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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的时候会不小心拍穿自己的双手,还有一些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能不坐穿屁股下的椅子摔在地上。不管是已死的、不死的、一部分还是人类的或是几乎已经不算人类的怪物,这里所有的观众似乎都非常享受今晚的表演。
它们狂笑、欢呼、悲叹、痛哭,并在适当的时候同声鼓掌,仿佛都在呼应着舞台上的表演,不过它们的反应似乎跟演出者表达的东西一点关系都没有。
龌龊杰克星光专门为了已死之人以及那些失去人性的怪物们而表演。他帮观众们记下情绪,然后藉由唱歌跳舞等方式将情绪抒发出来,最后让这些观众感受到这些情绪。他让它们再度拥有活着的感觉,虽然短暂,却很值得。他的观众们为了这短暂的幻觉付出大笔金钱……而就在它们满意地徜徉在二手情绪之中的同时,星光却偷偷地自它们身上吸取超自然的不死活力,有如一只寄生虫般贪婪地啃食着非人的精力。他已经藉由这个方法存活数百年了,而他还打算再多活个数百年。很久很久以前,他跟某个可怕的东西签下了一纸很烂的合约,所以他绝对不能死,永远都不能死,不然死后就要倒大楣了。
我得把这些琐事从头到尾跟苏西解说一遍,因为她从来不曾研究过这座剧院。听我说完之后,她显然对这一切都感到十分不屑。
「那个洋娃娃又是怎么回事?」她问。
「传说她本来是人类,是杰克星光的爱人。他需要一名舞伴,但是他又不愿意跟舞伴分享自观众身上吸来的精力。于是他将自己的爱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一个活生生的布娃娃,永远配合他的舞步及意念,而且绝对没有丝毫抱怨。当然,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要她运气够好的话,如今应该已经疯了才对。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人们会称他为龌龊杰克星光了。」
「那她原先究竟是什么人?」苏西盯着舞台上说道。
「再也没人知道她的身分了,当然,除了杰克以外,不过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烂人。来吧,我们到舞台上去摧毁他美好的一天吧。」
「上。我想连他那副装模作样的姿态一并毁了。」
我们并肩走过剧院中央的走道,路过的死人们全都醉心于舞台上的表演,沉浸在古老的情绪之中,根本连看都懒得看我们一眼。空气中弥漫着魔法的力量,但绝不是有人刻意施展巫术。魔力来自舞台上的小丑跟女仆,丑角跟洋娃娃,他们不断舞着,不需休息、没有停顿,随着一段多愁善感的旋律转入另外一段……他们仿佛一点都不会累,不会喘。说不定他们真的不会累。毕竟他正在台上吸取能量,而她……她只不过是一个布娃娃,双眼及笑容不过是画上去的罢了。他们两个都已经超越了人类身体的限制。他们默默地为观众献上爱与温柔等情绪,但这些对他们本身都不具有任何意义。
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表演而已。
当苏西跟我跃上舞台的时候,一切都停止了。音乐消失了,星光跟洋娃娃也在那一瞬间停止跳动。当苏西跟我朝他们走去的时候,他们两个就默默地站在各自的聚光灯下。龌龊杰克星光摆出一个优雅的姿势,轻松、冷静,透过脸上画的骷髅头对我们扬起一个诡异的微笑。洋娃娃静止在一个舞动的姿势之中,头转向一侧,四肢停在奇怪的角度下,以极不自然的扭曲向外延展。观众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不过没过多久就开始狂叫、咒骂,并且很快变成一群疯狂的暴民。苏西试图以眼神慑服他们,但是没什么用处。我转过身来,尽我所能地对台下一瞪,所有人当场安静下来。
