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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里面?”我的咽喉处咽了两下,轻声问。ⅴ
没有人回答我。静得出奇。ⅴ
“有人在里面吗?”ⅴ
仍是静幽幽的。ⅴ
我正准备问第三声,突然那双黑暗中的眼睛动了,在以飞快的速度向我奔过来。我惊悸地闪向一边,只感觉那双眼睛就要扑向我一般……ⅴ
半天没有动静。ⅴ
我闪在佛堂一侧,僵硬得不敢动弹,也不敢再趴在门缝上窥视。就像点燃鞭炮跑开的孩子,炮仗点燃了却没有炸,疑心是不是出了问题,却担心靠近去观察的时候冷不防炮仗又炸了。我也担心那小小的两扇门后面会冲出什么鬼怪来。ⅴ
此时是下午三时,太阳还没有消失热力,怎么会有鬼魅作怪?我甚至放宽心地想,是不是这黑幽幽的佛堂里面阴凉寒骨,正好做了鬼魅的栖身之所。可也不对啊,神佛圣明之地,鬼魅怎敢肆扰?ⅴ
定是我多心了,再要去看时,从两扇小门的下方大缝里钻出一只小小的头来。我的心立刻放下来,原来是只猫咪。它瘦骨嶙峋,十分无辜地看着我,喵喵叫两声。是不是饿了?我正欲找点食物来给它吃,忽然,一阵狂风,院子角落里的那颗长势最好的枣树被刮落许多大红枣下来。我抱起猫咪去捡了地上的枣来喂它,谁知它突然烦躁狂暴地挣扎跳了出去。我拿着枣诱它,它却退得更远,浑身发抖,颤颤巍巍。ⅴ
怎么了?ⅴ
猫咪绕开半圈弧线一溜烟跑开了,仿佛我的身后站着什么妖魔。可我回头,什么也没看见。鬼魅白天是不会出现的,它在怕什么?我端详着手中的大枣,这颜色实在是红的娇艳,人见犹怜。ⅴ
转瞬间,放在手心里的红枣化了,方才还是一颗浑圆饱满的果实,顷刻间化成了一摊血水般的红液。我惊惑地抖掉手上的液体,像丢掉一颗烫手的红炭,却发现手心里留下了血红的印记,怎么搓也搓不掉。ⅴ
起风了,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忽而猛烈,猛到把树干掀弯为止。我惊诧地发现,长势最好的那颗枣树好似正在下一场红色的雨,噼里啪啦,大红枣纷纷落地,却在半空时全化成了红色的血一样的浓稠液体……ⅴ
我吓坏了,撒腿就想跑,后脖颈上阵阵寒意,头皮麻酥酥的。ⅴ
跑到中庭仍然惊魂未定。我缓缓地伸开手掌,不安地再看看那抹烙印一样的红色,却发现手上什么痕迹也没有,干净得如同水洗过。ⅴ
这是怎么回事?ⅴ
苹果和大吉普从另一个偏房追出来,嬉笑打闹,看见我仍乐不可支。我问他们要去哪?他们回答我说去后院摘枣吃去。你大伯大妈又出去了呢,现在不摘等他们回来又遭埋怨。ⅴ
我惊慌地阻止他们,可是,苹果哪里肯听,两人一左一右与我擦肩而过,跑进了后院。ⅴ
“喂!喂!”ⅴ
我惊呼着,追着他们跑进后院。ⅴ
可是一切正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乎连风都没有光临过。ⅴ
“地上哪有落下的红枣?”苹果不满意,“若惜你唬我呢吧?”ⅴ
大吉普已经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他在上面打枣,苹果在下面接着,不住地欢呼叫好。ⅴ
我又疑惑了,难道我真的出现了臆想?ⅴ
不!不对!一定不是那么简单。ⅴ
我能感觉到这院子里的阴霾超乎寻常,这阴郁之中含有怨气,似乎还有一股强大的冤灵力量在试图控制我的脑电波。他们想要告诉我什么?是在给我暗示吗?可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出来见我?ⅴ
