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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慢慢把脑袋转过去,紧紧盯着自己那被烧焦的身子。
很快,它的肉就熟了,我要当着它的面,把它的身子吃掉。我不想放盐,身边也没有盐,那味道也许很难吃,但是我一定要吃。
我想那时候,它就会说话了……
它会说什么?
终于,我把它焦黑的身子从火堆里扒拉出来,趴在地上用力吹。过了一会儿,它不那么烫了,我把它拿起来,看着它的眼睛,一口口吃起来……
它定定地看着我。
我慢慢吃着,终于有点恶心,不过这时候已经快完了。我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掏出雪白的餐巾纸擦手。
它只剩下一个脑袋了,或者说,它只剩下一张脸了。那张脸突然笑起来。
我大惊,一下就醒了。
房间里很黑,很静。那只鹦鹉没有一点声响。
但是,我却睡不着了。我把胳膊枕在脑袋下,开始思考怎么处理这只鹦鹉。
老实讲,让我杀了它,我一定下不去手。
但是,我不可能让它永远留在我的房子里。
很多鹦鹉的寿命比人都长,我可不想让恐怖日日夜夜伴随着我一辈子。
恐怖的鹦鹉(9)
一辈子很长,因为这一夜就很长……
时间踩着手表的秒针滴答滴答朝前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听见那只鹦鹉说话了,它在黑暗中低声感叹道:“天哪!这么多鹦鹉!”
我打了个冷战。
难道它是睡着了,梦见了白天的鸟市,在说梦话?
这句话本来是人的感叹,由它说出来,就让人毛骨悚然,而且,越琢磨越恐怖!
更奇怪的是,接着我就隐隐听见客厅里响起了很多鸟的叫声,唧唧喳喳的,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嘈杂,仿佛满屋子都是鹦鹉了!
它们五颜六色,光彩夺目,有的在互啄羽毛,有的在追逐嬉戏,有的在呼朋引伴,有的在欢快地交谈……
我使劲摇摇头,彻底清醒过来,那声音渐渐消隐了。
我打开灯,一步步走出去,看到笼子里的栖木上,不见了那只鹦鹉。
我慢慢地走上近前,看见它躺在笼子底部的木板上,死了。它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毛了,光秃秃的。
你如此美丽
我把鹦鹉光秃秃的尸首放在车上,开车去了野外。
北京四周的风景如画。路上竟然只有我一辆车。
我按下了PLAY键,听那首老歌:
怎么会迷上你
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
居然今天难离去
唉哟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我总在伤你的心
我总是很残忍
我让你别当真
因为我不敢相信
你如此美丽
而且你可爱至极
也许你不曾
想到我的心会疼
如果这是梦
我愿长醉不愿醒
我曾经忍耐
我如此等待
也许在等待你到来
也许在等待你到来……
这份爱中透着一种淡淡的哀伤。
她总是略微地有一点点卑谦和退让。
她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和花花绿绿的舞台保持着远距离,那个角落有点暗,经常被狂欢的人们忽略。
在男人和女人都在卖弄着新名词新信息新见解以示自己是个新人类的时候,她总是缄默着一怀青青的心事,安静地聆听。
这样的女孩,假如你给她一点关注一点关怀,她也许多少年都会在心中牢牢记住你的眼神……
对于这类女孩来说,所有她应该得到的,她都会觉得是不应该得到的,但是,男人并不可以因此而随意伤害她。
在这一点上,她比那些漂亮女孩更自尊。
漂亮女孩的自尊往往是可以修复的,她们投靠的永远是那些实用的男人,比如富翁,比如她们的上司。那些男人总知道用什么做胶水。
而灰姑娘不同,她的心藏在很幽邃的地方,更加娇嫩和贵重,万一打碎了,就无法再愈合。她会像天上一片干净的云,静悄悄地离去,那是挽不回的,她将自生自灭,消失在远方的远方。她不需要任何人知道,其实她将用一辈子的时光徒劳地拼装那颗四分五裂的心……
她把感情和自尊看得比任何东西都贵重。
郑钧感叹“你如此美丽”的时候,我的心疼了一下。
他戳露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样的灰姑娘是美丽的,是一种让人心疼的美丽。
女孩,不是因为不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美丽才不可爱。
由于生活好,营养好,由于化妆品和整容术的发达,现在的女孩大都长得挺漂亮。即使不太漂亮的女孩也认为自己很漂亮,即使是一点也不漂亮的女孩也认为自己有点漂亮。因此,现在你想找到歌里那样一个可爱的灰姑娘,已经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这让人很沮丧。
当童话中那两个姐姐为了穿进王子的金舞鞋,削足适履,鲜血流了满地时,男人看到了她们的丑态。
那时候,灰姑娘在灶房里安静地干着活,她的一双脚是世上最美丽的,金舞鞋可以作证。
……我把车停在了一片树林旁,抱着鹦鹉的尸首下了车。
树上有很多很多的鸟,它们在鸣叫,婉转悦耳;它们在嬉戏,快乐非常。
我用手在地上挖了个坑,然后,抱着鹦鹉的尸首慢慢放进去。
突然,我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因为我看见它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红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极其清楚地说了一句:“放开我。”