「我真服了你了。」苏西小声道。
「说实话,我也很佩服我自己。」我说。「不过可别告诉他们。杰克星光!好久不见了,是不是,杰克?你还在夜城做世界巡回演出吗?」
「还是场场爆满。」星光轻松地道。「还有人说剧场已死呢……」他的声音轻柔清晰,没有任何口音与瑕疵。从说话的腔调听来,他可能来自任何地方,任何时间。他诡异的笑容十分狂野,妖异的双眸不需眨眼。「你知道,一般闹场的人都只会待在座位上闹而已。你想怎样,泰勒?你打扰了一场精采的表演呀。」
「我们曾在一名神经兄弟身上找到你的名片。」我说。「他们本来在帮收藏家工作。」
「我注意到你用了过去式,看来那些小浑蛋已经全部死翘翘了?天呀,泰勒,打从你回来之后,行事作风就变得更为辣手啦。」
「谈谈你的名片吧,杰克。」我说,故意不去纠正他话中的假设。「你跟收藏家有什么关系?」
他毫不在乎地耸耸肩。「没什么关系。收藏家派了神经兄弟来烦我,因为他听说我曾经差点弄到堕落圣杯。那是好多年前在法国的事了,当时我在雷恩城堡进行挖掘,原本是为了找寻马耳他之鹰……」
我有点讶异。「有点常识好不好,杰克。绝不踏上寻找马耳他之鹰的旅程。这是私家侦探的第一守则呀。」
苏西皱眉:「我以为第一守则是……」
「别吵,苏西。继续说下去,杰克。」
「我跟我的同伴挖开了隐藏墓穴,结果却发现里面放的竟然是堕落圣杯。你可以想象当时我们脸上的表情有多惊讶。不过惊讶完了之后,一切就变得很不愉快了。每当看到朋友为了钱反目成仇总是令我心碎……总之,在一切尘埃落定,血迹也都干了之后,我就只能火速离开,空手而回。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少数亲眼见过堕落圣杯之后还能活下来的人之一。」
「堕落圣杯长什么样子?」苏西问。
龌龊杰克星光想了一想。「冰冷、丑陋、极度诱人。不过即使在当时我也没有笨到去摸它,因为我能看穿所有邪恶之物。」
「你当然能。」我道。「你本来就是邪恶的一份子。那么,你对神经兄弟说了什么?」
他轻笑,笑声中带着莫名的邪恶。「什么都没说。他们被我教训了一顿,最后哭着回家找主人。我得让收藏家知道我不是好惹的。那些家伙所能控制的恐惧根本不是我的情绪的对手。别忘了,我可是操纵情绪的大师呀。就这样了,我对于堕落圣杯跟收藏家的所知仅止于此,没有其他消息可以透露。这种东西只不过是夜城的过客,不需要太过在意。现在,请问你们有哪一个是属于娱乐界的人士?都不是的话可不可以行行好,快点滚离我的舞台?我可是在从事艺术创作呀。为什么每次有需要的时候,保镖总是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呢?」
「天使已经进占夜城。」我说。「它们在找所有跟堕落圣杯有关联的人,而它们的手段绝不温和。它们不需要温和,因为它们是天使。尽管你拥有一群令人印象深刻的观众,但是他们全部加起来只怕也不是一名天使的对手。况且我很怀疑他们有没有帮你的意愿,毕竟死人的心太难捉摸了。总而言之,只要你答应帮我们找出堕落圣杯或是收藏家,我跟苏西就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龌龊杰克星光缓缓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情况已经不能再糟了呢……居然连天使都来插一脚!好!我受够了。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啦。」他转而面对观众。「女士先生们,由于天界势力的介入,今晚的演出被迫到此告一个段落。晚安,愿上帝祝福你们,希望它的祝福对你们是种好事。请遵守秩序排队离场。抱歉,恕不退费。」