我抬头看看太阳,刺眼。ⅴ
此刻我做了个决定,夜里再到这后院来看看。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来。这么藏着掖着更让人难受,我要来和鬼魅对话,究竟有什么怨,连这佛堂所在之地也能折腾起飞沙走石?ⅴ
傍晚,仍未见大伯他们的踪影。ⅴ
我正要去厨房,准备三个人的饭,出去玩的苹果回来了。她冲我大喊:“若惜,洗衣粉在哪呢?”ⅴ
“现在洗衣服?天都要黑了,明天再洗吧!”ⅴ
“不是衣服,你看看……”她捏着鼻子,把一样东西举得很高。ⅴ
“什么东西?”黑糊糊的,我没认出来。ⅴ
“大吉普的高级球鞋!”ⅴ
“嗯,怎么成这样了?”ⅴ
“是啊!你说那家伙多没出息。我们看见水稻田边有只鸭子,他一时兴起就去追,一脚踩进了粪坑里,臭死了臭死了……”ⅴ
“那是化粪池,养肥料的地方。”我乐了,“你们运气不错,头一回下乡就踩地雷了。”其实他们不想走,更多的原因是离开喧闹的城市,这村子贫瘠,虽没有旖旎的田园风光,但是空气新鲜,清净怡然,新鲜乐趣似乎让他们做了一次情侣二人游。ⅴ
把刷子洗衣粉给她,她立刻像个小媳妇一样甩开胳膊干活。ⅴ
我啧啧称赞:“别看大吉普整天叫屈受累,说被苹果压迫了,这个时候不定他躲在哪儿美呢!”我也学着大吉普的口气说话,“哎呀!咱老婆就是能干!”ⅴ
“死丫头!敢笑我!”她仰起手就要来掐我。ⅴ
“别!都是泡沫!”ⅴ
正说着,大吉普进来了,他说:“若惜!我刚看见你家看门狗望西山上跑了。”ⅴ
我心里咯噔一下,西山上都是坟场,天都晚了它上那儿去干吗?ⅴ
“我去找找。”还是不放心。ⅴ
“我陪你去吧!”大吉普问我。ⅴ
“不用了,我打小在这儿长大的,闭着眼都能走回来。”我出了院门,向暮色中的西山走去……ⅴ
山上黑得真快,天一暗就什么也看不见了。ⅴ
我带了手电筒,却没敢轻易打开。奶奶曾告诉过我,西山上的亡灵太多,夜里他们会从坟墓中走出散散步。凡尘的光亮会惊扰他们。ⅴ
“大黑!”我呼唤着它,声音又尖又细。ⅴ
风吹着。ⅴ
林子里树枝摇晃,叶子发出琐碎的声音,静得出奇。山顶有很多三百年前的老坟,半山腰上的乱坟岗则埋葬的多是“文革”时期被批斗枪毙的地主恶霸。过去我听大伯讲过,那时候枪毙了几十个,半截身子在土下,脑袋还在土上面。被秃鹫啄得血肉模糊,后来把肠子也刨出来吃掉。没人敢靠近,风吹日晒了多少日子。躲藏起来的地主的后人们做了坟添了土之后,便跑到山外隐匿人海,不知去向。多少年了,早就没人在坟头添香拔草了。杂草乱生丛中,飘着星星点点的幽蓝火焰,像是地狱的门张开了血盆大口,只是那口变了颜色,幽蓝诡异。ⅴ
忽闪一下,我好像看见林子里飘过一个人影。再看,好像是个白衣白发的老翁。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动。他也立着不动。我提着嗓子小声问:“是谁家的大爷来上坟吗?”村子里的旧俗也有人半夜上坟的,为的是和先人说说话,据说那时候能把魂叫来。老年丧偶的来诉诉情,后生晚辈们来求保佑。ⅴ
那白衣老翁没有应我。我大着胆子再往前去点儿,逐渐看清了,那是坟头挑的一块儿白布幡,在风中被刮得呼啦呼啦的。再往前,看得更清楚了,是个破烂的蚊帐,烂窟窿的地方打老远看,就好像是个老头的眉眼。ⅴ
我找了根直溜儿的槐树枝,向前探步。林子里冷不丁发出的声响惊得我心跳加速、紧锣猛敲。ⅴ
是只乌鸦。我拍拍胸口。ⅴ
再往前走,我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东西在盯着我看。那东西有眼睛,眼皮还会眨巴,眼皮张开的时候有异样的光泽。ⅴ
