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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与假-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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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是本浦奘治,岩野佑之也贩卖着他师傅的一套,在自己的著作中对这幅画大加赞赏。但是,看出这幅画是赝作来的,却是津山先生,这幅画原来是中国①系统的旧藩族家里的藏品,津山先生曾经带着我一起到这个华族公馆里去看过。当时的主人是一位老侯爵,他带着自傲的心情,郑重其事地特为从库房里拿出来给我们看。
  洋山先生看过之后,只是随便地应酬了几句,并没有特别赞赏,那位候爵还因此而大为不快哩。
  我们走出那座广大而阴暗的住宅,来到明亮的大路上走着时,先生就对我说,这幅作品是假的啊,不管本浦先生对此怎么说,我是不能赞同的。我当时还是一个学生,但津山先生把理由都仔细地解说给我听了。现在想起来,我连当时走着的那条大路上的风景以至明亮的阳光,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哩。
  酒句凤岳所作的画,将来也许是可能产生那样的价值的,不,正是为了使它产生那样的价值,所以我才这样教他的。可以说,中了指导凤岳,我那正在开始消失的热情,象剩下来的一点余烬似的燃烧着我。我把自己的智慧全部倾注在凤岳身上了。可是,我并不是带着喜悦的心情这样做的,如果说,我从这里可以得到什么满足的话,那也只是培养了酒句风岳这样一个赝作师,
  ①指中国地方,在日本本州西部。
  在这一件事上总算满足了我的事业欲,而这也不过是为我的另一个“事业”作准备而已。
  也正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按照原来的计划,把彩古堂的芦见藤吉引进了我们的一伙。
  我把风岳画的一幅画默默地放在芦见眼前,他一看,不由得愕住了。
  “先生,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他毫不怀疑地把它当作真品了。我虽然把这幅画染上了古旧的颜色,但故意地没有盖章。只是裱装方面,委托了裱画店特意使用了古旧的材料。
  “你仔细看看,不是没有印章吗?”
  芦见这样一个行家,竟然连这一点也忽略了。他“呀!”地一声,瞠日结舌,望着我的脸讲不出话来了。
  我当下就带着他到凤岳那里去,把那些“玉堂”的练习画拿出来给他看,他脸色都变了。
  “先生,这真是了不起的天才啊!”
  芦见兴奋得不得了,当下就要求这件事交给他一个人来办就是了。不出我的所料,在这种利益面前,过去的什么感情冲突,他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又把门仓一起减到芦见家里,三个人共同对今后的方针进行一番商讨,我以计划者的身分第一个发言:
  “凤岳画的作品在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之前,一张也绝对不能拿出去给人家看。拿出去时的方法,也必须由三个人合议决定。这一点大家必须坚守秘密。”
  不用说,我的发言受得了尊重。此外,对于酒句风岳的报酬问题,我也尽量作了有利于他的安排。这也是我作为培养者时,对他表示的爱情。同时,不但是对这个关在农民家搁楼上终日作画的风岳,而更主要的是对那位站在炽烈的阳光下怀疑地望着我们的他的妻子表示谢罪的意思。
  芦见赶忙挑出一幅最好的画来,希望我同意让他拿到田室物兵卫那里去。门仓也赞同他的意见。
  “先生,不妨先试试看。”
  芦见彩古堂向我说。
  “田宝先生最近已聘请兼子当他的顾问了。我相信他拿到这张画一定会去和兼子商量的,因此,只要兼子的眼睛可以通过,那就没有问题了。总之,拿出去试一试罢。”
  我听到是兼子,心里禁不住也有些活动了。
  他现在虽只是一个讲师,但据说成绩很优秀,鉴识的眼力还远远地超过了他的老师岩野佑之,岩野在有人拿东西来请他鉴定时,如果没有兼子帮忙,那照例只会“唔,唔”地哼哼着,一连凝视一个多小时也下不了判断的。
  听说是兼子,我的斗志也就起来了。在文人画方面,他是把自己看作未来的权威的。现在他也在美术杂志上面经常发表这方面的论文哩。
  他那种充满自信的样子,我是知道的。
  “如果是拿去给兼子看,那也许可以吧。”
  我终于表示了同意受试验的不是我们,而是兼子,是我们去试一试兼子。
  我就在凤岳的画中选出一幅来,尽量给它染上了古老的色调,这是学取了奈良一带的模造家所采用的方法:以落花生的壳烧出来的烟,使画面熏成枯叶似的颜色,比起北陆一带使用炉烟涂抹的方法来,我们的办法可以使脂肪更深入地渗透到纸张的纤维中去,古代的纸和墨,芦见堂那里都有现成的,印章也没有请教篆刻师的必要,就由我参考《玉堂印谱》或《古画备考》自己雕刻,这一点点手艺,我是承担得了的。印泥由彩古堂制造,配制的方法当然也是我教给他的。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
  芦见彩古堂把这幅画拿去后的第三天,就来报告我说,田室先生已经把它留下了。田室物兵卫认为他自己也是懂得古美术的,他还经常为在他那里出入的古董商讲哩。对古董商来说,象他这样的顾客也是最理想的了。田室想兵卫看到芦见拿来的凤岳所作的《秋山束薪图》,眼睛里都发起光来了。不过,据芦见的观测,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想给兼子看一下哩。
  问题就在兼子身上了。他究竟怎样鉴定呢,这也就是使人最感兴趣的问题,芦见和门仓都在为此耽着心事。
  这以后又过了五天,芦见又来到我和门仓面前,他那张发着光的紫膛脸笑得连嘴也合不拢啦。
  “收进啦,看来,兼子已经给他保险了。”
  门仓听了拍起手来。
  “多少钱收进的?”
