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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嘴说,那老鬼既然要钱,就好说,不就要烧纸嘛,咱们几个再去一趟,把纸钱元宝带多多的,给那老鬼烧个够,不就结了么?
听上去非常有道理,可在我们再次烧完祭品后的第三天,那该死的老鬼,又出现了,更要命的是,老鬼这次连梦都懒得托了,来得直截了当。
事情发生在值夜班的时候,我们三人正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看得起劲,忽地一下电视没信号了,满屏的雪花点,大嘴以为这破电视出了问题,上前左调右调,忽地从电视机里传来一阵类似杂乱的电波声,像收音机里传来的一样……突然大嘴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调电视的右手飞快地缩了回来。
“怎么了?”猴子问他。
大嘴像是傻了,看看我和猴子,又看看电视,最后再看看自己的右手,看了一圈后才对我和猴子说:“这破电视他妈的漏电了。”
我和猴子爆笑,猴子尤其高兴,笑得要在床上打滚,边笑边对大嘴说:“你知道这叫什么不,报应知道不,当初叫你买个电视,你就给兄弟们抱回台这个,现在知道了吧,还什么看黑白保护视力,哈哈……”
大嘴气得要命,爬过来就要揍猴子,忽然电视机里又传出一声极其尖锐的声音,听得人牙根发酸,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满是雪花点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图像,图像很模糊,但隐约可以看清,那似乎是一个人影。
大嘴伸头看了会,自言自语道:“这是哪个台?”我正要对他说你再去调调吧,这时从电视机的喇叭里居然传出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钱,钱!”
猴子咧嘴一笑:“这什么鬼节目,这声音……”话没说完,他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这声音好熟悉是不是?这不就是那讨钱的黑衣老鬼吗?!
三人同时反应过来,吓得从床上直接蹦到地下,大呼小叫地窜出了值班室,那几个守灵的家属听到动静,从灵堂跑出来问怎么回事,大嘴用打老鼠来搪塞,那几个家属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三个大小伙子,怎么会老鼠吓成这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也不方便多问,几个人窃窃私语着,回灵堂去了,剩下我们三个,杵在走廊间,哆哆嗦嗦。
我感觉脚底冰凉,低头一看,原来刚才跑得急,连鞋也忘记穿了,再看看大嘴,也和我一样只穿着双袜子,倒是猴子在匆忙中还不忘穿鞋,只是好像……他妈的,这臭猴居然一只脚穿着我的鞋,另一只脚穿着大嘴的鞋,还全是右脚的。
我突然觉得好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被猴子看见,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凡子,你神经没问题吧,这你都笑得出来,你心理素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啦?”
我不知说什么好,摇摇头,这时房间里突然又传出电视声,听声音,是正常的电视节目。大嘴离房门最近,听到电视声,看了看我,我小声说:“去看看。”大嘴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伸长脖子往屋里看了看,扭头跟我们说:“好像没事了,电视又有了。”我和猴子闻言赶紧挤上去看,的确如此。
回到值班室,三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大嘴才挤出几个字:“还以为没事了。”
猴子似笑非笑地说:“明天还得去给他烧?”
我说:“都烧了这么多了,没个够啊。”
三人沉默到半夜,末了我叹口气,对大嘴说:“什么也别想了,明天上午,打电话给黄师傅吧。”
这天晚上三人都没睡敢睡,也睡不着,快到天亮时,猴子确认那老鬼应该不会再来了,跟我和大嘴开了玩笑,问我们:“哎,你们说,要是我们今天没跑出去,你们讲他会不会从电视里爬出来?”