那是个什么?ⅴ
心里扑腾扑腾乱跳!手心噌噌冒汗。ⅴ
“大黑!”我试探着冲对面喊了一嗓子。ⅴ
“嗷!”一声。ⅴ
它哼哼着跑了过来,脚下的肉垫压断了树枝,发出“喀吧”的声响。ⅴ
“还真是你,吓死我了!”我掂着木棍子忽悠它,“走,回家!”ⅴ
转身的瞬间,似乎看见远处有火光。ⅴ
山上有人!ⅴ
我蹲下来,按住大黑的头,它匍匐。ⅴ
那火光忽闪一下又不见了。四周静邃。我拍拍大黑:“走吧!可能是我眼花了。”ⅴ
走着走着,大黑突然像弹簧一样猛蹿出去,咆哮不止。ⅴ
“什么人?”ⅴ
“大黑!快撒手!别咬,撒开!”有人大喝。ⅴ
传来的声音很熟。ⅴ
我小跑冲下去:“大伯?您怎么在这?”ⅴ
暗处有两个身影,一个佝着背,中等身高,体格壮实。我知道,那是大伯。他身边还有个人,正是大黑扑咬的对象,陌生人。这人骨瘦伶仃,仿佛风一吹就要倒。ⅴ
“哪来的狗,我踢死你!”瘦子猛喝。ⅴ
我惊倏招大黑回来。我摸黑捋顺它的鬃毛,它的脖子下面有黏稠的东西——血?我一愣。这瘦子的脚上带着刀子?ⅴ
“若惜?”大伯问,“你咋在这儿?”ⅴ
“我先问你的。”ⅴ
“我是你伯,咋说话呢?”ⅴ
“狗跑了,我出来找它。”它偎在我脚边,发出呜咽的声音,看来很疼。ⅴ
“哦!”大伯吁了口气,“那找着了,赶紧回家去吧!”ⅴ
“他伤了咱家的狗。”我一只手指着瘦子,不愿意让他走。ⅴ
“伤就伤吧!不就是一条狗嘛!”大伯说,“回头给包包就行了。黑灯瞎火的,它扑上来就咬,人家也是防身,还以为是个狼呢!”ⅴ
“他防身?”我不信地瞪着阴暗处的陌生面孔,“这山上早二十年就没狼打了,他一个外乡人,大半夜地跑咱家置坟冢的西山上来干啥?”ⅴ
“看你这孩子,这西山这么大,又不是咱一家的坟茔,咋这么说话呢?快回家去吧!大人的事你少掺和。”大伯伸出一只手,把我拨到一边,拉着那外乡人从我身旁走过。ⅴ
这里面有诈!ⅴ
难道住在奶奶隔壁西屋的人就是刚才那家伙?ⅴ
我不甘心,半道折回,摸黑上了山。大黑的脖子还在黏糊糊地淌血,嘴里发出小声地哼叽,像个没断奶的婴孩儿。我把衬衣里面的背心脱下来,缠在狗脖子上,拍拍它的头:“别叫了。山里的狗都有一半的魂儿和人的黏在一起,受点伤死不了。风把口子吹干就不会淌血了,回去我给你包扎,现在你先帮我找到他们。”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个嘘,“但是别惊了他们。”ⅴ
大黑像是听懂了,闷着头往山上嗅去。我在后面跟着,不久就发现半山腰上有一处窑洞里发出了火光,光影还被风吹得忽闪忽闪。ⅴ
大伯和那瘦子进窑洞了?ⅴ
我再探前已挪不动步子,大黑正死命地拽我的裤脚。ⅴ
“你咬我干什么?”我伸手拨它。ⅴ
刚起身,它又咬上来。ⅴ
“你不乐意我进去看,是吗?”我问它。ⅴ
大黑呜咽一声,缩着头蹭我的脚跟。都说狗通人性,看来它是感觉到了什么。但是我几乎可以确定,这窑洞里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ⅴ
“走吧!等天亮了再来。”我拍拍它的头,转下山去。
不速之“客”(14)
奶奶家。
我推门吆喝:“我回来了。”
没人应我。
我走到水缸前,舀一瓢水喝了一半,另一半倒手心里:“大黑。”它很乖,摇着尾巴走过来。
“死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大妈从里屋出来一声大喝,把狗吓得弹出去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