他走到洋娃娃面前,夹起手指一弹,娃娃当即身体一软,倒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其体内除了稻草跟填充物之外什么都没有。或许,真的什么都没有,因为当星光扛着她向舞台侧翼走去时,她给人的感觉就像完全没有重量一样。我想不出什么理由阻止他离开。我并不真的需要他帮忙,而且一个没有意愿帮忙的伙伴只会拖累我们而已。然而就在此时,龌龊杰克星光突然停下脚步,接着以非常缓慢的动作转过身去看向舞台后方。我们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舞台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于是也跟着慢慢地转过头去,就连布娃娃也抬起了她的绸缎脸。一个沉默的身影有如活生生的阴影一般站在我们身后……一个身穿灰衣的灰色男人。
它一直等到我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它身上才开始行动。它全身有如太阳一般地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凡人的眼睛根本无法逼视。苏西和我一起向后退开,扬起双手遮在面前,而星光则是转身拔腿就跑。唯一能够直视天使的只有布娃娃,它漆黑的双眼中似乎流露出崇敬无比的神情。观众惊慌失措,放声尖叫,「天使」这个词在群众口中有如诅咒般地蔓延开来。鬼魂当场消失,就跟肥皂泡泡一样啵地一下就不见了。吸血鬼化身蝙蝠飞离现场。剩下那些依然被物质躯体所拖累的不死怪物则拚命挤入走道,竭尽所能地对着门外大厅冲去。
天使转化成一道人形火柱,双翼狂野地向外扩张,散发出恐怖炙热的荣光。血肉跟金属烧焦的恶臭开始传来,星光肩膀上的布娃娃也在瞬间变成一团火球。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吞噬了娃娃,而她却依然透过狂放的火焰崇敬地看着天使。星光发出愤怒及痛楚的叫声,将洋娃娃一把甩开。洋娃娃在舞台的地板上翻滚,身上的火势越烧越旺。她试图爬向星光,但是火焰实在太过猛烈,而她只不过是一团布料跟填充物而已。她烧光了。她消失了。很快地她就只剩下地板上的一团焦痕以及空气中缓缓飘散的黑烟,烟中带有紫罗兰的香气。
星光甩开洋娃娃之后就再也没看她一眼。他对着舞台边缘狂奔而去,可惜就在他跳离舞台之前,全身的衣服已经开始着火。一开始是从船员帽中爆出一道淡蓝色的火焰,登时烧光了他的头发。紧接着他全身的小丑装同时发出火光,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他试图用手将火焰拍熄,不过没过多久双手也开始燃烧。数秒之后,他整个身体就烧得有如一座火炉一样。他叫了一声,口中喷出一道黄色火焰,然后就再也叫不出来。他摔在舞台上,双脚乱踢,全身抽搐,他身上的火焰越喷越高。火焰一直烧、一直烧,直烧到龌龊杰克星光的身体消失,只剩下几根焦黑的骨头以及几滴缓缓自舞台边缘滴落的油脂为止。
这个时候,苏西已经将真名之枪自盒中取出,稳稳地握在手中,枪口对准天使。不过我可以从她扭曲的神情中看出这把枪带给她跟我之前相同的恐惧与不适。真名之枪无法突破她坚强的自制力去控制她的心智,但是不管她握枪的手如何稳健,她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抖得有如暴风中的帆船一般。她只要稍微移动手指就能够扣下扳机,但是她却再也挤不出任何意志力去达成这个简单的目的。
天使将目光自星光的尸体上栘开,在看到苏西手中的真名之枪时,立刻疾振双翼,冲天而起,瞬间撞穿剧院的屋顶,遁入安全的夜空之中。
苏西无法动弹,枪口依然对准天使适才站立之处。她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双眼圆睁,目光无神。她全身颤抖,跟真名之枪争夺着自我心智及灵魂的控制权。最后她松开手掌,放脱真名之枪,赢得这场战役。或许是因为她是霰弹苏西,只有她玩枪,绝对没有枪玩她的份。虽然她赢了,但是我永远不会知道她付出了什么代价。我永远都不会问,因为接下来她告诉了我一