大嘴啪地拍了他脑袋一下,说:“你他妈午夜凶铃看多了吧。”
天亮后,我们没回城区,一直在殡仪馆等到九点多,估摸着黄师傅一家应该都起床了,才让猴子,用单位的固话打了过去。
电话那头,黄师傅在得知来龙去脉后,告诉我们,这回我们可能遇到个贪鬼了,被这东西黏上,十分麻烦,不给他好处,他就来纠缠你,未必会给你什么大伤害,但时不时这么来一下,正常人也得吓出毛病来。
猴子问黄师傅,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隔三差五地就跑去给他烧钱吧。老头说这样当然不成,这贪鬼就是个无底洞,永远也喂不饱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给封死在坟墓里。
封死在坟墓里?!猴子闻言打了个大寒噤,说黄师傅你不在,我们哪有这本事,回头别没把这老鬼封死,倒把自己给撂进去了。黄师傅听了呵呵笑,说这事我们当然做不了,他只是说最好这样办,至于现在嘛,他回不来,而这事我们又迫切要解决,那就只能用另一个方法了,不过这方法不敢说能百分百能成功,不过试一试,也无关紧要,横竖出不了什么事,顶多那老鬼还会继续纠缠我们就是。
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
在车上,猴子掰着手指数数:“1、2、3、4,5……我操,凡子大嘴,加上这次,这才一个来礼拜,我们都往老鬼这里跑五次了。”
我笑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猴子看了眼摆在他旁边的“聚宝盆”,用怀疑的口吻问:“这玩意能管用不?”
大嘴瞟了眼后视镜,说:“有用没用,等下就知道了。”
黄师傅教我们的法子是这样的:用锡箔纸做一个盆子,里面堆满纸元宝,这就是聚宝盆,我们带着这个聚宝盆,去老鬼坟前,给他烧掉。但在烧完聚宝盆后,务必要先点上一支香,待香烧一会后,就倒插在老鬼的坟头。
此举的意思是告诉老鬼:送了份大礼给你,但这是最后一次,如若给脸不要,继续纠缠,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当然这倒插香的意思,是黄师傅事后告诉我们的,要是他之前就告诉我们了,没他在,借我们一百个熊胆,我们不敢这样公然挑衅老鬼。
猴子说:“这简直就是去老虎嘴上拔胡子嘛。”
后来我们和黄师傅谈及此事,得知这倒插香的意思后,回头想想,后怕得很。猴子埋怨黄师傅,说老头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冒险的事要我们自己去做,幸亏那老鬼是这个纸老虎,被咱们唬住了,要是倒霉碰到个凶的,那我们兄弟三个,现在哪还能在这和黄师傅你聊天。
黄师傅听了哈哈笑,说他既然要我们去做,就敢担保绝对没事,所谓贪鬼嘛,就一个字贪,害人夺命的恶事是从来不会做的,一吓唬就跑,退一万步说,即便没镇住他,他顶多再继续纠缠我们,接着讨钱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大嘴听了挠挠头,问黄师傅为啥当时不直接告诉我们?
黄师傅笑,说要当时就告诉我们几个,我们还敢照做么?
猴子咧嘴笑着说当然敢呀。
敢个屁!黄师傅这样说。呵呵,老头真了解我们。
至于那对雌雄鬼,就是半夜跑到猴子床头说鬼话把猴子吓得“屎都要出来”的那两个阴魂,黄师傅在细问猴子后,告诉我们,这对雌雄鬼之所以会来找上猴子,问题就出在猴子放在枕头底下的那把剪刀。
黄师傅说,剪刀放枕头下能辟邪这没错,可猴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把剪过脚趾甲的剪刀塞枕头底下。黄师傅告诉我们,这人的脚指甲,性属秽物,没错,剪刀是能克鬼辟邪,可在剪了脚趾甲后,再塞到枕头下,非但克不到鬼,反倒能把人头顶上的三团真火给克弱,这三团火一弱,那什么魑魅魍魉,就都能近得了人身了。黄师傅还说,幸亏大嘴那天晚上碰巧跑来了,不然的话,那对雌雄鬼,虽不至于要了猴子的命,但至少也会把他弄得大病一场。
猴子听了,吓得缩脖咋舌,大嘴拍拍猴子的肩膀,神气活现地说:“猴哇,现在晓得了吧,我就是你的守护神哇。”
至于猴子那几天为什么会频频做恶梦还梦游,我们同黄师傅讨论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猴子这是被酒烧的。
阴霾许久的天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可气温依旧低,冰冻仍然随处可见,而镇上的供电,还是没有恢复正常,时不时就停电,这一点十分让人讨厌。现在正是小镇最冷的月份,这老停电,取暖就成了问题。尤其碰到周末停电,更是要人老命,总不能从早到晚都趴被窝里吧。
这天礼拜六,倒霉又赶上了停电,郭薇随她妈去了外婆家,我无事可做,跑到大嘴那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用不了取暖器,房间里实在是冷,猴子被冻得满屋子乱转,大嘴弓腰坐在床沿,双手插在裤兜里,缩着脖子耸着肩,两条腿一颠一颠地抖。
猴子抱怨:“这么冷的天,还没有电,要我们老百姓怎么活?”
