有新情况,”上尉说,“事情有了急剧的变化,那个女人肯定是埃萨莱斯府上的女佣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