这个故事的名字就恐怖,不信你仔细琢磨琢磨。
太阳是假的
有人害怕深夜一个人走在野外,突然看见在深邃的宇宙中,出现一个超出地球科学范围、超出人类想像力的占据半边天的闪着古怪光芒的天外之物。
太阳是假的(1)
每个人对恐怖的反应都不一样。
有人害怕深夜一个人走在野外,突然看见在深邃的宇宙中,出现一个超出地球科学范围、超出人类想像力的占据半边天的闪着古怪光芒的天外之物。
有人连杀人犯都不怕,却怕影子。
有人怕打雷。
有人怕看见血,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有人怕寂静的深夜里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
有人害怕突然发现某种蛛丝马迹———在一起生活多年的配偶,好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有人害怕读恐怖小说。
有人害怕自己疯掉。
有人害怕经过坟地、停尸房之类的地方,哪怕是一桶桶金子的诱惑。
有人害怕长时间地看万花筒,害怕那里面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毛烘烘的眼睛。
有人害怕猫头鹰,或者鼠,或者蛇,或者蜘蛛,或者女蜈蚣,或者毛毛虫。
有人害怕一个人走进空荡荡的老剧院,害怕听到那剧院里的一排排空椅子发出“吱吱呀呀”翻动的声音。
有人害怕梦游———深更半夜坐起来,木木地下地,像行尸走肉一样走出去,越害怕什么地方,越走向什么地方……
有人害怕海市蜃楼。一个巨大的画面悄悄出现在天空上,占据了半边天,颜色怪异,里面有一些分不清朝代的人在缓缓走动……
有人害怕面具,怕那惨白的面具突然咧嘴笑起来。
有人害怕逼真的蜡人。
有人害怕克隆人。别说克隆人了———假如,他一个人深夜坐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对面有一只羊,在惨白的灯光下,木木地看着他,而他突然知道,这羊是一只克隆羊……他就会大怵。
有人害怕黑夜里医院传出婴儿的啼哭,或半夜家里的孩子突然莫名其妙地哭闹,怎么都哄不好,越哭越厉害……
我怕什么呢?
容我想一想。
上面提到的这些,我好像都不怕。我最怕突然有一个声音轻声轻气地提醒我:“现在,你头上的太阳是假的!”
这种恐惧,你一下可能没有同感。请你仔细品味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
最初我和你一样,听了这句话并不怎么害怕,可是越琢磨越惊恐———这中间大约需要一周时间。
于是,我费力地梳理我的恐惧,寻找根源……
我觉得,开始听到这句话不害怕,是因为我对太阳太信任了。
没有人对太阳产生过怀疑。
世事天天都在变,可是太阳永远是那一颗,秦始皇时代,类人猿时代,恐龙猖獗的白垩纪,从所有的动物都没有产生、地球一片寂静那阵子……
它天天都挂在我们头顶,不出一点问题,我们对它最熟悉,但是,也最陌生。
鬼知道它离地球是不是一亿五千万公里,鬼知道它的体积到底是不是地球的130万倍,鬼知道它内部的热度是不是15,000,000℃……
后来,我一点点惊惶起来。
这源自人类内心深处对永恒黑暗的恐惧。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永远一片漆黑是什么样子。
既然头上这颗虚假的发光体,可以替换太阳,那么我们将面临怎么样的灾难?
水水的女孩
现在,我开始讲故事。
有一个女孩叫花梅子。她的眼睛很大,留着一头长发。
那长发令人惊叹———特直,特顺,特黑,特亮,从没有被现代发廊的机器和药水污染过、扭曲过。
她是一个湿润的女孩儿。
像诗情迷漫的细雨,像不知道出处和去向的清浅的小溪,像一片绰约了景色的淡雾。
像树上挂得最高的苹果,一句没有经过打磨的话,或者一个没有经过处理的眼神,就可能会让她“刷”地红透———这种变化连太阳都会激动。
苹果的汁液,可以比做她的脉脉多情。
当你看到苹果上欲滴的露水并且被打动时,我告诉你,湿润的女孩儿最可爱之处就是———她会哭。经常会哭鼻子。
她们哭的原由常常跟一辆轿车无关,而是跟轿车里的一根长发有关;常常跟生命的短暂无关,而是跟昨夜丢失的一条狗有关。
现在的女孩儿竟然大都不会哭了。
她们是新时代的女孩儿。加速度的时代,超强度的竞争,使她们变得越来越坚硬。坚硬的东西水分肯定少,比如说灌木。
这类女孩儿厚一些,干一些,韧一些,轻一些……天,这都是风干的特征啊。
一个从来不哭鼻子的女孩儿,一个干燥得像火柴头一样的女孩儿,男人怎么能喜欢上她呢?
很多女孩看起来都是湿润的。其实湿润的女孩儿不是自个朝自个头上浇水,浇再多水也不行,虽然看起来水灵了,但那是市场上小贩的青菜。
而花梅子生命里的水分,来自她的天性,是不羼杂防腐剂、没有被冰镇过、没有离开过枝桠的那种鲜润。
她失恋了。
她哭了几天几夜,把所有的泪水都哭干了。
最后,她的眼睛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我们只听说过一些老旧的传说———老娘想儿子,天天哭,夜夜哭,最后把眼睛哭瞎了。在现实生活中,只有花梅子一个人为爱情兑现了这个传说。
太阳是假的(2)
失恋,失明,使花梅子一下跌进了深渊。
一个月之后,她似乎冷静了一些,就来到了乡下,住在大姨家。
她喜欢这里的宁静,喜欢这里的风,喜欢这里的青草味道。
隐形人
有一天,她一个人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