我冷得连话也不愿说,笑了笑,没吭声。
大嘴忽然说:“要不我们去殡仪馆吧。”
猴子冲他瞪大眼:“你没毛病吧?”
大嘴说:“值班室里有木炭啊,过去至少还可以搞盆木炭火烤,总比呆在这里好吧。”
“对啊,好主意好主意,走走走,赶紧的,冻死了!”猴子说着,第一个窜出了屋。
我们驱车来到殡仪馆,生了炭火,坐在值班房里烤火聊天。聊了没一会,虚掩的门忽然嘎吱一声被推开了,我抬眼一看,是王师傅。
“我说这冇业务怎么值班室里还有人,一猜就晓得是你们这几个伢崽子。”王师傅乐呵呵的,猴子赶紧挪出个位置,让王师傅坐。
王师傅坐下后,大嘴给他递上烟,问他:“王师傅,这不是没业务嘛,你来这干嘛?”
王师傅刚把烟放到嘴边,闻言又放了下来,摇摇头叹声气:“哎呀,冇办法,前几天盖了个庄(盖坟),一块瓷砖冇贴好,落下了啰,那庄里的(即那墓的死者)不高兴喽,托梦给我,要我去搞好。”王师傅说着,嘴角往下拉了拉,做出一副惊悚状。
猴子一听很高兴:“哈,王师傅,你也中邪了啊?!”
王师傅举起手,佯装要揍猴子,笑着说:“你个死伢崽不晓得讲话,什么叫我也中邪了,这我要是中邪了,还能在这里和你们几个讲话?”
我对他说:“猴子胡说八道呐,王师傅别介意,哎,你说那个什么,庄里的,给你托梦,你刚才就是上山去补瓷砖去了?”我伸手指指后山的方向。
王师傅用力点点头。
猴子问:“那真缺了一块瓷砖?”
王师傅更用力地点点头。
猴子吸了口气,不解地问:“我就不明白了,怎么这些东西,有事没事老喜欢给人托梦。”
王师傅正点着烟,听了猴子的话脸色一变,正色说:“要托梦当然是有事喽,冇事他哪里会乱找你咧。”
猴子咂咂嘴,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坐了一小会,王师傅走了。正觉得有些无聊,忽然间我闻到股怪味,旋即猴子捂住口鼻大叫:“谁放屁?”
“不好意思,俺的肚子有点不太舒服。”大嘴站起来,嘿嘿地笑。
“那你还不赶快去拉屎!快去快去,别杵在这污染空气。”我冲大嘴挥挥手。大嘴走到门口,突然站住了,僵立不动,我以为他看见了什么,岂料这小子屁股一撅,只听噗地一声,又一个臭屁嘣了出来。
“操!”我和猴子破口大骂,大嘴像占了天大便宜似的哈哈大笑,脚底抹油,溜了。
“这家伙,没素质。”猴子指着门口,对我说。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