  芦见伸开了两只指头。
  “八十万圆吗?”
  东部美术俱乐部的“秘书”乐得发着嘶哑的声音大笑起来。连他那光秃的脑袋上也发出了红光。
  “我知道田室把兼子先生喊去了。因此一直在门外面等候着他出来哩。”
  彩古堂抑制着昂奋的心情这样说。
  “兼子先生出门一看到我,便睁大了眼睛对我说:”哦,被你找到一件了不起的东西啦,是从哪儿发掘出来的啊?‘我当下又耽心地盯了一句’那么,决定收进啦?‘于是他又自以为了不起地说:“当然啦,只要我说好,还有不行的道理吗!’据说老爷子也高兴得不得了哩。我当下就把兼子邀到酒店里,请他大吃一顿,还塞了三万圆钱给他。”
  门仓一面听他说,一面高兴得随声附和着。
  第二天,芦见又上田室家里去时,田室果然非常满意,八十万圆的交易就此顺利地决定了。门仓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快活得手足无措了。他感激地握着我的手说:
  “先生,您毕竟是了不起啊!凤岳花的功夫虽然也不小,但没有您的指导,那是不会有今天的,谢谢您,您太辛苦啦!”
  门仓快活得简直要流出眼泪来了。这位美术俱乐部的“秘书”,在经济上看来也是不大优裕的。从他那发着异样的光芒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他的心一定也被今后还将滚滚而来的财源压倒了。
  兼子已经受到了试验,这同时意味着岩野佑之也已受到了试验。也许还可以说,经院派的权威也已受到了试验,我的“事业”经过了这一小小的试验之后,还必须向下一阶段继续前进——这才是我的真正的目的。这是为了究明一个人的真与假面进行的一种重要的剥落作业。
  这以后大约又过了两个星期,以美术读者为对象的《旬刊美术时报》发表了一篇兼子孝雄的谈话,大意说:
  “我最近有机会看到一轴未曾发见过的浦上玉堂的画幅。依我看,这大概是玉堂晚年的作品。我认为这确实是玉堂的秀作之一,今后再进一步研究后,当再发表我的感想。”
  我读过之后,满足地大笑起来,象兼子这样的人也兴说这种话。前途的成功已经清楚地显现在我的眼前了。
  
  第九章
  酒句凤岳的“玉堂”已经越来越完美了。这是由于他在模仿玉堂的作品时,渐渐地理解了玉堂的伟大,真正地从心里接触到了玉堂之故,他在临摹中不断研究,因此从某一点来说,他作为一个实际制作者而对技术上的研究,有些地方已经走在我前面了。而且,可能是由于他的极度注意吧,在构图方面也已达到了相当巧妙的境地。
  芦见和门合又一起来找我。
  “凤岳已经画了二十来幅了,而且每一幅都是杰作,先生,今后怎么办呢?”他们这样问我。
  “在我的眼睛里,这二十来幅中,好的不过是三四幅而已。”我说,“我们至少要积聚到十二三幅不可,你们再稍稍忍耐一下罢。”
  芦见和门仓面面相觑了一下,从他们的表情里可以看出,这两个人在到这里来之前,已经商量过一番了。
  “要积聚十二三幅,这是什么意思?”
  最先开口的是芦见。
  “请把先生的想法说给我们听听罢。看样子,您一定有着什么计划吧?请您多多告诉我们一些罢。”
  他们两个人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他们似乎已经有些觉察到我大概是有着什么目的的,因而有些感到不安吧。
  普通出售赝画的办法,总是一件两件地抛售的,这样就不容易引人注目,因而也比较安全,因为这是不易多得的古物,如果集中了几幅一下子卖出去,一定会引起人们很大的注意。周而对此产生怀疑,容易露出破绽来。所以,他们的想法是,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慢慢地抛出去了,我一直抑制着不愿这样做,他们因而觉察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道理,所以耽起心事来了。
  同时,如果一幅两幅地早些卖出去,也可很快地把钱换到手,这对他们当然也是一种诱惑,已经有一幅以八十万圆卖给日室了,这一成果也引起了他们早些变钱的欲望,这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投资的人总是希望能够快些把本利收回的。
  “唔,再等一些时候罢。”
  我吸着烟这样说。
  “你们的心情,我是完全了解的。凤岳的生活费以及我的费用,也化了不少啦,可是已经从田室那里卖到了八十万圆,大概也不致于太困难啦。希望你们再稍稍忍耐一下。我要把风岳的画集中起来,一齐卖出去。”
  “一下子卖出去?”
  芦见彩古堂望着我说。
  “这样做,太引人注目,反而会暴露我们的秘密吧。不是太危险了吗?”
  “首先,如果这样集中起来出售,哪里去找这样一个买主啊!”
  门仓也出面帮腔说。
  引起人们的注目——这才是我所追求的目的。浦上玉堂的画有了新的发现,而且数量又如此之多,那一定会引起关心古代美术的人的惊奇。这个话题一定会象旋风似的卷将起来,新闻界更会把它扩大开来去。当然,岩野佑之一定会被请出来对这些画进行鉴定吧。除了岩野和兼子这一家子以外,还有谁呢?而且,这种鉴定也不可能个别地在沙龙里举行,而是势必在更加公开的社会场所举行了。换句话说,岩野佑之势必在整个社会的面前公开暴露他的失败。我所期望的,也就是这个局面。我要让社会上看清楚的,还不仅是一张死画的真与假,更重要的还是一个活人的真与假。
  “在人们的眼里会产生怀疑而暴露秘密的画,我是不会拿出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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